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着别动。
被首领明确命令了,哪怕中原中也再怎么一头雾水,也不得不遵从命令站在原地。
任由太宰治来回的、上下的、打量着他。
一遍又一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够了吗?啊?!?!脑门上迸出青筋!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狞笑着活动起手指!!
唔。太宰说,虽然连潜意识都没能留下半点痕迹,但是、
黑发鸢瞳的男人闭上眼睛。
他不去依靠理性,不去动用大脑思考,而是靠肢体、靠本能。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一张既轻又薄的纸张。
只打开看了一眼,那丁点儿浅淡笑意,就像被海水冲刷的沙粒席卷一空,没能留下丝毫印痕。
不知为何,太宰感到倦怠如海潮,从他足底往上攀卷、迅速而无声地吞没了他的口鼻。
他有点晕,感到目眩。
又竟有些情绪失控,想放肆大笑起来笑话自己的不自量力。
还有点恶心,有点想吐。
那张隽秀面孔上,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殆尽了。
喂,中原中也感觉不对劲,满怀警惕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太宰治想说我是彻底提不起精神来啦,也想说点什么算了算了这下可真无计可施、我做不到、我不行啦之类的胡话。
他毕竟什么都没说,只是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手指轻轻一动,把纸张翻过去给中原中也看。
中原中也满腹狐疑地凑上去:
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啊?
太宰就笑:是啊。
他重复。
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写呢。
笑了两声,他干干咳嗽起来,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敛下眉眼,太宰凝视着杯中污浊的自己,自嘲地说:
没办法啦。中也就和我一起死吧。
哈?!?!
中原中也浑身炸毛,险些这天第二次在首领办公室原地蹦起来。
你疯了?!还是新的捉弄我的招数???他瞪大眼睛,谁要和你这家伙殉情啊!!!话说你这混蛋总有一天是要由我杀掉的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呢!!!!!
飙高音的咆哮声,差点让贴身秘书小银忍不住冒犯地敲门来问。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怒斥和全无尊敬的以下犯上充耳不闻,只是倦倦地笑。
中也,他开口,居然毫不在乎地又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港口黑手党发展成这等规模吗?
可怜中原中也,上一秒被气得在爆发边缘来回徘徊、险些要破坏黑手党的规矩对首领出手当然他自己的下场就是刑讯室结果下一秒又被这个可恨家伙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连情绪都被牵着鼻子往前走。
他恶狠狠地瞪着人,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我、怎、么、知、道,中原中也磨着牙说,这中问题你干嘛要问我?!
太宰治无视他。
到今日为止,可以说关东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试图绕过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而侵入日本的这中事,连想都不要想。这个浸满了血腥与罪恶的组织,就是如此的超规格。
这位恶人之首,泰然自若地说。
当然我并不享受这个过程。权势、金钱、名声、地位,都没有比死亡更加吸引我。
听好了哦,中也。
我这样做,是为了这个世界。
不知为何,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对中原中也轻声倾诉说。
我们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任谁都无法一手拔除的庞然大物了。我让它生根发芽,汲取着这个国家的血肉壮大,同时根系深深扎根进这个国家的领土里面。
无论是谁。同港口黑手党为敌,就是同这个国家为敌。
反过来说,这个国家会一定程度上、不择手段地维持港口黑手党的延续。
不管这个黑暗组织的首领、是否仍然存在。
太宰治轻声地、凝视着中原中也的眼睛,问他:
你明白了吗?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沉沉啊了一声。
他带着些凶狠的笑了起来,用有些粗鲁的语调说:
港口黑手党令所有敌人胆寒这中事,我八百年之前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冷着嗓子、近乎威胁的、散发出真正杀意地说。
反而是你没记住吧?
杀死太宰治的人是中原中也这件事,给我牢牢印在你的脑子里。
擅自说那中打算随时去死的发言,是想让我现在就扭断那个叫人憎恶的脖子吗?!
被最高干部死亡威胁了,太宰治反而放松了似的微微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将近凝固般的氛围。
那是秘书小银,而太宰向通讯设备传话允许她进来。
身穿合身黑西装的年轻女性,宛如与黑夜融为一体般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了进来。
她不是空着双手,而是端着盛放食物的托盘。
Boss,小银汇报说,您亲手制作的改良版硬豆腐,已经分发给部下们了。
啊是那个啊,太宰仿佛刚想起来一样有点开心地问:
怎么样?味道和硬度都提高了三成,应该不错吧?
在小银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是。她回答道,敦君还被硬豆腐崩到牙齿了。
太宰便更加高兴地笑起来。
哎呀哎呀,这可不行呢,他打趣道,敦君可是老虎的牙齿哦?不如打个广告说连老虎牙齿都无法咬断的特级硬豆腐港口黑手党首领亲手制作然后推销出去吧!相信那些天天为了我头疼不已的内阁老先生们,估计会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武器而买回去研究呢。
中原中也为这个人的满嘴跑火车翻了个白眼,银倒是跟着一起笑了。
然后小银又问:
Boss,她说,您多做了一份硬豆腐,是打算送人吗?是否需要我准备便当盒、重新包装一下?
而首领太宰温柔地望了望她。
不用。那是送不出去的礼物。
他安静地说。
扔掉吧。
***
[阿■■观测记录]
[观测开始日期:人类历史西历20■■年]
[观测对象:■■■]
[影响因素:■]
[可能变量:■■■■、■■■■■、■■■]
[]
[]
[观测结果:A0■世界绝望化进程加速中]
[绝望程度:40%]
第93章 第三个世界
太宰治睁开眼睛。
纯白房间。
想起来了。
他记起庭院、惊鹿、幽深竹林,与庭院中那只终于不受束缚的、精心呵护的、冰雪雕琢的笼中鸟。
也记起游乐园里女孩纯粹的感谢。
还记起一瞬间绚烂过后灰烬尽冷的焰火。
记起这些,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身穿港口黑手党漆黑衣装的男人,静静垂下眼睛。
他赌输了。
补充规则:
在绝望世界之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无法影响他所在的原世界。
太宰治想笑。毕竟这算是一件好事。他那可爱的小小世界一如泡沫幻影,丁点改变都有可能把他用心血栽种的花蕊连根拔起。
那可是千千万万个奇迹中、唯一诞生的一个啊。
他于是便噙着些自嘲的对自己笑起来了。
(可怜呀。中也。)
太宰又一次重复。忍不住闭上了眼。
(可怜呀。中也。)
就连一页书,也不能把上一个世界中无效化工具的制作方法、带回到他那个脆弱又美丽的幻梦里去。
这可怎么办呢?
太宰讥讽地质询自己。
(没办法啦。)
(没办法啦。)
他又在心里回答自己。
只能寄希望于港口黑手党的滔天权势、只能寄希望于被黑暗组织寄宿着生长的政府、只能寄希望于不曾成立的三刻构想、只能寄希望于尚未遇见的新双黑不。本来也没有什么双黑白色死神与武装侦探社的新人。
那个世界的平衡,终将交付到他们的手上。
在那个条件下,荒霸吐的力量将被视为打破权势平衡的武器遭到封印。
最优解情况下,一辈子都不会有开启的机会吧。
(我不管啦。)
太宰想。难得有些任性的。
(超累。好烦。没兴趣。无趣味。倦怠。空虚。撑不住了。)
他干脆坐在自己那张纯白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懒得再睁开了。
(说到底)
(拯救绝望世界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唯一能利用到的地方也证明了毫无用处)
(如果、)
被漆黑与殷红包裹起来的年轻男人,如同坠入永恒梦境一般。
他是静默的。是无声的。
无颜色。无声音。无生机。
如果那片黑暗里曾有一朵小小的萤火颤巍巍亮起。
它的主人,现在也冷眼坐看它渐趋衰弱、安静等待着吹熄它的最后一缕风、最后一句话
太宰先生。
居然有人在纯白房间里喊他。
不。应该这么尊称:太宰老师、吧。
苍白的男人颤了颤眼睫。
他不想再醒了。不想再说话、不想再行动,也不想再拯救什么世界。他实在累得够呛。
可他究竟还是睁开了眼睛。
准确喊出他姓名的,居然还不是什么陌生人。
同样端坐在纯白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他是
夏油杰。
乌黑的半长发披散,唯独脑后松松扎着个丸子似的发型。
佛祖样的福耳打了耳眼,钉着圆润漆黑的耳钉。
身穿袈裟,面带微笑,如观音像,亦如庙里神佛金身倒映在烛光下的影子。
太宰安静地睁眼看他。
杀了多少?
太宰问。
这个嘛,稍微有些记不得了,夏油杰笑着回答他,看起来有点苦恼,不过第一次的村庄里就是虐待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村庄太宰老师应该还记得那两个女孩吧。在那个时候,好像是杀了112只。
只?太宰问。
猴子。我是这么称呼无咒力者的。夏油杰仍然温和地笑着:
当然,太宰老师可不算在内呢。
太宰陷入倦怠的沉默之中,而夏油杰毫无障碍地接下去说:
好在承蒙太宰老师上了一课,能够亲眼看见一个猴子全部进化、仅剩家人陪伴的美好未来,我差点要从梦里笑醒了。
他仿佛很恭恭敬敬似的补充道。
因而醒来之后也做了点功课和一觉梦醒、忘之皆空的悟比起来,我也算是个优等生了吧。
毫无疑问。
这是上个世界、荧光蓝色的vip弹幕。
是与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同一个世界经过弹幕剧透之后、亦可称之为原著世界。
走上了同挚友截然相反的道路、成为诅咒师的夏油杰。
就连夏油杰自己,也觉得这场缘分来的分外美妙。
他当年的崩溃来得寂静无声又迅如惊雷,痛苦来自于同伴的尸山血海与世间的不平等。他曾试图把弱者的命运放在肩上、血泪如雨下也要扛起。等到那份重担转头对着他的同类刺下一刀之后,夏油杰决定:去他妈的,全部非术师都该死。
他心底也知道自己走在泥塑的独木桥上,静等一个来自挚友的茈。可是谁又知道自己会被命运拉进一个无法逃脱的旁观席呢?
有幸坐视一整个世界天翻地覆、无处不合自己的心意,这又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而对于一手操纵了人类命运的太宰治。
对于无意间便更改了他本人命运的太宰治
夏油杰微笑着。而这笑容比方才的还要更加温和、更加深沉一些。
太宰治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男人提不起什么精神似的,用不含情感的冷静声音说:
那么。之前因为没有证据的第三条规则,也可以确定了。
规则三、
来自不同世界、甚至不同维度的旁观者,正在观测着这一切。
为了什么?
愉悦吗?实验吗?像旁观一个装饰华美的生物瓶吗?
而规则四也可以得到补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