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凉色厉内荏，给了他一脚：“我这个人从来不吃亏的，你亲了我，我定然要亲回来！”

沈言璟想了想，吧唧一声在她的颊边亲了一口，指了指自己的侧脸大言不惭道：“那你来吧，本王站着给你亲，不反抗的。”

陆千凉拳头握了又握，最终给沈言璟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被沈言璟这么一闹，倒是冲淡了些许离别的愁思。江湖人江湖散，一碗酒一摔杯，何必哭哭啼啼的去说那些舍不得。更何况，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世界之大，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独自的旅程，没有谁能陪谁走到最后。

陆千凉本就是性子洒脱之人，沈言璟这般到也对她胃口。

千府，难得的寂静。

依旧是金匾朱门，依旧是彻夜长明的灯盏，却少了往日的奢华，多了些许肃穆和悲切之感。守门的小厮见她归来，先是揉了揉眼睛，而后哀嚎着跑回到院子里，边跑边喊：“见鬼了！大小姐的鬼魂回来了！”

陆千凉一怔，随即又释然。前些日子她莫名其妙的吐血倒下，连呼吸都停止了，千家众人见到她不怕才怪。

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裳，径直向碎雪园的方向行去。灯火照亮碎石小路，一路上，未见一人。陆千凉有些纳闷，临走出前花园，才看到行色匆匆赶来的柯暮卿与大夫人一行人。

大夫人见她，眼圈儿蓦地一红，也不管是人是鬼了，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凉儿，你真的回来了？”

陆千凉点头，搂了搂大夫人。短短几日的时间，她原本便不甚健康的身子更是瘦了一大圈。世间最难熬的苦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小声道：“娘，我回来了。”

红景也哭到：“夫人，悲大伤身啊，小姐定是舍不得您，这才回来看您的，您莫要哭伤了身子。您若是有了三长两短，大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什么叫……九泉之下？陆千凉嘴角一抽。

大夫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都怪娘啊，早知道那块玉佩会伤了你，便不会叫它落在千仪的手里。害得你如此无家可回，人不人鬼不鬼的游荡在世间……娘心疼啊。”

柯暮卿站在一旁，一手续攥了拳头抵在唇边，看不清神情。

合着，千家众人都当她已经死了？

陆千凉紧忙去帮大夫人擦眼泪：“娘啊，娘，您先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没死……”

“我就说不能叫王爷将你的尸体带走么，皇宫之中有龙气，岂不是会对你的亡魂不利。凉儿，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同娘说……”

陆千凉满脑门子黑线。

她伸手捧起大夫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娘，你摸摸，我是不是热的？”

大夫人点点头，眼神之中多了一丝错愕。

陆千凉笑：“死人怎么会有温度呢？娘，我还好好的活着呢，不信你摸摸看？”

大夫人目瞪口呆的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手。红景也不可置信的迎上来，指着地上的影子，激动地道：“夫人，您快看，小姐有影子！小姐真的活着。”

“凉儿，你真的没死？”大夫人噙着泪一笑，猛地将她搂入怀中，似是有珍宝失而复得。

陆千凉也点头，应道：“我若是鬼魂，娘怎么能触的到我呢。我真的没死，只是昏睡了几日而已，醒来就依旧活蹦乱跳的了。”

“更深露重，小姐和夫人还是先回房中叙话吧。”红景走过来扶着大夫人，一边走一边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这几日差点儿哭伤了眼睛，劝都劝不住。”

大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不知是大夫人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还是与她所占据的这具身子有关，她总是与大夫人觉得亲近。

或许是因为母性的关怀吧，大夫人待她，就像是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这种亲近叫她不由自主的沉迷，就像是，重回到折剑山庄的那段日子。

碎雪园中，除了多了三分萧条，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堂中还摆着她的灵位，三只细香尚未燃尽。

红景紧忙将那灵位撤去，给几人倒茶，又忙活着道：“大小姐没吃什么吧，天色晚了，红景去给小姐做点儿好消化的，长寿面如何？”

非常合时宜的，陆千凉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她面色微赧，点了点头。红景进忙下去忙活，没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端了上来。

红景知她喜吃肉，还在面上坠了几块排骨。陆千凉也不顾冷热，直接年起筷子大快朵颐，呼噜噜的吃了个底儿朝天。大夫人一直在笑，就像是慈祥的母亲望着自己吃的正香的孩子。不，不是像，是就是。

一碗面罢，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陆千凉同大夫人说了说这几天的趣事，又说了自己的行程安排，看着大夫人有些失落的神情，不免有些内疚。

大夫人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虽说失落，也不阻拦，问好了归期嘱咐了两句便去帮她准备行李了。陆千凉也不拦着，由着她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大夫人的记挂，她又怎会不知道。其实她本想着揣上两张银票什么都不用带的，但为了安大夫人的心，也只能欣然接受她这一番好意。

此时，凉亭之中只剩下了陆千凉与柯暮卿二人。

经历了连翘一事，二人再见面，免不得多了些尴尬。陆千凉端起茶杯啄了一口，柯暮卿倒是面上不露赧色，依旧是冰霜模样。

她拽了拽身上搭着的衣裳，笑道：“哥哥有什么打算么？”

柯暮卿道：“你回来了我便也放心了，天医谷的师弟们已经在京中等我颇久。我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陆千凉低了低头：“随便走走看看罢了，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的。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哥哥多多保重。”

柯暮卿点头：“你也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