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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道理国法

“我管不了,我乃离阳王朝子民,见不平之事自然要管上一管,如何管不了?”她道。

衙役横眉立眼:“看姑娘的装束,也是富贵人家,何必来趟这一趟浑水?我劝姑娘莫要多管闲事,快快离去明哲保身……”

陆千凉蓦地转过头,雄鹰一般阴鸷的眸子径直的望向衙役头子:“明哲保身?好大的口气!”

“姑娘如此冥顽不灵就莫怪在下不讲情面了!兄弟们!将她给我抓起来!”衙役头子一马当先的冲过来,几名随行的衙役也冲了上来。

陆千凉隐在狐裘宽大衣袖下的双手默默地攥起了拳头,她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脉坚毅。

“乒乓……砰……啊……”几个闪身的功夫,衙役已经尽数倒了下去。一名胆小的冲的慢的见陆千凉神兵天降般的气势,吓得不敢再冲,丢了杀威棒转身跑了出去。

黑蓝色飞鱼服的衙役哀嚎痛叫的蜷缩了一地,陆千凉一双凤眼怒目望着一地哀嚎的人,一脚重重的踩在衙役头子的胸口上:“你现在说,我管得管不得?”

“你到底是谁!胆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陆千凉一脚将人踢出了一丈远:“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你算是哪门子朝廷命官?就算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我也打得!”

“拿着官家的钱吃皇粮,不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竟还仗着身份殴打本国子民!你们这般厉害,怎么不提枪跨马上阵杀敌,欺负自己人算什么英雄!”

陆千凉一阵喝骂,将周围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各踢了几脚,又转向那个下令打断少年双手的中年男子面前。

天澜城山高皇帝远,本地的父母官跟土皇帝也没什么差别,差的只是那么一个皇位罢了。此处的民众被压抑多年,早已经忘了反抗是什么滋味,此时见到陆千凉这惊人之举,都是吓得不行。

陆千凉平视着有些打哆嗦的中年男子,白皙的手指指尖泛着漂亮的玫红色,就连骨节处都是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皙干净:“又是谁给你的权利,随随便便的便能下令打断别人的手?”

中年男子冷汗浸满了额头,他挣扎着后退,色厉内荏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偷了我的东西有没有银子付,我自然能够教训他!”

“可他说自己没偷!”

“他说自己没偷就没偷么?哪个偷了东西的人会将我是小偷几个字写在脸上?你若不信,大可问问周围的人!城中每日乞丐偷窃之事数不胜数,你凭什么就单说他一人是无辜的!”

陆千凉紧紧地皱起眉头,她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匍匐在地,满身鲜血与泥污的少年,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偷的!若是,我替你付账。若不是,我一定替你讨还公道!”

一时间,周围诸人噤声,只剩下了衙役的呼痛之声。

陆千凉前行了两步,坠了珠玉的锦绣绣鞋停在少年身前,垂着头目光毫不旁落的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少年扶着胸口缓缓地爬起身来,吐掉了口中的血沫。他皮肤干燥灰暗,是常年风餐露宿的粗糙,可此时嘴唇却是经年食不果腹的苍白。

他垂着头,缓缓松手丢掉了掌心里已经化作了齑粉的甜糕,随即便是一阵几近于失声的痛哭。少年肩膀不住的颤抖,被打破的额角有鲜血滴下,一滴滴的渗进打了无数补丁的布料之中。

“你为什么要帮我?”少年呜咽着道。

陆千凉蹲下身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平视着他的眼睛,循循善诱的道:“我朝陛下仁义厚德,最看不得世间不平事。你是读过书的吧,可曾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比谁差,也没有人能随意决定你的生死。”她从袖口中抽出一块绣了竹枝的帕子,捂在他不住流血的额头上,坚定道:“你不用怕,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就好,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这一刻,周围满是议论之声,可在陆千凉的耳中却静的闻针可落。

三楼靠窗的位子上,沈言璟斜倚在椅子里,单手托着茶杯浅啄一口,他目光平静的望着瓷杯上的花纹,半晌,终于放下了茶盏,理了理宽长的广袖。

究竟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呢?被人冤枉的少年,还是教训偷窃者的中年男子?

陆千凉冲下来的时候是没过脑的,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那少年的眼眸清澈,不像是一个偷东西的人。可此时,她却有些动摇了。

她有一种预感,少年即将说出来的话很重要,或许会改变多年以来,她对这个世界,这个政治这个王朝的看法。

她想听到那个答案,她想听少年亲口对她说他是冤枉的,即便他是说谎。

少年一直在呜咽,片刻,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抓起了地上散落着的糕点碎末,混合着血迹塞入口中,声音带着沉重与沙哑:“是我偷的,你送我去见官吧。”

陆千凉抚着少年单薄肩膀的手,无力地垂下。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所看见的与她所认为的,真的是对的么?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中年男子指点着他教训道:“多管闲事!”

周围住民的议论之声也渐渐的大了起来,一时间,陆千凉仿佛身陷在世俗凝重的漩涡之中,进不去,也出不来……

就这样渐渐地沉沦。

“是何人在此殴打我衙门官员!”身后有傲慢的语声传来,陆千凉并未回头,她缓缓的站起身来,扬起了下巴道:“是我打的。”

身着官服的州府官员双眼一立,怒喝道:“大胆刁民!仗着身负武功竟敢不将本官放在眼里!竟敢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他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愤怒的指着她大喝道:“来人!还不将这大胆刁民压下去!”

几名衙役提着枷锁镣铐迎上来,而陆千凉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这天澜城,本官就是王法,本官就是天理!量你天大的胆子也……”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清越的声音三分傲慢,七分轻佻,自摘星楼之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