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便坐吧，我这儿不怎么常来人。”

于是,大卫-杜兰就将自己的训导记录放到手边的茶桌,开始打量这间超能力训练室——它完全不像是一间通常意义上训练室,而更像是一间不怎么接待客人的小起居室,华美的吊灯,精致的家具，奢侈的地毯,一切都富有轻松闲适的生活气息，唯有五级能量场屏蔽器连续不间断发散出来的尖锐震荡波昭示着这个房间与超能力训练有一丝相关。

“我们需要先在屏蔽场作用下先做一个基础测试吗，林先生？”大卫问，“我有全套的基础测试记录。不止克拉苏先生主持的,还有每年在家族训练营做的标准测试。”

“啊,没必要,那也不是为你准备的。”林晓从沙发那里离开，随口说道。

大卫的视线扫过脚边不远处堆在地毯上的沙发盖布。“您也不打算先看看我的超能力训导记录吗？”他提醒说。

林晓头不回地说道：“我们没必要在那些过去的训练记录和测试结果上浪费时间，直接进入主题比较好。”

大卫有些吃惊：“您连训练日志都不看吗，就准备直接给我做训练。”

“放轻松，大卫杜兰阁下——我可以叫你大卫吗？对于高级超能力者来说，突破的关键始终是顿悟，而不是什么训练。既然已经坐到了我的训练室，你就应该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林晓走到对面一整面墙壁的书架面前，轻轻一推，书架打开，露出背后密密摆满了各种酒瓶的架子和通道幽深的酒窖。

“要来点儿吗？”他问。

大卫谢绝了：“我不喝酒。”

“克拉苏的建议？”林晓哈的一声笑道，“告诉你一个超能力训导界的秘密，大卫。经典的训导理论宣称，吸烟，酗酒，放浪形骸的腐糜生活都是对天赋的亵渎，会对突破造成障碍。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生活得像一个虔诚的苦行僧不会让你早一天突破，你为非作歹活成一个人渣也不会让你晚一天成圣。超能力是基因的事儿，跟品德无关。”

“训导师之所以会告诉你，你要清心寡欲，你要生活朴素，你不能这个，你不能那个，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内心想要虐待你们的快乐而已。以前，我一看苏裕不顺眼，为了光明正大把他拎出来骂一顿，我就会说他早上八点还不起床简直是对他天赋的亵渎。他十二岁想尝试喝酒的时候，我就恐吓他说，你每喝一口酒你的反基因提前爆发的几率就增加百分三十，结果他到现在都只喝甜饮料。每当看到这个情景，我内心简直乐翻了天……”

“……好吧……那就请给我来一点……”大卫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但实际一半是为了不让林晓继续游说下去，另外一半则是为了在训练室尽量接受训导师建议的惯例。

“唔，你第一次喝酒，给你选个淡的。”林晓这么说着拿下来两个杯子，然后选了一杯烈性最高的伏特加，将它跟甜饮料和冰块进行混合。

他一面耐心细致地调着酒，一面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超能力训导界的秘密，大卫，应该说是最大的秘密。你刚才说到超能力训导日志，事实上，真正的超能力训导从来不需要任何日志。训导师们说他们在对你进行训导，帮助你突破之前必须全面地了解你的过往，身体记录，训练记录，能量场变化记录……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但实际训导是当下的事，你的能量场足以说明一切。训导师要看你之前的日志，只是为了更便捷地获得实验数据而已，顺便更好地在你身上做实验。没有完全不做人体实验的大训导师，不然那些训导技术和理论从何而来？兔子身上可没有超能力。”

林晓调好了给大卫的那杯用果汁的甜味和冰块的冷冽很完美遮盖住了高度酒精的“饮料”，顺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掺了极少量朗姆酒的红茶，然后端着走到了大卫面前。

“想去露台上站一会儿吗？”他建议说，“在训练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可能得先聊一会儿天，等一等监测系统重新启动完成预热。”

大卫-杜兰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于是两个人就各自拿着自己的酒走到了露台。

“今天中午的太阳很不错。灯塔星的这个纬度似乎很少有这样的大晴天呢。”林晓靠着露台的大理石栏杆，伸展了一下手臂，惬意地说道，然后就跟大卫碰杯。

大卫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酒，发现很甜、很淡，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林晓哈哈大笑，一口气喝掉了半杯酒，拍着大卫的后背说道：“没错，第一次喝酒就该这样一点儿一点儿抿着来。”

“聊点什么呢？”林晓装作做样地思索了一下，就说道，“既然咱们之前从未相识，那就从咱们共同的熟人聊起吧。大卫，你觉得克拉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谨，细致，耐心，”大卫不禁又尝了一口味道很淡的‘甜饮料’，微颦着眉，一面回忆一面说道，“冷静睿智而富有权威，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直指本质。”

“哈哈哈，”林晓再次大笑，“那只是他越老越会装模做样而已，他实际就是个擅长坑蒙拐骗的老流氓。既然说到这里，我就给你讲讲我们曾经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对，我和他，我们年轻的时候。”

“——那有二十多年前了吧，我十六岁的时候，从普林斯顿的能量物理学专业刚刚拿到两个博士学位，正是个身心健康，思想积极向上的棒小伙。但不幸的事，我在选择就业的时候走上了歧途，选择了克拉苏的实验室，成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他的助手，学生，一起干坏事的拍档，然后我就被他熏陶成了一个跟他不相上下的流氓混蛋。”

“二十四年前的克拉苏绝对没有今天的声望，只是个拉不到任何赞助的倒霉蛋教授，靠用物理定理写情诗勾引到欧格拉当时的公主才勉强建立起自己实验室。尽管靠吃软饭在耶鲁取得了一席立足之地，但实际学术观点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一上台发言就要被嘘。后来他受不了了，就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不做科学家，改行当训导师。因为训导师只要运气好训导出一个八级，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凭借政治上的地位在科学界打开局面。”

“他运气真不错，一改行就时来运转，叫他遇上了正处在突破瓶颈期的未央。对，就是那个大地神殿的老病鬼之一。他用他被嘘了无数次的那套力场理论让瓶颈了七年的未央在一年内实现了最终突破，于是立即一夜名骚宇宙，功成名就。”

“但成了名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流氓的本质，为了尽快完善他的理论，并使之在训导界确立不可动摇的统治地位，我们简直无恶不作。学术抄袭、打压竞争者、人为制造奇迹，那都不算是个事。你知道吧，为了破坏掉他最大的劲敌乔伊斯女士的名声，我们钻下水道拍过人家的浴室激情照，而且还黑了她的私人空间，从里面偷出上百个单位的秘密文件作为要挟。”

“其实，克拉苏自己的生活作风也很成问题。他很喜欢帮潜力一般的低级超能力者做突破，赢得他们的感恩戴德，而且尤为偏爱女学生。对于长相漂亮的女学生，就算资质很不好，他也会想尽办法帮人家突破。他经常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在训练中让这些漂亮的女学生们脱光衣服。但他这个人，哈哈哈，有做贼的心没有做贼的胆，只敢看不敢摸，唯一有一次刚准备伸手，却恰好被前来实验室接他回家的公主殿下抓了个现行，于是当场被挠了个满脸花，然后在无数学生的围观下被扭着耳朵拎上了车。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公主的宫殿去解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跪了整宿的搓板，正用他拿物理定理写情书的绝活写悔过书呢……”

大卫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手里的酒，听林晓给他讲两个无耻混蛋是怎么欺世盗名、胡作非为却先后攀登上名誉的顶峰，成为超能力训导界与科学界双料大师的狗血往事。

不知不觉中，一大杯酒就下去了多一半，第一次喝酒的大卫于是就被无耻混蛋牌的烈酒给放翻了，熏熏地醉意涌上他的头顶，顺着血液散发进他的身体四肢，使他感觉头脑发晕，脚下发虚，身体发软，意识世界飘摇不定，能量场凌散，各种乱流东/突西荡的似乎将要不受控制。

“抱歉，林先生，今天恐怕没办法再做训练，我想我可能是喝醉了。”大卫这么说着撑到栏杆上，两只手支着头，抬起几乎没了焦距的眼眸向四下里扫射，然后猛然间就看见对面院子花园里，一个少女正跟一个金发男孩和一只梅花鹿在草地上奔跑玩耍，她欢畅笑容和肆意的欢笑让人感觉真是美丽无匹，只有梦中才能出现。

“真想摸她一下啊，就一下。”大卫低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一直努力使之在自己绝对控制之下的能量束不自禁地想要去轻轻触摸那女孩儿，然后，他的能量就彻底冲垮了意识世界某种自我制约的藩篱，排山倒海般地喷涌而出。包裹意识世界的那层无形薄膜仿佛被刺穿出无数的小孔，千万亿道光芒辐射而出。然后薄膜就“嘭”地炸得粉碎。

能量场浩浩汤汤地膨胀开来，只几秒的时间就覆盖了整个行星，边界扩散至行星轨道外几万公里，灯塔星所有卫星有短暂的一秒钟失去一切信号，天网系统中断，行星周围所有飞船在宇宙港的中枢控制系统上失去踪迹。

灯塔星宇宙港外，正准备降落的阿克隆号座舰上，莫奇对他的侍从长姜说道：“看来大卫突破七级了——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迫不及待想见一见林晓。”

正抱着乌契滚在地上的顾晗晗没有来一阵心慌气闷，她手撑着草地站起来，然后直接就掉进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你玩得太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安东尼抱着顾晗晗向房间走去，转头看了一样对面别墅的露台。

于此同时，露台背后，整间起居室的所有家具和设备被震成粉碎。林晓微微一笑，说道：“你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大卫-杜兰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