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了维护先帝的颜面,屈楠燕大伯每告一次御状,轻则杖责,重则入狱。
最终,屈家还是放弃了。
他们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如何和天家对抗?
可是,屈楠燕没有,她卖了家中田地,扎起了头发,寻访名师学习武艺,为的就是杀了刁天霸。
可是,只杀一人怎么够?
屈楠燕心中有怨,有恨。
土匪恶霸,拦路抢劫,杀人越货。
试问,那大青寨哪一个没有欺凌过弱小,杀害过无辜之人?
俗话说,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她爹爹生平做尽好事,结果死无全尸,那大青寨的土匪恶霸却得享尊荣,天下还有公道吗?
她想杀了大青寨所有人,只是可惜她一个女子,只有一人,杀不完,杀不尽,便只能努力去杀了那大青寨的当家人刁天霸。
屈楠燕问道:“告御状有用?”
“自然无用。”
“那你如何帮我?”
陆泽走到屈楠燕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屈楠燕说道:“好,赌一把。赌一个公道。”
说服屈楠燕,陆泽又陆陆续续见了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曾经被大青寨所害的人,什么入室杀人,强奸妇孺,火烧村庄,淫人妻女,可谓十恶不赦。
但是大青寨人多啊。
大青寨七千余人,相当于一支军队。
这也是大青寨被招安的原因。
雪融化的第一天,京城戏班里又放新戏了,《楚汉志》《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梁祝》的作者新戏。
如今陆泽可是名人,那是皇帝都捧的作者。
这名号一打出去,各路戏迷纷纷买票入场。
一出《六月飞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哭的人肝疼。
宫里的小皇帝得知后,怕了,犹豫再三没敢听戏,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这才让戏班演。
这还没演多久。
宫门口的街巷上,三十二人手持巨大的冤字横幅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步一叩首往宫门口走。
禁卫军看见,立刻将人围了起来。
人数众多,围观群众更多,禁卫军也不敢当街杀人。
那三十二人跪在地上,来到宫门口就不走了,手里高高举着冤字。
屈楠燕大喊:“皇上,草民告刁四品勇将军天霸拦路抢劫,杀人夺财,打家劫舍,纵火行凶,奸淫妇女,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请皇上做主!”
三十二人齐声高呼,声声震天。
这边在告御状,那边宫内还咿咿呀呀的唱着,“那刁霸天已是四品官员,圣上亲裁,尔等岂可污蔑圣上,来人,杖责三十大板,将人赶出去。”
然后屈不悔被打三十大板,伤好后再告,层层上告,终于引得那刁霸天的注意,刁霸天收买地方官员,污蔑屈不悔偷偷下毒想毒死刁霸天,结果误伤刁霸天小妾,将屈不悔判了死刑。
临刑前,屈不悔满腔冤屈无处可诉,于是含着热泪向苍天起誓:“这世道黑白不明,善恶不分,若是苍天有灵,我死后,一要让这刀过头落,一腔热血全溅在上空的白练上,二要天降大雪,遮盖我的尸体,三要让楚州从此大旱三年!”
接下来,血溅三尺白绫,六月飞雪,大旱三年。
小皇帝捏着黄色的手帕抹着眼泪。
太可怜了!
这群昏官!
这时,禁卫军统领被带了进来,“皇上,皇宫门口有刁民告御状。”
小皇帝擦了擦眼泪,“告什么?”
“告四品勇将军刁天霸在招安之前杀人抢劫,奸淫妇女。”
小皇帝愣了愣,“你说什么?”
“那三十二人状告天霸在招安之前杀人抢劫,奸淫妇女,打家劫舍。”
“岂有此理!”
小皇帝大喝一声,学着京剧腔说道:“待朕去主持天道,万不可让这现世刁霸天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禁卫军统领:“……”
皇上您入戏了,那戏文里的是刁霸天,咱这是刁天霸。
而且是先皇钦定的既往不咎,您这是要打先帝的脸啊。
小皇帝迈着京剧的步子就来到了皇城城墙上,下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和冤主。
小皇帝问道:“何人是屈不悔?”
屈楠燕眼角狠狠的跳了跳,抬头说道:“民女屈楠燕。”
“没有屈不悔?”
旁边的海公公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您入戏了。”
小皇帝看向下面跪着的三十二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六岁幼童,男女老少皆有。
可见这刁天霸害的人不少啊。
小皇帝吩咐道:“把屈楠雁带进来。”
禁卫军统领领命,让人将屈楠雁带到了御书房。
小皇帝让屈楠雁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果真,和戏文差别并不大。
除了,戏文里的结局。
小皇帝让屈楠雁退下去,又把陆泽召了进来。
他脸色不悦的看着陆泽,“你干的?”
陆泽淡淡的说道:“皇上不是一直想看大团圆结局吗?今日这故事摆在皇上面前了,结局如何,皇上亲定。”
“……”
小皇帝眉头皱的更狠了:“你是不是以为朕爱惜人才便不会杀你?”
陆泽:“皇上,先帝犯的错,只有您能纠正。”
“放肆!”小皇帝怒斥一声,陆泽纹丝不动。
这就更让他生气了,他又气又怒的说道:“你既然知道这是先帝下的命令,你就应该知道,指责先帝过错,朕为不孝,不顾百姓冤屈,民心所向,视为不仁,推翻朝廷承诺,杀招招降之人,视为无信,你这是想陷朕于不仁不孝无信之地。”
陆泽道:“皇上,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该如何施行帝治?”
小皇帝微怔,当施仁政。
“好啊,你在这等着朕呢?”
小皇帝指着陆泽:“你简直是朕见过最讨人厌的臣子!你知不知道,就算朕为屈楠雁做主了,这件事情也必须有人负责,满堂朝臣,到时候连朕都保不住你。你一个堂堂状元,本可入住中枢,这一遭后,你便前程尽毁。”
“皇上,臣并不在意这些。”
“你!你简直太可气了。”小皇帝气脸都开始抖起来了。
偏偏面前的那人,仿佛无知觉一般,淡若清风。
混帐东西!
“那屈楠燕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皇上,臣的父亲亦是死在山匪手中。”陆泽开口道;“臣自小有疾,被亲生父母抛弃,由义父收养,臣的义父并没有经商才能,文采武功都很普通,却有一颗慈爱之心,从不曾作奸犯科,只因收取货银,身藏巨款,所以被山匪杀害。”
沉默许久。
小皇帝冷冷的开口道:“来人,把陆泽关进大牢,没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陆泽跪拜谢恩,“谢主隆恩。”
确实该谢,他这次是真把小皇帝给气坏了。
但是,他入狱,也代表这事儿,小皇帝应了。
入狱,是惩罚,不准任何人探视,是保护。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还有当初主导招安刁天霸的官员,不少至今还在任,已经位列三班,如果刁天霸最终伏诛,那么招安这事儿不仅是先帝的污点,还是这些官员的污点,朝堂争论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本身他是定了两套计策,一套,小皇帝答应,一套不答应。
若是小皇帝不答应,便让屈楠燕当街杀了刁天霸,再诱导百姓施压刑部,要求酌情处理,放过屈楠燕。
倒是不管是屈楠燕生或者死,小皇帝应或是不应,这事儿终归是闹大了。
招安,至少小皇帝在位的这几十年内是别想了。
只要不是立志当一个昏君,大多数的皇帝都在意身后名,没人想为了那么点山匪,坏了自己的名声。
小皇帝关押陆泽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等。
屈楠燕进宫生死未卜,剩余三十一名冤主还跪在皇城门口。
官员一个一个的进宫进言,争执不休。
这一切都足够让京城都百姓不安和猜测了。
加上那出彩的戏剧。
只要时间足够,他没有将这三十一人赶走,没有公开屈楠燕的生死,民意自然会沸腾,朝堂上届时就会有公论。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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