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目而望, 殿中燃烧的千盏海灯像是满屋的金光,耳畔重重的诵经与钟声震撼心灵,还有四周飘饶的烟云与香火,殿中端坐如同罗汉与菩萨的众僧, 一时间南岳庙里的众人景分不清自己是在人世还是恍惚间来到了西方极乐,因而失控跪拜, 惊呼活佛。
陶知爻停下脚步,也让别人注意到了殿里的情况。
但大家也只是惊叹了一下方丈的修为高深,而后便继续往前走了,陶知爻不知不觉间就被人群落在了后头,只有萧闻斋在相隔几步之处,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在看什么?”萧闻斋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伴随着靠近的温暖体温。
陶知爻回过头,轻轻啊了一声,伸手示意萧闻斋往大殿前方东南角的人群处看。
萧闻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就见那处的一块蒲团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刚刚跪着拜完,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想要起来。
但她年纪大了,腿脚显然不是很利索,撑着拐杖的手也在发抖。
四周人流涌动,人人各有各的忙,也没什么人注意她。
可这时候,一只棕色的袖袍伸了过来。
年轻僧侣的手隔着棕色的僧袍扶住了老人家的胳膊,让婆婆借着力道站了起来。
老人家拄着拐杖,睁着已经昏花的眼睛,抓着僧人的手不住道谢,而僧人只表情平和地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
萧闻斋轻轻啊了一声,似有所感,可陶知爻却让他继续看。
只见那年轻僧人将老人家带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又给她倒了杯热茶,确定老人家情况无虞之后,便从大雄宝殿的侧方又回到了殿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这时高座上的慧济方丈则在此时微微偏过头,看了那刚坐下的僧人的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后,方丈才收回目光。
念经之声缓缓平息,是《般若多罗密多心经》到了尾声。
慧济方丈从身旁的米碗中捏起一把米粒洒在前方,意为将无法佛法的恩惠福泽施于万民,四周的僧人随着他的动作,开始齐声讽诵《大悲咒》。
看到这里,萧闻斋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他似乎明白陶知爻在想什么了。
那殿中不断有年轻的僧人走出去,帮助需要帮助的游客和信众,然后又回到殿中继续诵读经书。
“萧老师。”陶知爻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大殿正中,与身后的释迦牟尼佛像看上去七·八分相似的慧济方丈,“你觉得这样一个面目慈悲,心有苍生的高僧,真的会在燃灯阁里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祸患吗?”
他们是不是真的想错了什么?
萧闻斋抿着唇。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小陶,哥,你俩干嘛呢?”
前方传来秦相珉的喊声,陶知爻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应道:“哦!来啦!”
他拉上萧闻斋,快步追上了大部队,心情再次变得轻松起来。
没关系,如果想错了改正就是了,大不了再给方丈道个歉。
上灯节法会科仪繁琐,光陶知爻粗略看下来的一圈,就有供海灯、供水、供鲜花、供瓜果米面、绕佛塔等等,在南岳庙东侧的藏经阁一层,还设立了讲坛,有专门的僧人为信众讲解佛法。
而最为壮观的,就是南岳庙观音殿前的莲花池。
半个月过去了,花苞已然全部盛开。
墨绿的是荷叶,粉红的是荷花,四周白的是大理石栏杆,上面摆满了燃烧正旺的油灯,就连荷花池中·央也零散地分布着高脚灯,陶知爻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池中的高脚油灯居然隐约组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
现在还只是白天,若是入了夜,这场景恐怕更为震撼吧。
从回廊走下来,陶知爻他们就到了大雄宝殿前,此时法会科仪规定的经文讽诵已经快要达到了,慧济方丈拄着禅杖从高处的宝座上站了起来。
悟慧把他们带到这里后,就也进了殿中,陶知爻他们一行人十分低调地带着口罩和帽子,在殿旁的树下远远看着里面的法会仪式。
他们只是从旁边的路绕过来,但下来后还是和游客人群在一块儿观礼的。
于是,陶知爻就听到不远处应该是本地人的游客激动地道:“要来了要来了!”
他好奇地问那说话的两个小姑娘。
“你好,请问下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那两个小姑娘被陌生人突然搭话,先是紧张了一下,但看到陶知爻的时候就又放松了下来。
陶知爻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整个人的气场是温和的,说话也礼貌不油腻,而且也保持了恰当的社交距离,一看就是正常男人。
其中一个比较外向的女孩子看到他的眼睛,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没想起来。
她思索了一下陶知爻的问题,道:“你说我们刚刚讲的东西吗?是南岳庙上灯节法会的最后一项仪式,也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叫做点高灯!”
“高灯?”陶知爻微微一怔。
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道:“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们南岳庙最有名的就是庙里的灯,很多本地人都会在庙里供大海灯或者将灯请回家中放置在佛龛前,听说保家护宅很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