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蔡咏诗羡慕到。
“那你呢,你怎么也到着南洋小岛上来了?”
“这个,”她转而又面露难色,“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找机会跟姐姐细说。噢,今天过来是你们这位小伙计叫我帮忙来着。”说着蔡咏诗一指甘小栗,“这小子鬼主意不少,叫我来帮他写个广告贴在外头招揽生意。”
“什么广告?”何氏回头质问到。
“年末大促销。”甘小栗晕晕乎乎地回答。
等蔡咏诗根据甘小栗的提议把广告写出来,老账房赞叹到:“姑娘好笔法!”
甘小栗忙往自己身上邀功:“要不是我请小蔡姐来帮忙,能有这效果?”
那笔字写在一张红纸之上,笔迹行云流水不失力道,难以想象出自女子之手。甘小栗把晾干墨迹的红底海报贴在店铺外的墙上,路过凡有识字的人无不侧目欣赏,一面夸字写得好,一面口述海报上的内容,不足之处再听甘小栗在旁边大声这么一招揽,一会功夫就一传十、十传百开来。
由于多了蔡咏诗这一层关系,何氏对甘小栗的态度当即就好了许多,便问他:“你闹的什么鬼?我不识字,你可别蒙我。”
甘小栗站在海报下答到:“要过年了,大家都憋着一股欲望,一年到头想过两天好日子,我想教他们买得越多,吃的甜头越多,吃的甜头越多,就越想买。”
何氏不解。
“好比让他们买一元东西,得一张窗花,买五元东西,得一根蜡烛,要是买到十元,干脆给他一张花签,凭签再买东西时减收一元。买的越多,得到越多,客人觉得有便宜可占,自然光顾得多。”
“这法子你可跟老板商量过?”账房问到。
“说了,他就说了一个字——搞!”
“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账房嘟嘟囔囔地进了屋子,这样的事情多了免不了让他觉得自己被高老板冷落,往后对甘小栗暗暗地厌恶了起来。
蔡咏诗在门口拍手道:“这个主意好,勾引着大家来花钱,你家这些年货不愁没人买。何姐姐,你这是找了个能干的伙计!”
何氏挠着头,脑子转不过来,既然高元保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吧。再说她今天“他乡遇故知”,心情格外明媚,没功夫挑甘小栗的毛病,拉着蔡咏诗沾着墨迹的手就要下馆子叙旧。
蔡咏诗随着何氏去了,甘小栗一人在店前忙碌。海报上的消息传出去,不少人冲着赠品而来,他手忙脚乱地又是给人打包货物,又是递赠品,遇到消费了十元的,还要找花签盖了“高记”的记号给人家,账房只在柜台后,打秤收钱,一副冷眼旁观。
结果事前准备不周,高元保下午回到店里之时,甘小栗向他汇报多送了四张花签出去,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高元保还是坐在他的躺椅上,用手捻着胡子,胡子是他新蓄成的,长势不到最旺的时候。听了汇报,高元保拿眼睛看了看甘小栗,看他今儿穿着唐装短打,一双细腿露在外面,脚下踩着一双尺码不合的大鞋,人愈加显得纵向长、横里短,细瘦不堪,又看他一张脸已不像刚来时那样白。
高元保说到:“原本还觉得你长得欢欣喜气,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一张丧气脸?”
甘小栗皱着眉,扯开嘴角笑着说:“就要过年了,老板您怎好平白无故说我丧气。”
“你爸还没消息哪?”
甘小栗沉默半晌,说:“还没。”
高元保又说:“买一送一的主意是你一人想的?”
甘小栗答到:“昂。”
“识字会算,你倒是个好苗子。以后好好干,我也不会亏待你,除夕留在我们家吃年饭吧,往年只有我和我老婆,还有家里的老妈子三个人。”
高元保脑袋微微向后靠着,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中年人木讷的表情。
甘小栗听了眼一热,立刻答应下来。
后来高老板帮他清点了今天卖剩的商品和剩下的赠品,还帮忙准备了一叠带“高记”记号的花签,算是对他的鼓励,至于送错的花签既然送出去就认了。
如果这是高记杂货铺的一次小小战役的话,那它在这附近不只是大大的赢了一局,还狠狠挫了隔壁晋江人的锐气,过不了几天白铁店也学着搞起了“买一赠一”,但是年货销售的头彩已经被高记抢去。
可胜利的快乐过于短暂,很快附近堂口的小混混就找上门来。
附近堂口跟姓周桥的周宗主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者相互扶持,维护着这一带底层居民的基本生活秩序。因为都是闽南人的势力,他们和章亭会馆也同属一脉,是会馆往下的延伸。
堂口来的小混混是头一回见到甘小栗,冲他勾勾手,说:“新来的?”
甘小栗看他穿着和普通人无异,手臂上纹了朵兰花,记起老六天财他们说过,这是附近堂口里所有“蓝灯笼”的统一标志——“蓝灯笼”,也就是最低级别的会员。虽说是最低级别,那也是堂口弟兄,甘小栗得罪不起,低头赔笑说:“是呢。我这就把我们老板叫出来。”
盗亦有道,小混混见他识相,并不为难,站在铺子里负手而立,抖着一条腿。
高老板从铺子后面掀开帘子:“家俊来啦!”
原来这小混混名叫家俊,模样跟名字八竿子打不着,一双斗鸡眼,满脸青春痘,鼻头上一颗大的正在流着脓水。见到高老板,家俊开口到:“听说高老板最近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