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浩大的京城之中,实话说来,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没有太多的区别,在皇帝的眼中,若死的不是太子,就算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死于非命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死了一只蝼蚁。
而二人的婚礼就在这样的皇城里如实举行。
折剑山庄在京城之中没有府邸,二老甚至都未来京城,只有陆千城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喝上一杯喜酒,还是背着父亲母亲偷偷来的。
陆千凉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抱着兄长一场大哭,沈季平一直陪着,没有丝毫不耐。妹妹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陆千城纵有不舍,也只能祝福两句作罢。沈季平是他亲自接上折剑山庄的,性格人品他再清楚不过,将妹妹交到这样的人手里,他再放心不过。
说是出嫁,宁王娶妃,不过是着了轿子将陆千凉从侧门抬出来,绕上一圈儿再从正门抬进府中而已。娶妻的规矩虽说不多。宁王娶妃的规矩却是多了去了,自大门进殿又得跨过两道中门,二人携手走过了三道门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而在正殿参拜了沈季平的父母排位,再给陆千城敬了改口茶,这便算是礼成了。
五月十五,风和日丽,长安城已经来开了盛夏的帷幕。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喜乐声响彻整个长安城,宁王娶妃,举国相贺。
谁都知晓,宁王沈季平娶来的正妃不是哪家金枝玉叶的官小姐,也不是哪家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而是出自江湖势力折剑山庄庄主唯一的亲生女儿。在离阳王朝内,士农工商的等级如同天崭,未曾归顺与朝廷的江湖势力比之草莽没什么不同。而大名鼎鼎的世袭宁王,却大肆迎娶一个草莽的女儿。
往来宾客皆是摇头,感叹沈季平这样的大好儿郎相貌好有才华,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却偏生瞎了眼,碎了京城一众姑娘的芳心。那新任宁王妃是什么人?连女德女训都不知如何画如何写的人,怎就做了这半个长安城人都羡慕的女人?
还劳得沈季平为她铺就十里红妆?
众人想,整个长安城中怕是没有人的婚礼比宁王沈季平的婚礼更加奢华隆重惹人眼球了,大红色的波斯毯足足铺了十里,沿街是无数的侍女小厮抛撒花瓣,将那顶四角皆坠夜明珠的小轿衬托的宛若仙女出世乘坐的轿撵。
礼乐之声响彻大街小巷,这一日,宁王府大摆宴席宴请朝中权贵。小轿抬到宁王府门前,喜娘伸手去扶陆千凉,大声呼到:“新娘下轿喽……”
一只手将她扶住,陆千凉下意识的以为是那喜婆,便也伸手握住。入手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陆千凉一惊,便听陆千城道:“别动,新娘子脚上不能沾土,我背你过去。”
就像许多年前一般,淘气的跑丢了鞋子的小女孩儿伏在哥哥的背上,指着夕阳笑的欢喜。时间转瞬即逝,他再一次背她的时候,她已经要嫁人了。
从今以后,这坚实的臂膀会被背起别的女人,而背她的人也会变成沈季平。陆千凉顺从的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道:“哥哥,你能来送我,我真开心。”
“傻,娘叫我来的,我敢不来?”陆千城道。
陆千凉还当是爹娘依旧不答应二人的婚事,闻兄长这话,想是有些松口的意头了。她激动地弓起身子,忙问道:“娘还说什么了?爹爹原谅我了么?婚后我还想回一趟折剑山庄,爹爹不能不让我上山吧。”
下轿到宁王府中门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陆千城却走得极慢极稳。他唇角也勾着笑,低声应道:“这世间哪有不原谅儿女的爹娘?爹嘴上说着不许,你若是和季平回去,他也不会不见你的。你安心的在王府先住上一阵,待你完婚后我便先回家里,等到爹松口了我就给你发信函。”
陆千凉美滋滋的笑起来:“我就知道爹爹死要面子活受罪,先前我在天医谷学医的时候,爹可是每隔两个月准时送一封信来呢。”
“就你贫嘴。”陆千城笑骂。
宁王府三道中门全开,正是应娶正妃的规制。而沈季平一身大红色媳妇面冠如玉,头上紫玉冠在阳光下映出琉璃般的颜色,一双眼一直落在那人的身上,就像是望着这世间最美丽的花儿,那神情认真之余还带着些执拗。
陆千城背着陆千凉走来,将背上的人放在宁王府中门前,沈季平紧忙托住她的小臂将之扶稳,眉眼处都是笑意。
陆千凉也是如此,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温暖依旧,就连掌心的纹路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她突然想,待会儿他来掀她的盖头时她应该说些什么呢?说“夫君,阿凉就此把自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阿凉啊。”这似乎有点儿可以做作。
要么就凶巴巴的拎着他的领子同他吼:“沈季平你日后如果敢取小妾!我就宰了你你信不信?”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行,娘亲一直告诉她身为女子要温柔体贴,特别是对丈夫,她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泼辣了?
要么就不说了?
陆千凉可算是明白书里写的新婚焦虑症是怎样一种症状了,她现在便焦虑的很啊。
“阿凉。”那人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在诸多前来观礼的朝中权贵面前,那人牵着她的手走过三道中门,跨过忠孝礼恕四座牌坊,以自己的姓冠她的名。从今以后,就算是所有人都知她是山野里走出的野丫头,可当着她的面还是要恭敬的道上一句“宁王妃”
“新郎新娘入殿喽!”主婚人呼声传来,她跨过最后一道门槛,走入到大殿之中。顺着红盖头的下摆望下去,两个蒲团安静摆放在老宁王和老王妃的排位前。行过礼后,她便是他的妻了。
“一拜天地……”
沈季平放开她的手,两侧顿时有侍女和喜婆拥上来扶着她。陆千凉刚要去身跪下,便听王府之外一声高呵传来:“陆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