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点,再快一点。沈言璟策马狂奔,任由迎面而来的狂风吹乱发丝,吹的他双眼难睁。
沈季平这一次为的便是离月的性命,他若是再不赶紧,怕是连收尸都来不及。这已经是第二日了,胯下的骏马已经累死了几匹,他却依旧像是坚韧的蒲草一般不知疲倦的向天医谷狂奔而去。
可奈何,折剑山庄与天医谷分立西东,玉华山脉斜插向西南方,无终国的版图像是巨大的楔形木器插入到离阳王朝这个庞然大物之中,想要前往天医谷,就只能绕行。
可这样一来一回,便要十数日的时间。
这十数日,足够沈季平杀光天医谷那些只会读圣贤书不会武功的书呆子,也足够沈季平领宁王旧部偷上折剑山庄。离月是险,陆千凉是险,可他现在却谁都救不了!
“离月的武功不如你,聪慧也不如你,千凉,她也是你的师姐,你不会怪我的吧。”沈言璟在心中如是道,胯下骏马呼呼生风穿越漫无边际的山脉,直逼无终国版图。
此时最快的办法便是横跨无终国前往天医谷了,如此他到达只需要四天的时间,来回不超过十日,尚且赶得及。
无终国与离阳王朝向来不睦,若是跨越他国版图必将引来一场恶战。然而此时正值月日交替之际,乃是人一天之中最为困乏的时候,此时穿越边界防线或许能够轻松不少。他抽出腰间长剑,早已被马鞍磨得青紫的大腿内侧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腾跃着冲向了无终国境内。
如此,四天的不眠不休。胯下骏马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沈言璟悍然出剑划破了骏马的喉管儿,了却了它的痛楚,随即幽灵一般的闪身跃入天医谷内。
这个他离别的四年的地方,四年的时间,四年的牵念,只为了里面的一个姑娘。
花和树还是原来的样子,通往那一座庄园的小路却泥泞,不知是不是染了人血。那座庄园太安静了,远远望去像是一座死城,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散发着沉重低糜的感觉。
沈言璟不敢轻举妄动,可越往里走,却觉得不对劲儿。宁王一脉乃是将门世家,调教出来的杀手不会如此差劲,连他几时潜入都分不清。更何况,若是沈季平下了每个时辰杀一人的命令,这四日内没命的人会比这个数字只多不少。人会有多麻木,才会在这样残酷的炼狱之中依旧烧火做饭?满室炊烟?
不好!
他怎么这么笨,老宁王虽已死,可沈季平却还未承袭宁王位,手中能够动用的势力和关系还是极其有限的。天医谷纵使是不济,也不至于这般束手就缚等待屠杀,更何况,他那人向来以仁慈面目示人,怎会在未站稳脚跟之时便大开杀戒?
沈言璟一拳捣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树,转身便要离去。离月这边没事,那陆千凉就一定出事了。沈季平精于算计,这一次怕是要将整个折剑山庄收入囊中了。
“王爷?”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那声音很陌生,他虽有印象却是不熟悉的。那声音清越悠扬,女子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还带着几分惊喜:“言璟?”
下一刻,他的腰被人从身后抱住:“你是来接我走的么?”
像是汹涌翻腾的波涛冲过脑海,只是瞬间便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沈言璟缓缓回身,垂下头望着那个执着他衣角满眼期冀的女子,突然觉得陌生。
多年前,那个在层层密林之中救过他的女子,纵使是身陷险阻也未曾有过一句抱怨,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当时的他尚且年幼,认为皇兄便是自己的天,他若是想杀自己,那便只有束手就戮的份。而那名女子,竟生生的将他从绝境之中抢出来,解他的无解之毒,保住了她的性命。
那个姑娘,真的是面前这个握着他衣角满眼无措,泫然欲泣的女子么?
沈言璟轻轻将她推开,问道:“离月?”
女子抹了把眼睛,狠狠的点了点头:“王爷,是我啊,我是离月。”
沈言璟紧紧地皱起眉头,他的记性很好,面前的这张脸也没错,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匆匆的历史长河之中,有什么被他粗心大一的忽略掉了而已。
陆千凉还在折剑山庄,沈季平不会让她死,却也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欺骗她。她那个榆木脑子,自以为聪明的很,其实已经蠢的不能再蠢了。沈言璟心中焦急,双手按了离月的肩膀一字一顿的道:“离月姑娘,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这一次还不能带你回京。你留在这里,等我来接你好不好。”
离月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可是,可是我想同你走。”她的颊上飞上一抹红霞:“我也是会武功的,你带我一起走吧,我尚能帮到你。”
“这很危险,你不能去!”沈言璟微微有些急恼:“更何况,你只是一介女流,舟车劳顿……”
“我不怕,我不怕舟车劳顿,也不怕苦,我更怕你就这么一去不归。”离月声音急切:“前几日,不知是谁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件是以你的身份写来的,自己却不是你的。信中说,你爱上了你的师姐,想要抛弃我。”她拉紧了他的袖口:“我不信的,那信件一定是有人伪造,我怎会认不出你的字迹呢?所以,王爷,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言璟拳头几次松握,现在的天医谷不安全,待在他的身边确更安全一些。既然沈季平的爪牙已经伸了这么远,有何惧多添一条人命?
他咬牙,握了她的手道:“同我走!”
折剑山庄,沈季平倚坐在树下,手中的书册半晌才翻过一页。沉静的林中,一道身影鬼魅般的掠了出来,停在他的身边。黑衣人单膝点地,言到:“主子,飞鸽传书齐王已经带着天医谷弟子离月回转。”
沈季平合上书册,望了一眼赤着脚在溪流中摸虾的陆千凉,笑道:“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