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鸢瞳的男人慢慢行走在街道上。
他看起来这样年轻,面容又俊美好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含着好感的视线。
他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悠闲自在、像是从未真正看过这个世界一样,行走在微微垂落的夕日下。
几乎像个对世上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的孩子,对天空、对街道、对河堤、对自由呼吸的空气,左顾右盼。
日落时刻。
连学生们都放学了。
男孩女孩们结伴一同回家,天真、活泼、又无忧无虑,彼此在争论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记错了吗?女孩有些沮丧,抓着书包背带垂下头。
不会啦!不可能发生三个人做了同样一个梦的事情!其中一个男孩坚定地说。
对啊、对啊!另一个男孩大声嚷嚷,很快却也感到失望,可是,连柯南和灰原都让我们别管
三个孩子很是垂头丧气了一阵子,连走路都蔫蔫地低着脑袋。
可是我才不想当成做梦忘掉啊!吉田步美难过地说。
圆谷光彦也叹着气,我也不想!而且、而且!!男孩努力振作起精神,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还发过誓的,记得吗?!
喔喔喔!对的!我记得!!小岛元太使劲挥挥手臂,我们少年侦探团一起发誓
要把柯南和经理顾问,全都找回来的!!!
孩子们给自己打气,重新恢复了活力:
没错!柯南和小哀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们就自己找!
去求求博士发明一个能在网络上寻找人的机器吧
那我就好好锻炼身体!如果经理顾问是遇到坏人了才没法回家,我就去把坏人打跑!!
孩子们讨论得过于热火朝天,以至于没能注意到路边的台阶,步美被绊了一下。
小心圆谷光彦惊叫出声,又半途卡住了。
有人伸出手来,轻柔而迅速地扶住了吉田步美。
那应当是正巧路过的人,穿着黑衣而身材高挑修长,叫圆谷光彦一时无法看清他的脸。
好心的路人扶住女孩之后便收回了手,经过他们,继续向着与孩子们相反的方向行走。
啊、谢谢!吉田步美站直了,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将双手圈成喇叭放在嘴边,满怀感激地大喊:谢谢你!大哥哥!
圆谷光彦跟着一同喊:多谢你照顾
小岛元太也跟着一齐喊:祝你平安
另外两个一同吐槽他这是什么啦、对初次见面的大哥哥也太唐突了吧,逐渐拉开的距离中,传来慢慢变得不太能够听清的热闹喧哗声。
听着背后纯粹无暇的祝福,首领太宰脚步不停,继续不断地往前走。
却也温柔地笑了。
***
门上风铃轻轻一动。
欢迎光
迎接声卡住了一瞬。
这是对于说话者来讲尤其罕见的失态,令榎本梓不由诧异地抬头望过来一眼。
善解人意的女性店员想了想,便主动迎过来,低声在同事身边问:不是说好今天离职吗?是不是状态不好要提前回去休息吗,安室君?
安室透冷静了一下,依然在脸上露出与往常无二的微笑,三言两语劝走了榎本梓,又拜托她照看一下店内剩余不多的客人,自己亲自领着新顾客往咖啡店深处走。
他选了一个极具隐蔽性而安全程度最高的角落,一如既往让人坐在视线死角,而自己坐在足以挡住瞄准视线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安室透降谷零波本,心情复杂,低声说:太宰先生。
首领太宰微微笑了笑。
不用再这样称呼我了,他淡然极了,我已经将那个位置交给了贝尔摩德。
?!降谷零被这个爆炸消息惊得睁大眼睛。他屏息等了两秒,确认太宰治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略显挫败地揉了揉眉心:这种消息你也随口告诉我吗。
这一刻降谷零就只是降谷零而已,他脱去身上所有的、一重又一重伪装,无比真切地叮嘱太宰治:不要这么相信我这种卧底啊。
他苦涩地笑起来,就算我本人没这个意思,只要卧底存在于组织里就是货真价实的隐患。这种事情,你不应当比我更加清楚吗?
首领太宰依旧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三重身份的卧底,在违背其个人意愿的情况下、会走出怎样的结局。
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不明白?
太宰却只是说,你没有必要离职。
想参与公安的搜查破案工作也好、想在咖啡店打工探听侦探社的消息也好、想在组织里继续卧底传递情报也好。都随你。
在这一刻,首领太宰简直不像是对降谷零、而是对其他什么人,说出了这句话:
同时连接着白昼、黄昏与黑夜。
你的身份,已经重要到没办法随心所欲去死了。
(如果这是给我的安排的话)
(那么、你呢)
(你呢?)
降谷零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最后颓然闭上了。
我也、不行吗?金发黑皮的男人轻声问,显露出明显的悲伤:连我也伸出手的话,也没办法把你留在阳光下吗?
无知无觉间,降谷零说出同诸伏景光几乎别无二致的语言。
首领太宰并不回答,只温和地笑着,对降谷零说,差不多也该把人质唤醒了吧?
这句话说完,他并不等待降谷零的解释,只是从衣兜里,拿出了栓系着祈福红绳、小小的、木质的、承载着全部希望的诺亚方舟。
这是最后的礼物。
首领太宰安静而温柔地说。
这个声线深处,暗喻着什么打破了降谷零的镇定、令他慌乱中猛然站起身的希望。
去和白兰谈谈吧,降谷零。
首领太宰轻声叮嘱。
第170章 78
太宰治等了许久。
直到落日消散了最后一抹余光。
直到波洛咖啡馆快要打烊,连同唯一的女性服务员都一边擦拭着马克杯、一边犹犹豫豫地留意着店里仅剩下的客人。
太宰治又没有等待多长时间。
夏油杰很快来了。
身穿五条袈裟而身材高挑的男人从天而降,也就是趁着天黑且监控不足,才如此在这个并不被他所在乎的世界里乱来。
叮铃铃,门上风铃一颤,夏油杰收回咒灵,自如地踏进咖啡馆。
特级诅咒师忽视掉慌张上前说快要打烊了哦的店员榎本梓,只是面露一贯温和而无底线般包容的微笑,动作轻巧地走到太宰治身旁。
好慢哦,夏油杰似抱怨又似打趣般说,太宰老师。
太宰仍坐着,抬起鸢瞳看了他一眼,眼底笑意浅薄:
不要叫我老师。
他淡淡地说。明明在纯白房间里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会儿倒仿佛是在这个绝望世界里汲取到一丝新鲜的活力似的,有力气反驳:
我什么都没有教过你。
你并不是悟君,也不是五条君。
不要沉溺于另一个美梦里了。夏油杰。
这是,含着训诫的话。
明明夏油杰,才是二人之中更为年长的那一个。
不过有绝望世界里几乎在太宰身边成长起来的五条悟作为先例,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并没有违和感。
而夏油杰并不为此感到恼火或冒犯。
取而代之,眉目细长的男人甚至微微笑了起来。
那并不是、会决定就此罢手的神情。
首领太宰看了,便轻轻一哂,任由夏油杰挑开了话题。
我和白兰杰索,一直沉睡在游戏仓里,而周围都被日本公安保护和掌控着。
夏油杰这样说着,同时太宰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将小费压在咖啡杯下,两个人一同往外走。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又一个线索提示吧?
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嗓音,随着离开的脚步,逐渐变得模糊。
位于东京都米花市政大厅的、游戏仓茧
夜风轻轻吹拂着面颊。
惊动着袈裟的衣角、与微扬的殷红围巾。
一路上,米花町暖黄色的路灯,纷纷落下温柔的光影。
那么,这就是你给这个世界所选择的结局吗?太宰老师?
连同逝去的亡者都想要拯救,会不会太过贪心了?
我乘坐咒灵离开那里的时候,波本正在同杰索激烈讨论着什么哦。那个小鬼连同背上白翅膀都长出来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
没错。
太宰治并不知道。
或许,承载着希望的诺亚方舟,保留下了诸伏景光的意识。
或许,连同泽田弘树本人一起,也在最后一秒被打动而决意留下来。那么太宰治那句从未成功过的肺腑之言,或许终于能够拯救下一个什么人。
也或许,诺亚方舟内什么都没有,所谓最后的礼物、不过是一份黑衣人组织内部最深最机密最致命的文件。
也或许,白兰杰索跨越八兆亿个平行世界的未来科技,哪怕结合了玛雷指环的力量、也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太宰治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他只是一如既往,安排好一切,将最温柔的选项、放在了其他人眼前。
至少这一次,太宰给了降谷零可以选择的余地。
(而不像)
(另外一些人)
他也累了。
对于并不能够给予书的背面什么帮助的绝望世界、对于太宰治自己早早决定好的末路。
这一切,不过是注定好的命运而已。
太宰治粗暴又温柔地草草安排好了这个世界的终局,确保仓促之中的三刻构想不至于短时间解体,便终于将要迎接自己的那一个。
暖黄色的路灯,轻柔地陪伴了他们最后一段路。
脚步声稳妥安静,一步、一步、一步。
向前。
不曾回头。
夏油杰仿佛也沉浸在这份久违的安宁之中,他也的确久久未曾睡过这样一个无梦的好觉了。
诅咒师亦不再出声打扰。只是尽管知道这个世界连半只咒灵都没有,他还是放出防御用的咒灵,轻盈而保持距离的、护卫在太宰治身边。
太宰终于也不再管他,而脚步不久后停留在一栋洋房门前。
东京都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这里是,工藤宅。
白天才刚刚离职的黑衣人组织最终大BOSS,对着铁门处的通讯摄像头微微一笑,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在深夜里骤然响起,叫空气简直都凝滞了一秒。
但是、
是因为辨认出了什么个人特质吗?
还是因为依仗着什么底气呢?
缓缓的,工藤宅门口的巨大铁门,被遥控着打开了。
黑发鸢瞳的男人仿佛并不在乎室内是否有足球或枪支正对准了他自己,含着笑意,同夏油杰一并走了进去。
具有欧式风格的小花园。
平坦整洁的宽敞道路。
摆放着杂物与行李箱的玄关。
站在玄关那里,仿佛正因为收拾凌乱行李而显得面露赧色的,正是一位粉发戴眼镜而眯着眼睛、面庞上浮现出好脾气般微笑的成年男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客人上门却这么
五官陌生的男人连声直道歉,连声音都不由得在歉意下绷紧了。
首领太宰噙着笑意看了他一眼。
这一点我可以原谅哦。
他温声说,言辞却与令人惊愕的不留情面:
可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向我觐见、就这么准备收拾行李打包回美国。
你的礼节是被狗吃了吗?
赤井秀一。
粉发的冲矢昴赤井秀一莱伊,整个身体都在紧张中僵持了一瞬,但是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还真是瞒不过你,既然已经被揭穿,赤井秀一最终坦然放弃了伪装。
他伸手把假发套拽下来,又摘掉眼镜、取下戴在喉咙处的变声器。
几乎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片刻前那个看起来温和没脾气的老好人形象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除了长发剪短之外、差不多同虚拟现实之中毫无差别的赤井秀一。
那双冷彻的绿瞳同来人对视着,很快便驯服般垂了下去。
太宰先生。
莱伊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