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仔细说来,千府这样的深宅大院儿与皇帝的后宫其实没什么不同。一群缺少性生活的女人议论着性生活富足的女人,议论的不亦乐乎。
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帝的后宫女人是真的有性生活,而她却是那个被冤枉的。
就在八卦之风盛行,当事人隐退不理,翩翩公子“沉醉”温柔乡,二小姐雄赳赳气昂昂试图“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档头,又一重重大消息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整个千府,比及陆千凉的“爬窗案”犹有过之。
千府老爷千和,即将回府了!
一石卷起千层浪,将陆千凉这个过气的红人拍在沙滩上。终于,在千府里胡作非为,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日子到头了。
第二日一大早,陆千凉便被连翘晃起来,到千府大门口去迎接她那个富得流油的老爹。
千氏作为屹立于离阳王朝百年,本国最大的商家,出行自然需要气派一些。想自己,随便的一朵簪花都是翡翠镶绒的,一顿便饭要吃到醉仙楼,连看病寻医,都要请到柯暮卿,岂是一般人消耗的起的?
陆千凉由连翘替自己撑着伞,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处等待着老爹的归来,脑海之中已经勾画了一副千府老爷的肖像出来。
武大郎的身高,李逵的体型,猪八戒的肚子,美人在怀佳人在侧,乘着八匹骏马拉乘的轿子,身上的衣裳镶满金丝玉石,生怕谁不知道他是千府老爷千和……
然而,就在她想象的正欢时,一匹劣马拉乘的挂帘儿小车停在了千府门口……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在这么重大的日子在千府门口泊车,不怕被千老爷的八匹骏马直接撞飞了么!她正等着看戏,却见一席绿色衫子肖似萝卜的千仪已经款款的迎了上去,声音甜腻道:“恭迎父亲回家。”
八匹骏马呢?坠了金玉铃铛珍贵绸缎的香车呢?一路随行的莺莺燕燕呢?怎么就只来了这么一辆三两银子可以租一个月的劣马车?
身后的连翘推推她,叫她上去请安。陆千凉云里雾里的迎了上去道:“千凉恭迎父亲回家。”
话毕,垂下的素色布帘被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撩起。
有小厮搬来垫脚凳,车中人一袭布衣不甚华贵,长发长须,倒是一副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的模样。陆千凉下巴差点儿掉到了地上……说好的武大郎呢?
她紧忙托了托下巴,上前扶住千和的一边儿手臂道:“爹,您慢点儿。”
“还没老到走不动路呢。”千和也不客气,摆了摆撩开袍角走向中门处。
二夫人亦由下人撑着伞站在门口处迎人,见了人先蹲了个福礼,一脸刚出阁的小媳妇的模样道:“老爷一路上舟车劳顿,也该乏了吧。玉容这便唤人下去准备温水沐浴,老爷先洗洗身子再来用膳,如何?”
“还是你想的周到。”他轻轻拍了拍二夫人的手背,如是道。
千和身边有了二夫人跟着,陆千凉和千仪这两个晚辈就只能跟在后边。说来,她今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挂名老爹,眼看着千仪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去套近乎,她倒是沉静,只静静地跟着,微微偏过身子,对连翘道:“布置的怎么样了?”
“按小姐说的,都布置好了。”连翘应声道。
“那便好。”
首次相见,不送点儿见面礼怎么成?陆千凉浅笑着望了眼一脸傲然望向她的千仪,未置一词。
千府中门处正对着的乃是待客的前厅,穿过花园儿才是一干亲眷居住的院子。千凉所住的碎雪园乃是在千府的最西方,而千和的东上阁,却是在最东方。
出行月余,少不了要寒暄几句。陆千凉一一应着,小心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一时间竟也叫人找不出破绽。
时至初秋,灼灼芳华已经有了些凋零的意味。悠扬低沉的琴声从廊中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夫人与两位小姐都在此处,千府的丫鬟都是自幼便买来教养的,多数都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会风雅的廊中抚琴?
千和浅浅皱了皱眉,望向二夫人问道:“千府近些日子来客了?我怎么不知?”
二夫人应道:“却有来客,是寒音公子柯暮卿,前来京城寻药便在府中暂住一段时日。我想着也没什么,便未差人告诉老爷。”
“原来是柯公子。”千和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陆千凉道:“柯公子乃是贵客,他不喜打扰,你便别总是贴过去,堂堂千家大小姐,像个什么样子!”
千家世代经商,与皇室联姻或是与经商世家联姻乃是最好的选择。再者,千和没有儿子,万顷家财最终定会落到两个女儿手里,千凉还是嫡女,他是定然不允她看上一个浪荡的江湖客的。
陆千凉点头应声:“父亲放心,千凉自有分寸。”
“有分寸便好。”
“爹爹,你倒是冤枉姐姐了。”侍立在一边的千仪接口道:“这一次却是柯公子上赶着来讨姐姐的喜欢呢,姐姐将他的住处安排在西华园,柯公子却每天天不亮便向姐姐的碎雪园跑,天色黑透了才肯走。”
千和眉头一皱:“你也是大家贵女,整日同男子混在一起像个什么样子。”
陆千凉早就想到了千仪定会拆她的台,此刻不慌不忙的福身一礼对父亲道:“父亲这可是冤枉千凉了,柯公子日日来碎雪园,却有原因,但却不是为了我。”
她斜瞄了二夫人母女一眼,言之凿凿的道:“母亲一个人住在凝翠阁处着实凄苦,千凉实在不忍母亲受苦,便将她接到了碎雪园同住。这段时日柯公子出入碎雪园,实际上是在给母亲医病。”
“姐姐这般欲盖弥彰,是怕别人知晓些什么么?医病,若是柯公子给母亲医病却医到了姐姐的闺房里,这可如何解释?”
如何解释,怕不是你给姓柯的面瘫喂了春药,然后扔到我房间的吧。陆千凉心中想着,语气倒是益发和顺了:“妹妹今日怎么总是不依不饶,莫不是还记恨着半月前勾栏院里生出的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