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战战兢兢的低声求饶, 璟帝高坐龙椅之上,一言未发,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淑妃和贺怀瑾,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都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
大殿里静悄悄的, 除了淑妃的求饶声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九莺莺和贺怀翎神色坦然,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贺怀瑾却惊疑不定,跪在地上神思混乱的思考着对策。
直到护卫带着刚被泼了冷水,稍微醒酒的秦壮启走进来, 将他按倒跪在地上,才打破了一室平静。
秦壮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九莺莺,吓的差点晕过去, 连忙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璟帝看着秦壮启,冷哼道:“淑妃,起来好好看看你那好弟弟, 瑾王, 你也起来看看你那好舅舅。”
“……是。”
淑妃和贺怀瑾咽了咽口水, 心脏不安的跳动着。
淑妃跪了这么久,双腿已经发麻, 贺怀瑾把她扶了起来。
两人一起站起来, 抬头看到秦壮启的模样, 不由瞪大了眼睛。
秦壮启鼻青脸肿, 已经看不出人样,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像在泥里滚过一样, 全身湿哒哒的,头发也湿的粘在了一起,淑妃瞪大了眼睛,差点认不出他。
他看到淑妃,立即哭唧唧的喊了一声:“姐……”
淑妃霎时心疼起来,她心疼的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摸摸秦壮启的脸,可是秦壮启脸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淑妃看着秦壮启脸上的那些伤,目眦欲裂,扬声怒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告诉姐,姐给你做主!”
自从她入宫得宠以来,谁看到她家人不是恭恭敬敬?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的家人。
这无异于打她的脸一样,她怒火冲头,竟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形。
贺怀翎看着秦壮启身上的那些伤口,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他小姨母干的。
柳絮如打人有一个特点,打人专打脸,她越是讨厌一个人,她越是专挑那个人的脸打。
贺怀翎看着秦壮启脸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印子,就知道定然是出自柳絮如之手,除了她,一般没有打人这么损的。
秦壮启看到淑妃,便像壮了胆一样,他吸了吸鼻子,怒指着九莺莺道:“是她!是跟她一块那女的把我打成这样的!姐姐,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她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淑妃仿佛终于抓住了错处一样,猛的转身瞪向九莺莺,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太子妃,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你的人打了我弟弟,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他就算有错!他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他如果调戏于你,你可以告诉我,由我来处置他,你现在这样乱用私刑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无法无天,不把我看在眼里吗?”
贺怀翎不动声色的挡在九莺莺面前,眸色沉沉地看向淑妃。
淑妃看到挡在九莺莺面前的贺怀翎,眸色一动,突然厉声道:“陛下还活着!现在这京城还轮不到你们夫妻做主!你们现在就这么欺负人,以后等你们夫妻能做主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还能活吗?”
九莺莺眼看着这么一顶高帽扣下来,不得不佩服淑妃,这个时候她还没忘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真是心思歹毒啊。
柳絮如身份敏感,九莺莺这是不能提起她,免得引起璟帝的怀疑。
她只是上前一步,神色淡然的道:“淑妃娘娘,秦大人虽然是我的长辈,也是您的亲弟弟,但是我不后悔打了他。”
淑妃轻哼一声,“你到现在还如此嚣张!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为何打他?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我誓不罢休!”
九莺莺抬头,嘴角轻勾了一下,目光锐利的射向淑妃和贺怀瑾,看得他们同时一惊。
他们还从未见过九莺莺流露出这样冰冷而尖锐的目光。
九莺莺一步步的朝他们走了过去,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的道:“我身为他人子女,我要打他!”
“我身为他人妻子,我也要打他!”
“我身为太子妃,我更要打他!”
“他不忠不仁不义不悌!他就算是您的弟弟,我依旧要打他!”
……
淑妃震惊的呆愣住,被九莺莺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她看着九莺莺的眼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九莺莺目光冰冷,就像踏着血色回来报仇的亡魂一样,仿佛要质问到她的骨子里去。
她全身发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贺怀瑾眼疾手快的扶住淑妃,抬起头看着九莺莺,满脸不悦的道:“太子妃何必出此狂言?我舅舅就算对你无礼,也是无心之失,你多担待点便罢了,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太子妃,明明是你打了人,你已经出过气了,还想让我舅舅怎么样?你现在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不但不知悔改,还恶人先告状的闹到父皇这里。”
“太子妃,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以前明明很善良,我真是不知道你何时变成现在这样不讲理!”
……
贺怀瑾的指责一字一句的响在空旷的大殿上。
九莺莺深吸一口气,她无比庆幸自己上辈子已经对贺怀瑾失望透顶,不然她现在一定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淑妃听完贺怀瑾的指控之后,顺势跪下,哭哭啼啼的对着璟帝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你要替臣妾做主啊!太子妃就算有太子撑腰,也不能如此欺辱臣妾和臣妾的弟弟啊。”
“臣妾不知道太子妃跟您说了什么,但是您也知道,太子一直不喜欢怀瑾,太子妃自然跟太子也是一条心,这件事说不定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布局,真相到底如何,还请您调查清楚,其中定然是有误会,请您还我们公道。”
九莺莺眸色冷了冷,淑妃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拖贺怀翎下水,真是其心可诛。
璟帝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声音冰冷的沉声道:“你们错了,太子妃从未跟朕告状。”
淑妃哭声戛然而止,贺怀瑾也是一愣。
“朕得知太子妃哭着进宫后,以为是太子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担心,所以命人将太子妃请了过来,太子妃来了之后,只是一直哭,不肯多言,朕只好命人去查她进宫之前发生了什么,如此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太子妃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璟帝转头看向贺怀瑾,道:“你不是问太子妃为何如此生气吗?朕告诉你。”
贺怀瑾和淑妃轻轻蹙眉,不知道为什么璟帝明明语气平静,他们心里却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璟帝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道:“太子妃之所以如此动怒,是因为秦壮启不止对她无礼物,秦壮启还对她的父亲,也就是朕的护国大将军无礼,秦壮启还对她的相公,也就是朕的儿子无礼”
璟帝的声音没有起伏,眸色却越来越沉,仿佛里面酝酿着无尽的狂风暴雨。
秦壮启刚醒酒的脑子突然回忆起自己之前说了什么,那些可怕的回忆随着璟帝的话疯狂的涌入他的脑海。
他面色大变,几乎瘫坐在地上。
贺怀瑾和淑妃没有看到秦壮启突然巨变的面色,他们听出璟帝话中的怒火,忍不住慌张起来。
他们以为秦壮启只是举止轻浮,没有眼力见儿的招惹了九莺莺,那样只要他们声音大,能倒打一耙,这种说不清的小事便过去了,毕竟传出去的话,会对九莺莺名声有损,九莺莺必然也不失望事情闹得太大。
可是他们没想到,秦壮启竟然同时惹了这么多事儿,璟帝明显动怒了。
淑妃知道他这个弟弟喝醉之后向来口无遮拦,她刚才凑近的时候就闻到了秦壮启身上浓重的酒味,现在听璟帝这样说,稍微一想就猜到他一定是酒醉之后,说了什么胡话。
秦壮启很有可能还辱骂了九莺莺、九毅行和贺怀翎,应该是正好被九莺莺听见了,所以才惹出这件事端。
她心里越发的埋怨起九莺莺来,如果九莺莺息事宁人,不闹到宫里来,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淑妃心里暗骂了九莺莺几句,跪在地上趴伏道:“陛下息怒,臣妾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弟弟,绝对不让他再口出胡言。”
“对了……”璟帝声音森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玉玺。
玉玺玉质通透,璟帝的手指敲击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声音本来很小,但是因为大殿无比的寂静,竟然每个人都听清了这种声响,淑妃和贺怀瑾的心脏随着声音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频率越来越快。
璟帝看着他们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惊奇,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道:“秦壮启还说瑾儿以后要做太子。”
贺怀瑾和淑妃全身一震,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们目光惊恐的看向璟帝,如置冰窟。
璟帝面色冰冷的看着他们,风雨欲来的问:“连朕都不知道瑾儿要做太子了,你们知道吗?”
大殿里的空气整个降到冰点,淑妃面色惨白,张了张嘴,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栗,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贺怀瑾更是面白如纸,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秦壮启,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壮启竟然是惹出了这样的祸端!竟然把他一起连累了,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管这件事儿。
秦壮启瘫坐在地上,面如菜色,自知大难临头,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