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未能走出暗道她就死了。后来墓碑上她的名字是“裴瑛”,也曾是她的父亲老赔带着祝福给女儿起的名字。
阿黄长长的“呜”了一声,宛若哭泣。
第123章 那些当父亲的人(一)
凌晨时分,挑灯夜读的张靖苏发现楼下停着一辆汽车,那汽车一看就是租来的,只是看不清车上什么光景。报社里肖海莫名其妙旷工了一整天,为此张靖苏很有些担心。车上下来几个人,张靖苏站在窗前望了望,认出了那几张焦虑不安的面孔。
他很快就敲开了同栋楼里肖海家的门。
“张老师,这么晚你还没睡……”把门打开一条缝的是甘小栗。
张靖苏低声道:“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
“这个嘛……”甘小栗面露难色,不知如何作答。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商量?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一双手将张靖苏抓了进去:“我们确实有事要找张老师。”
张靖苏一推眼镜,把自己抓进来的是简行严,门后还有一只不起眼的黄毛小狗。屋里头肖海正跪在地上,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那女子闭着眼,容貌虽美,却是面色灰白看起来有点异样。
“这是?”张靖苏对肖海和一歌女相好之事所有了解,听说那位歌女虽然身份地位,但是为人厚道,还颇有些不凡的见识,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否就是肖海的爱人,但见屋子里三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简行严苦笑:“我也是害怕招来更多的人才把张老师从门口拖进来,你可是被我卷进大麻烦里了。”
张靖苏不甚明白,又把目光投向肖海,他的这位学生跪在床边,双手俯在女子旁边,肩头颤动,再看那位女子,他感受了死亡的气息
“这女子已经……?”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为了救她,夜里闯入周拂的家里,然后把在那儿拘禁虐待她的东乡给杀了,跑出来的过程中她不幸离世。简行严用最简洁的方式将他们这趟行程捋了一遍,张靖苏听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海转过头,他终于哭干了眼泪,对老师说:“张老师,东乡他对咏诗做了、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把他杀了。怪我们到的太晚,咏诗……她没能撑住……”
甘小栗嗫嚅着,没有说出来,在周拂的房子外面正是他和简行严极力劝说肖海等到天黑再潜入房子里,后来事情的发展和他们的想象相去甚远,以至于他心中十分后悔,如果他们没有在外面拖延时间,也许蔡咏诗还有得救。
张靖苏缓过神来,垂下眼睛不去看那位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可怜女子,搬了把椅子到自己屁股下,一坐下来双手就开始不断的摩擦他的膝盖。“所以从结果看,你们,杀了东乡。”
肖海咬牙切齿道:“没错,我亲手杀了那个畜生。”
“呼——”张靖苏重重的叹气,“而且还是在周拂的地盘上,周拂一向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这次居然给你们做了个顺水人情……”
“我不觉得这是人情。”甘小栗说,以他对周宗主的了解,这个人仿佛专干背后捅人的事,对简旌和蔡咏诗都是如此,尤其是对蔡咏诗,等于间接的要了她的命,这样一条毒蛇根本不可能送来人情,一定又是想陷害他们。“他会不会是要借我们的手替他杀人,再告发我们?”
甘小栗的冷静发言让张靖苏对他另眼相看,明明这孩子还是那般青涩稚嫩,一年前不过与自己在宁波萍水相逢,如今才刚亲眼目睹蔡咏诗的死却能不被悲痛打倒,很快跳出来分析问题,可见是真的长大了。张靖苏见了他难免要想到那封下落不明的鼠疫报告书,心里直感叹面前的羸弱少年到底能承担起多大的重任,真是不可预料。
“周拂这个人,我对他认识不深,只知道他虽然没有章亭会馆的会籍,但是生意上的触角伸得很长,”张靖苏探寻式的看着简行严,试图从他的回应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他既依靠日本人挣钱,怎么突然调转态度,难道不怕东乡死在他的房子里他本人也会被迁怒?还是就像小栗说的,这个人想借东乡的死来害什么人?”
简行严抱着头说:“不要看我!你是不是想说他想害我,害我们家老简?对吧,看你和小栗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们家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再说我和蔡小姐交情不深,姓周的绝不可能预先知道我会去救她。哎哟——难道老赔是个圈套?”
甘小栗否定了简行严的猜测:“不可能是老赔。”
“为什么?”
“感觉吧。”
“他都能把自己的女儿买给老鸨,为什么不能是他。”
甘小栗定定神,幽幽地说:“他已经卖了一次女儿,我不相信他还能又卖一次。”自打在过番的船上相遇以来,老赔就像甘小栗的引路人,像半个爹,是最初关爱过他的人,尽管甘小栗后来知道了他干的是那拍花子的勾当,却不能真的恨他。
张靖苏又说:“那我们先别管周拂怎么应对,先想想我们该怎么应对——”
一直没出声的肖海突然说到:“你们在说什么,东乡不过是个该死的畜生!咏诗就躺在你们面前,你们有没有可怜可怜她,到底有什么比她无辜惨死更重大的事!如果你们只顾着谈这些不相干的事,请立刻从我家出去,张老师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