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诵经念佛没什么不同,便是一群王妃世子郡主坐在佛堂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便是拿自己开刀。往些时日陆千凉看不透这个中玄妙,而今听沈言璟这么一说,倒也能理解他们心中的恐惧了。
“宁王妃这胎有三四个月了吧。”孟妃问道。
陆千凉答道:“回孟妃娘娘,已经四个月了。”
孟妃点点头,搁下手中的小豪道:“女人怀孕生子最是不易,想当年本宫生太子之时,几次便险些撑不过去了。女儿家生来受的这些苦楚,丈夫饶是见了,也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陆千凉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微微勾了勾唇角:“季平待我还好,我倒是不怕这些苦楚,只怕自己护不好这小家伙。这世间的母亲,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孟妃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这世间的母亲,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金钟敲响,殿内诸嫔妃王妃也是起身,向为首的孟妃行李后离去。孟妃虽未开口留她,陆千凉却也知孟妃有话对她说,便也未急着起身。
诸嫔妃退去,侍女为二人掩上佛堂的大门。孟妃双手合十,缓缓阖上眼低声念叨了些什么,向大殿上供奉着的金佛叩拜而去。
佛堂中讲求苦修,自然是没有冰盆的。陆千凉满身的汗水,腹中却突然绞痛。她微微俯下身子,以手掌按住小腹,汗水大颗大颗的落在地面上。
那痛楚不是来自于小腹,却是来自于心口,就像是钝刀子刮肉一般渐渐渗入到肌理之中,痛的人直不起身来。是发生了什么,会让她这般心悸……
父亲武功盖世,兄长少年英才,季平……
陆千凉蓦地睁大了双眼,孩子,你也能感受到父亲现在的危险么?古人言母子有啃指之痛,而今你父身陷囹圄,你可是在提醒娘亲,可是在为父亲焦急?
她挣扎的站起身来,勉力的抓着房梁上落下的白绸,可那白绸却并不结实,只是一扯便撕裂尽断。她跌倒在蒲团上,小腹受震,更是绵密的痛了起来。
那痛楚,延伸到殿外,直直的牵在沈季平的身上。
“季平……季平……”她要见他!她一定要见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今日那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真的会拆了整座皇宫给他陪葬!
她跌跌撞撞的挪向大殿门口,两名守在殿门前的侍女只是轻轻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陆千凉恶狠狠地瞪向孟妃:“季平在哪儿!你们将她如何了!”
“这世间又有哪儿母亲,不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孟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毫无还手之力的陆千凉,尖利的指甲抓向她的脸:“宁王妃,这世间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你都已经得到了,此时沈季平魂归阿鼻,你这么爱他,你也该去陪她了吧。”
绵密的痛楚叫人睁不开眼,陆千凉死死地咬着下唇保持意识清醒,猛地伸手拔下头上棱角并不锋利的玉簪刺在左臂上:“孟妃!你莫要逼我!”
毒功在体内疯狂的运转,她颤抖的嘴唇都漫上了一层深紫色。孟妃诧异的望着她的变化,恐惧的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白绫!快拿白绫!宁王妃陆千凉试图对本宫不利,还不快快将她拿下关入天牢。”
毒功运转不停,就连真气也缓缓的勾动了起来。绝不能让真气对冲,否则她腹中胎儿便完了!她不能晕倒!决不能!陆千凉扑倒在地,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突然间,她不知何处涌出来的力气,竟大呵出声:“沈季平!”
一抹豪光涌入佛殿之中。
朱红色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她瘫软在地上背对着门口,只看得到被阳光拉得老长的男子身影。那人身子挺拔,宛若不倒不弯的胡杨,就这样站成亘古。
“季平……”
“千凉!”那人基本而来,将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她揽在怀中,冰冷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千凉,你醒醒,醒过来千凉!”
原本已经恍惚的意识竟真的被那人唤了回来,她缓缓睁眼,便见一身俊秀黑袍,眼前那人满脸焦急,凉薄的唇已经因恐惧而尽失血色:“千凉……你怎么样……”
“是言璟啊……”
她浑身脱力,真气的对冲让她忍不住蜷起身子来缩成一个团。她不敢动,更不敢抵挡,只能任由那毒侵蚀着自己的血肉肌理,侵蚀着自己的意识。
眼角,恍然落下一滴液体。
她缓缓伸手勾住沈言璟的脖颈,脱力的软倒在她的怀里:“带我走,带我去找沈季平,我要见沈季平。”
谁也没想到齐王殿下能在这时闯入到佛殿,谁都不曾想,沈言璟真的会救这个女人。整个佛殿内,就连孟妃都已是面无血色。
“这一次的事,我记住了。”沈言璟抱着陆千凉起身,眼神恶狠狠地横扫过殿里的侍女与雍容华贵满身绫罗的孟妃:“皇妃?太子母妃?你算是什么东西?”
孟妃颤抖着伸手指他:“沈言璟,你想造反么?”
“京水!把太子和朝瑰公主接到仁寿宫去!”沈言璟突然怒呵道。房梁上,一道黑影云雁一般的掠出去,转眼便消失在了宫院之外。
孟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她花容失色的扑向殿外,却被沈言璟一脚重重的踹倒在地:“你最好安分一点,好好求神拜佛,祈祷我师姐没事。今日她与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衡儿了!”
言罢,沈言璟抱着陆千凉头也不回的向佛殿外走去。
孟妃声嘶力竭的吼道:“沈言璟,衡儿是太子,我是未来的太后。你这般做法!是为弑君!你以为陛下宠爱你,便会纵容你伤害皇子么!”
“伤害皇子?”沈言璟踹开朱红大门,步履稳健的踱步而出:“小叔叔解侄子去坐一坐有何不可?孟妃是聪明人,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且不说这些,若是皇兄膝下无子,这离阳王朝的万顷江山当由谁来坐?”
孟妃瞬间面色惨白。
沈言璟声音飘的老远:“本王不争的东西而已,你又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