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长剑与喻姑息的青龙木杖皆被毒牙收了去，喻姑息尚好，雪白的长发只由几根发带固定，是以还是原来的模样。而陆千凉满头的簪子利器皆被肖白拔了去，此时顶着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活像是走尸里的贵族，贵族里的走尸。

沈言璟倚着墙壁而坐，透过窗子望着清明的月色与来回搜寻的走尸，一言不发。陆千凉长长的叹了口气，双脚一撑站起身子，走到沈言璟的身边坐下：“咱们现在可真的是砧板上的肥肉，只等人来宰了。”

沈言璟微微偏了偏头，坐矮了些身子让陆千凉能倚着自己：“也不尽然，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毒母的力量纵使是再强大，也很难同一时间操纵五千毒尸。在这之前，我们都会很安全。”

陆千凉撇嘴：“本想做个解救天下曾生的英雄，一不小心变成了个被天下苍生纪念的烈士。哎，要是靠谱的京水在就好了。”

不过京水此时正被沈言璟关在齐王府，入了夜能不能保持住自己的心智还是两说，若是真的来了，指不定不是来救人的，而是来捅刀子的。

喻姑息闭目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汲取着月光的灵气，纵使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不忘记修炼。她双眼紧闭，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陆千凉白日里丢了披风，此时冷的四肢冰凉，只能倚靠着沈言璟取暖。

沈言璟发笑：“看来想要让你主动靠过来，还得是用点儿手段啊。待这次回了齐王府，我便叫府里小厮断了地龙，看你还敢不敢将本王踹下床去。”

陆千凉嗤了一声：“那也得出的去才行。”

“拙荆智商捉急，本王也没有办法啊。”沈言璟叹道，陆千凉狠狠地蹬了他一脚，在他的墨色长衣上留了个脚印儿：“谁是你的拙荆！”

沈言璟笑的不行：“不是拙荆那是什么？贱内？糟糠，拙妻？你喜欢哪个？”

陆千凉愤愤：“你敢这么叫，我就抽了你的舌头！沈言璟！”

沈言璟哈哈大笑，弯下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哎，这么任性，随你吧。其实本王也不喜欢拙荆贱内之类的称呼，自己挑的媳妇自然是最好的，怎么能这么贬低着叫？是吧，夫人。”

陆千凉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双脚在地面上一撑便要离去。沈言璟紧忙将人拦住，正了颜色道：“距离除夕已经不足二十日了，沈季平也当开始动作了。”

“我正要同你说，今日我在院子里看到那条蛇，像极了你送给离月的那条紫晶蟒。你也别不高兴，成色这般好的紫晶蟒世间一共也没有几条。”陆千凉道：“且苗疆善蛊术，多以笛声控制蛊虫，毒母肖白的那一曲笛音，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你知那条紫晶蟒是我送给离月的？”沈言璟突然问道。

陆千凉一梗，那条紫晶蟒原本应当送到她的手里，她自然是知晓的，可京城千氏的嫡出大小姐千凉却不应该知晓。二人在一起许久，虽说与原来的身份隔绝了生死和皮囊，但沈言璟岂会看不出那些端倪？

她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觉得以离月的性子，她会放着你与她的那些好不来与我显摆？”

沈言璟摇头：“有很长时间，我都不由自主的将你当成另一个人。可千凉，你却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我你不是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千凉，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呢？”

陆千凉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她一边期盼着沈言璟认出她是陆千凉，让他不再为昔年做下的事情自责，又不期望他认出自己，她在怕，怕那些等待与坚持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怕沈言璟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讨厌自己，希望自己去死。

千府早已人去楼空，唯一有些人气的房间少了二人的谈话也安静的闻针可落。沈言璟屈膝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神色凝重。

毒牙与肖白应当已经离去了，院子里的走尸应当也已离开千府外出觅食，想要逃走，现在是最好的时间。陆千凉背过身子来，用自己已经捆绑的有些麻木的手去解沈言璟手臂下的绳结，低声道：“你手臂抬一抬，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沈言璟道：“现在街巷上都是走尸，千府与齐王府分立京城两侧，就算是能出的了千府，又能回得去齐王府么？你我现在可都是没有武功的。”

也是，毒牙临走前封锁了三人的武功，此时三人比之普通人也好不了几分。陆千凉道：“就算是没有把握能活着回去，总也得试一试吧。就这样坐以待毙，指不定明天一早你便被送到宁王府做成人彘了，我也被卖到青楼当头牌了。”

“放心，不会的。”沈言璟道：“我被做成人彘很有可能，你就算是被卖到了青楼，也做不成头牌。”

陆千凉：“……”

沈言璟道：“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的？再等一等，说不定便有人来救了呢。”

陆千凉嗤了一声：“谁会救你？京水在齐王府关着，九龙塔没有外人，我……”还有陆千城！

千算万算，怎么算漏了陆千城这个强大的靠山？若是有办法能放个消息给陆千城，还愁三人出不去？陆千凉顿时撒了欢，喜道：“你回唤鸽子来的吧，快把你的鸽子唤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急什么，已经来了。”沈言璟挑眉一笑。下一刻，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陆千城一身白衣手握长剑，逆光而立，门后还怯生生的站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一只眼睛猩红如血，一只眼睛是正常的颜色，正是初夏。

陆千城走上前来，几剑挑开了三人身上捆着的绳子，摊手耸肩道：“一天都不让人省心，走吧，还赶得上回去吃夜宵。小京水这一阵应当急坏了吧。”

沈言璟将陆千凉拉起来，又伸手去扶喻姑息。喻姑息揉了揉手腕上因长时间捆绑而留下的淤伤，一字一顿道：“你们走吧，我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