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和陈哲来到花室,昨夜断断续续下了几阵暴雨,地面非常泥泞,他们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花室是用玻璃建成的,里面有自动控温装置,会根据天气调节到最合适的温度,种种花香混合在一起,浓郁而艳丽,刺激着味觉。
陈哲让佣人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异常的地方,这股呛鼻的花香令他很不舒适,眉头微微皱起,问肖遇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从表面看花室确实没有异常的地方,每一种花卉都娇艳欲滴,由于最近多雨的关系,土壤显得很湿润,一些腐烂的落叶粘在上面。肖遇沿着小路走着,问道:“花匠请假多久了?”
“有一个多星期了,是在寿宴之前的事。”陈哲回答道。
“园丁除了给这里浇水之外,还需要做什么?”肖遇接着问。
“其他也没什么了,花室有自动洒水装置,看情况开关就行,一般也不需要特意在这里看管。”陈哲应道。
肖遇来到一片用木栅建成的花圃前,这里面种得都是金灿灿的菊花,开得尤其艳丽,压在下面的泥土微微凸起,显得要比其他地方松软一些。但最近连续暴雨,雨水通过地下渗透进来,会让泥土下陷变得扁平结实,再加上没有园丁照料,是不可能独这一块地方那么蓬松的。
肖遇皱了皱眉,说道:“把这个花圃搬开。”
四名佣人上前使出浑身力气抬起花圃,把它移到旁边空地上,地面留下一个长方型的印迹,土壤颜色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肖遇马上让佣人挖开这里,陈哲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铁揪一下又一下掘开泥土,渐渐的,一块衣角随着泥土翻出来,一名佣人惊叫一声,吓得一屁股摔到地上。
陈哲捡起掉在地上的铁揪,一点一点清理泥土,尸臭逐渐弥漫开来,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出现在他们眼前。由于天气潮湿再加上这里气候温热,尸体已经严重腐烂,白蛆翻滚,散发出阵阵恶臭,混着花香充满整个温室,几名佣人受不了这个味道,冲到外面呕吐起来。
陈哲脸色惨白,双手剧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铁揪,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从衣着及身形来看,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陈泰。他膝盖一软,跪下来伸手想去触碰尸体,肖遇拉住他说道:“别破坏现场,等警察来了再说。”
发现尸体的消息很快传遍庄园,陆续有佣人赶过来围观。陈哲虽然嘱咐过不要告诉陈前坤,但消息本来就是长脚的,一传十,十传百,陈前坤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差许雪茹过去询问情况。许雪茹回来后吞吞吐吐,陈前坤眉毛一竖,她也只得把话老实说了。
陈前坤刚刚过完六十大寿,这两天就连接受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几乎打垮了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听完许雪茹的话,他两眼一翻,瘫倒在床上,老泪纵横。
许雪茹抚着他胸口帮他顺气,哽咽的说道:“老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保重自己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陈前坤反手一巴掌用力甩在她脸上,眼睛瞪得滚圆,喝道:“贱人,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全死了,你心里才高兴?”
许雪茹被他扇得站立不稳,半边脸肿得老高,但她仍然温顺的说道:“花室里温度高,佣人说尸体已经……阿哲和肖遇先都在那边,警察也快来了,老爷,您还是不要过去了,免得触景伤情。”
陈前坤躺在床上,双眼通红,气息急促,不知是悲痛还是愤怒,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滚!都给我滚!”
许雪茹这才掩上房门离开,侯在门外的佣人早就已经听见响动,他们垂眉低首,仿佛早已经习惯。许雪茹走下楼,在客厅意外看见余元元,她迎上去问道:“元元,你怎么来了?”
“阿哲刚才打电话来说放心不下陈伯伯,让我过来看看,陈伯伯怎么样,还好吗?”余元元望了一眼楼上问。
“他年轻大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心里肯定是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但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警方能尽快抓住凶手,还阿泰一个公道。”许雪茹叹气一声说道。
余元元注意到她脸肿的左脸颊,顿了下,犹豫问道:“许姨,你的脸……”
“噢,这个啊,我刚才不小心撞门上磕的,没什么事,一会拿冰块敷一敷就好。”许雪茹若无其事的说。
指印都还清晰留在上面,她却还在掩饰,余元元不忍心戳穿她,安慰道:“陈伯伯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心情肯定很不好,阿哲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希望许姨能多多体谅陈伯伯的心情,不要计较。”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能不了解他吗,放心吧,这里有我看着呢。”许雪茹一笑说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余元元认真的说。
许雪茹送她出院子,说道:“你让阿哲也多注意身体,老爷身体不好,现在陈家就剩他能主持大局,如果他倒下了,那陈家就真的没有主心骨了。”
“嗯,我知道,我会照顾他的。”余元元点点头,她看见两旁向前延伸的围墙,想起件事,说道,“之前阿间就是在那个后面昏倒的,他说听见一声女人的惨叫,然后被人敲了一棍子。许姨,这后面是什么地方,要不让阿哲派人搜查一下吧,万一凶手藏在里面呢。”
“后面是个人工湖,有一间船屋,过去是你陈伯伯用来钓鱼的,后来年纪大了,渐渐就没了那兴趣,现在偶尔才会有佣人过去收拾一趟,那天可能是哪个佣人打扫卫生时磕到碰到了吧。”许雪茹说道,“那里没有其他入口,只能从这扇大门进来,凶手是不可能藏在里面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一会安排几个人过去看看,现在庄园里事多,就不用麻烦阿哲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余元元跟她告别后离去。
许雪茹注视着她走远,过了许久,才低眉轻轻叹气一声。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摸了摸,神情麻木而冷漠,然后转身再次走向主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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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已经来了,陈泰的尸体连同头颅一起被装进尸体运走,由于两者分离,还需要进行DNA比对来确定死者身份,而调查工作必须在这之后进行。陈哲跟着警车下山,肖遇回到房间,叶间正在坐立难安的等他,一见到他就问道:“怎么样,确定是陈泰吗?”
“还需要等DNA结果,但基本上可以肯定了。”肖遇换下衣服交给佣人拿去处理,那衣服上沾着尸臭和花香混合的奇怪味道,浓郁又刺鼻。
“这么说来凶手应该很了解这里,要不然不会把尸体藏在那么出乎意料的地方。”叶间说道。
“他是在三天前失踪的,最后见过他的人就是许雪茹和陈静,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当天下午或者晚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出案发现场。”肖遇说道。
“庄园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凶手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杀了人后,再把尸体搬到花室里去,目标实在太大,很容易暴露,我猜他杀人的地方就在花室附近,之所以把头颅挂在严美兰的窗户外面,就是为了迷惑视线。”叶间笃定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严美兰不是凶手?”肖遇望着他,饶有兴趣地问。
“这很明显呀,一她没有杀人动机,二把人头挂在自己窗户外面这种愚蠢的做法,有点智商的人都做不出来。我想凶手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跟她有过节,想借这个机会吓唬吓唬她。”叶间说得头头是道。
“你倒是越来越有经验了。”肖遇说道。
“那可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坐在我身边的好歹是个警察队长,没准哪天我还能借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叶间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光辉明亮的未来。
“我拭目以待。”肖遇忍不住露出笑意。
“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你觉得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叶间往他那边凑了凑,神秘兮兮的说,“我早看出来了,卢宝茜喜欢的人是陈哲,她跟陈泰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两人能有什么共同点,我真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我们或许可以去问一问严美兰。”肖遇提醒道。
叶间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凶手既然把人头挂在她窗户外面,说明她跟这两桩命案也存在某种关联,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着他就拽上肖遇的胳膊往外面走,肖遇无奈地说道:“这难道不应该是警察的工作吗?”
“惩奸除恶,人人有责,咱们坐着也是坐着,多帮点忙也好啊。”叶间义正言辞的说。其实肖遇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这么着急上心,都是不想余元元遇到任何危险,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身边的人,越早抓住对方越安全。
他们刚走出门外,走廊里的灯泡闪烁几下就突然熄灭了,周围变得漆黑一片,吕雅宁的房间传来一声惊叫,她打开门奔出来,声音急促地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电了?”
“可能跳闸了,已经有人过去检修,应该过一会就会恢复。”负责这栋楼的佣人回答道。
“你们怎么搞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陈家花这么多事是请你们来吃闲饭的吗!”吕雅宁又急又害怕,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雅宁小姐,实在对不起,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佣人唯唯诺诺的说。
叶间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发现所有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按理说庄园应该有应急电源,就算突然停电,也不至于这样。他隐约觉得不安,肖遇拍拍他说:“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严美兰。”
严美兰就被关在她原先居住的房间里,房门从外面反锁,楼道口还留了两名男佣人看管。这种软禁方式是不合法的,不过事出有因,肖遇也不至于那么迂腐,他问道:“有没有人来过?”
“就只有厨房的人送了饭进去。”男佣回答道。
这里也没有电,几名佣人都站在走廊上等,肖遇示意道:“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看看。”
男佣走过去拿出钥匙,他刚刚把钥匙插进孔里,走廊的灯亮起来,又猛得熄灭了,佣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名男佣把钥匙交给肖遇,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肖先生,看来这里的电路出了问题,我带人过去检查一下,请您自便。”
肖遇点点头,他拧动钥匙,清脆的开锁声响起,门被推开,一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窗帘张扬飞舞,一名年轻女佣忍不住好奇心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跌坐在地上惨叫起来。
肖遇和叶间对视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看见,严美兰被吊在窗户边,尸体光着脚随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