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调整着座位瞥他一眼,咬着烟嘴儿笑的有几分邪性:“干什么?怕被甩出去?”
杨开泰抓死扶手,耿直道:“上次坐你的车就差点被甩……诶!”
蹿出去的箭似的,警车猛地向前一蹿然后打了个九十度弯漂移似的转过路口,一骑绝尘连尾气都寻不到。
警车像一辆三菱一样在马路上开出的f1赛车的气势,大有直上秋名山勇夺秋名山车神的气概。不到三十分钟就赶到了城西郊区‘山水新城’剪彩现场。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注意,一是因为现场车辆过多,媒体车和现行赶来维持秩序的警车把路堵的水泄不通,二是因为现场秩序颇为混乱。
破越野停在一辆媒体车后面,楚行云神清气爽面不改色的下了车,手里还捏着半根烟,把钥匙扔给了扶着车头一脸蜡黄小产似了的杨开泰。
主席台前拉起了一道黄色警戒线,一干警员挡在警戒线后维持秩序,把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影机挡在警戒线外。
楚行云一露面,原本就骚乱的记者群更骚乱了,因为有个记者认得他,喊了一声‘市局刑侦队的人来了!’一台台摄影机和话筒霎时对准了他。
“请问现在能确定这两名死者的身份吗?”
“两具尸体死亡多久了?当时为什么没有调查?”
“山水新城的工程会因此被延误吗?”
“说句话吧警官,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楚行云处于镁光灯中心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压着眉心不耐道:“真相?真相就是我被你们堵得寸步难行还没看到尸体!”
说话间,他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穿过人群从他露面起就盯着他,像两把长着倒刺儿的抓钩一样紧紧扎在他脸上。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视线的主人,贺丞正坐在没有关车门的suv看着他,叠着长腿,勾着一侧唇角似笑非笑,脸上那副金丝眼镜上冷光湛湛。
楚行云被他盯的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在警员的开道下窜进了黄色警戒线,不料有一位男记者胆大包天,竟然钻了个空子尾随他进入了被封锁的现场,然后直奔贺丞的suv,竖起话筒对准了贺丞,道:“贺先生,这件事贺家会怎么处理?配合警方查案还是为了政绩和工程不被延误,阻止案情发酵!”
这话问的着实犀利大胆,问出了在场记者的心声。别说被推到风口浪尖怎么回答都将变成大新闻的贺丞,连楚行云也嗅出了其中不怀好意的陷阱。
楚行云猛地一皱眉,拔腿朝suv走过去,厉声喝道;“哪家的?赶快出去!”
贺丞倒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和从容,微微压着眸子看着采访自己的记者,镜片后的琥珀色的眸子更冷了。
楚行云几步上前挡在suv车门前,抬手招来几个警员把记者请出了警戒线以外。
“你不是在汉江过了年才回来吗?”
脖子根里灌了冷风一样凉飕飕的,楚行云跟被鬼拍了一巴掌似的往前跳了一下。缩着脖子回头一看,只见贺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屈尊从车上下来了,正站在他身后。
贺丞倜傥风流的站在那里,一身深蓝色西装,黑色衬衫,体貌轩昂身形修长,双肩宽阔腰身劲瘦,戴着一副优雅的金丝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精致利落。和楚行云站在一起比他还高出几公分,美丽与阳刚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中和,形象非常的优雅高贵衣冠禽兽。是个能把方圆十里之内的雌性生物击中心口一招毙命的男狐狸精。楚行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做生意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他应该在t台上走秀或者脱光了拍成照片供全世界女性和爱好男色的男性意淫。这样他会发大财的,没准还会干掉乔布斯和马云,雄踞福布斯第一名。
挨的近了,他闻到贺丞身上一缕很冷淡很清凉的男士木香。纵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直男,也忍不住心躁了片刻。心说此人已经不满足止步于狐狸精了,近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贺丞越来越妖孽,身上那股勾魂摄魄的男狐狸精潜质愈发明显,一发不可收拾。
妖孽贺丞摇着他的狐狸尾巴,冷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把楚行云上下扫了一遍,颜色很淡的薄唇轻轻一斜,笑的十分刻薄:“你们警察这么神通广大,半个小时就能从汉江回到银江,给你八十天你是不是就可以环游世界了?”
楚行云没有时间跟他斗嘴皮子,不走心的应付道:“是啊,半个小时别说从汉江到这儿了,从大西洋游回来都没问题。那谁,肖助理,把他带走,这两天别让他在记者面前胡说八道。”
肖树:“楚队长,您说笑了。”
楚行云摆摆手,领着杨开泰从他面前走过,忽然又被贺丞拽住胳膊。
贺丞下手没轻没重,抓着他的胳膊跟箍了个金刚圈似的,楚行云嘬着牙根倒吸一口冷气不耐烦的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
楚行云懵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这身衣服是昨天晚上参加同学聚会穿的,又一直和杨姝待在一起,或许沾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但他身上不止香味水,还有更多的烟酒味,难为贺丞的狗鼻子这么灵光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把他身上的香水味找了出来,但是关这个妖孽什么事儿啊。
为了不引战,楚行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
说完挣开他的手又往前走,贺丞沉默片刻,然后在他身后冷飕飕的补了一句:“那是女士香水。”
楚行云脚步一顿,然后撒丫子跑了。
发现尸体的大坑外又扯了几道警戒线,此时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周围站着警察和法医。埋在地底的腐尸身上干枯腐烂的血肉和结了痂的尸水的腐臭味在清晨的阳光下飘蹿游荡,像是尸骸中还未散净的灵魂。
一个穿着便衣,带着一副黑边镜框眼镜的男人站在尸骨旁看着布满虫蚁的尸体的胸腔,纵使闻了这么多年尸体,他依旧没有习惯人肉腐烂的臭味。这种味道很特别,不同于猫猫狗狗的尸臭,人体腐化的味道更加厚重,更加不容易挥发。凑近了点闻,会产生被一张肮脏的棉被蒙住脸的窒息感。
“所有内脏都被挖出来了吗?”
傅亦问道。
法医回答:“是,腹腔内已经空了。”
傅亦看向另一具尸体:“这具女尸呢?”
“一样,内脏全部被挖出来了”
傅亦颔首沉默。
“傅队,内脏找到了”
一个警察抱着一只化了腐的木箱子走到他面前,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一股更加厚重刺鼻的恶臭窜出来。只见半米长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堆已经看不清原貌的内脏器官,里面也是蛆虫乱窜,尸水黏腻,几个没经验的警员当场捂着胃干呕起来。
傅亦温润儒雅的脸上浮现一丝悲悯,叹了一口气道:“带回去化验。”
“等等。”
楚行云出言制止要把箱子合上的警员,小跑过去蹲在木箱旁边。从法医手里接过一只白手套戴在手上,面不改色的用手翻开几乎化成一堆血糊的内脏。
傅亦站在他身边解释道:“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内脏被挖了出来,看样子死亡时间至少有两年,目前无法确认身份。”
楚行云抖掉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的尸虫,脱下白手套扔到地上,站起身看着两具并列躺在地上的干尸:“继续找吧,应该不止一个箱子。”说着指了指木箱:“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肌肉。”
傅亦皱眉:“你是说,凶手把尸体解剖分离?”
楚行云点点头,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摩擦烟盒,笑了一下道:“还好,没有吃掉,不然就更麻烦了。”
傅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现在就很麻烦,典型的有组织形杀手。”
楚行云伸出胳膊在这片被规划为地基的土地上指了一圈:“我想把这块地翻一翻。”
“为什么?”
楚行云看他一眼:“有可能这里不是谋杀现场,只是弃尸现场,这位杀手也有可能是一位有组织的连环杀手。”
傅亦沉吟道:“有可能,但是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出发前杨局说……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案子聊了一半,傅亦才想起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报告你帮我写啊傅哥。”说完径直走到坑边,指挥在坑里掘土的警员。
杨开泰等他走了才来到傅亦身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八卦道:“今天早上我去接队长,看到他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出小区,然后队长把她送上出租车。”
傅亦挑眉:“女人?”
“嗯。”
杨开泰一脸严肃的郑重其事道:“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在他家里过夜了。”
“你怎么知道?”
“她看起来刚洗过澡。”
傅亦高高挑着眉毛,觉得这个新闻可真新鲜。楚行云是他们队里头一号老大难单身汉,他长得好,身材也好,端的是英俊又养眼。背景来历也不小,虽说不少的女同事都喜欢他但是他这人在感情上一向迟钝,非常迟钝,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儿在对他示爱,人家早已经嫁为人妇了。迟钝的让人牙痒痒。平日里除了乔师师,连个比较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这会儿竟然不声不响的往家里带了一个,这着实出人意料。
诶?不对,他不是跟贺丞——
楚行云再次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于是回头看过去。就见傅亦和杨开泰分外默契的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凑到一起聊案子。
“死因是什么呀傅队。”
“还不清楚,等鉴定报告出来就知道了。”
“哦哦,那我让人把尸体抬走了。”
“抬走抬走。”
楚行云:……
耳朵忽然有点痒,想必又是贺丞那厮在背后骂他。
这边杨开泰正张罗着把尸体抬上车,忽闻前方又出了不小的动静,听到楚行云说:“撬开它。”
他跑过去一看,果然又挖出了箱子,楚行云用锤子敲掉小小的铁锁,开箱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箱子里躺着的,是一个成了型婴儿的尸骸。婴儿以在母亲子宫中的姿势蜷缩着,浑身干瘪只剩皮骨,一旁放着几颗稍大些的肺叶和心脏,还有拳头大小的一组内脏。
楚行云面沉似水,看着箱子里的尸婴:“男婴,最多六个月,推断应该是从女死者腹中刨除来的。”
。
傅亦不住的摇头叹气:“但是他没有和父母一起被埋葬,而是被装在放有器官的木箱里。”
楚行云:“那就说明,在凶手看来,死者腹内的婴儿只是一个器官。”
作者有话要说:
贺丞:谁是小公主?我是大孔雀!
第4章 少年之血【3】
坐落在银江市市中心金融街望京路中心路口的方舟大厦可以说是银江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另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则是诺亚时代广场上的珍珠塔。诺亚时代广场和方舟大厦一卵同胞都处于80年代中期银江市市长贺之章之手。因为将银江市从破落的渔村建设成为国内一线滨海花园城市,贺家老爷子的政绩傲然,仕途从此一帆风顺,早年间从中央领导班子隐退二线,是银江市乃至全国遐迩闻名的政客。也银江市当之无愧的开疆拓土的功臣。
贺老爷子有手段,从官场上退出后又无缝衔接进军商界,利用当年的人脉和资源,和合作伙伴一起收购了一家国内较大的酒店集团,摇身一变成为控股的大股东。经过几年摸索和发展,“天鹅城”的品牌从旧体制中脱胎,从此贺家的生日蒸蒸日上,日益红火,到了今天也算是银江市的龙头企业。‘天鹅城酒店集团公司’就坐落在方舟大厦。
前几年贺老爷子功德圆满的从岗位上二度退休,就由家中唯一不涉政的贺丞接替他管理公司。
简单来说,贺丞是个官二代,富二代,银江市叫的响的几位公子哥里,就有他一位。
今天本来是工程开幕的日子,堵在方舟大厦门口的记者们本来是为了‘山水新城’的工程而来,然而现在媒体的着重点完全偏移到挖掘出的两具腐尸身上。记者们并不是多想知道命案的真相,只因这桩案子和山水新城的工程和贺家扯上了关系,多半是为了挖掘新闻点。只要贺丞松口在媒体面前说一句话,哪怕是废话,那么往后几周的新闻爆点就不用愁了。
然而贺丞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在肖助理的开道护送下穿过层层围堵的记者群安全无恙的进入方舟大厦,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总裁办公室门前,精英干练的女秘书踩着高跟鞋笃笃笃的走到他面前,道:“贺总,旭日钢铁的吴总在会议室等您。”
“又不是他一个人剪彩剪到一半出了事儿,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总裁室旁边的会议室玻璃门被推开,吴经理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贺总,让我好等啊。”
贺丞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朝他微微一笑,走向会议室之前压低了声音对肖树说:“送两杯咖啡。”
吴老板这趟的来意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为了工程不被延期而来。现在青菱湖出了命案,工程肯定会被耽搁。但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吴老板这趟来的一点都不多余。但是贺丞却不以为然,他不指望着山水新城发大财,他已经有了大财了。山水新城这个项目一开始他就无意参合,旁人求之不得的恩惠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成鸡肋。丢了就丢了,延期就延期,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比如这位吴老板的市委支持者,现任银江市副市长的高书记。
“合同咱们已经签了,本来工程期就很紧张,到期不能完工可怎么办?不光对咱们是一大损失,对上对下都不好。”
吴老板这句‘对上对下’很有意思。贺丞坐在单人黑皮沙发上,翘着腿听完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微微笑了笑,左手习惯性的把玩右手拇指上的指环:“那吴老板的意思是?”
吴老板摆了摆手,略夸张的笑了笑:“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这桩案子继续发酵不是好事,有没有可能把这桩案子沉底,不再追查,把消息封锁,尽快启动工程才是正经事。我可是把身家性命全都压给银行了啊贺总,您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我哪儿能跟您比?我的事还是小事,误了工程才是大事啊”说完着重补了一句:“当然,这也是高书记的意思。”
贺丞从不怕得罪谁,所以说话很是直白不迂回,道:“所以高书记的意思是,案子不查了,尽快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