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立即向四周散开，各自戒备起来，一只只枪口对向那三个人，齐振认出肖遇来，大声说道：“都不要开枪！”

高志尚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见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担心肖遇安危，不等齐振发出指示，他就快步跑过去。齐振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只能唤上身边另两名警察，让其余人掩护，三个人小心翼翼靠近。

肖遇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高志尚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浮现那种惊慌的表情，那个素来以冷静著称的肖队长，此时也跟所有普通人一样，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高志尚靠近过去，他看了一眼肖遇，又低头看向叶间和向经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他突然明白肖遇在害怕什么，如果……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缓缓蹲下去，想将向经宇从叶间身上拉开，就在这时叶间剧烈咳嗽起来，像是刚从很深很深的恶梦中被惊醒。

“阿间！”高志尚欣喜不已，帮助他从向经宇身下爬出，向经宇瘫倒在地上，早已没有了反应。

“你没事吧？”高志尚紧张地打量他。

“没事，还活着呢。”叶间擦去脸上的鲜血，冷不丁看见那把还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枪，像烫手山芋一样扔给高志尚。

齐振已经赶到了，他迅速检查向经宇的心跳和鼻息，大声叫道：“快叫救护车！”

另两名警察看叶间浑身是血，打算上前控制他，高志尚挡住他们说：“没事没事，他是受害者，不是嫌疑犯的同伙。”

叶间几乎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看看地上的向经宇，又看看那些全身戒备围在四周的警察，然后转过头，望向一直站在那里的肖遇。肖遇仍然没有动，他的视线穿过重重人墙，一直停留在叶间身上。叶间愣了一下，朝他走过去，他举起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鲜血，他抬头看向肖遇，茫然地问：“肖遇，我是不是杀人了？”

肖遇伸手触摸他的脸庞，叶间心里没底，又问道：“我这算过失，还是故意？”

肖遇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不顾众人的目光，那么坚决的、没有犹豫的把他搂进怀里。叶间愣了一下，听见他快速的心跳声，每一下都似乎在诉说着他刚才的恐惧。眼眶不知不觉在这时候湿润了，叶间埋首在他怀中，低低地声：“就算是我杀了他，我也不后悔。”

“我知道。”肖遇仰起头，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齐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让手下整理现场，把该收集的证据都收集起来。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而这个时候的向经宇平躺在地上，早已没有生命体征。他开得那辆车子里并没有其他人，陈静和许雪茹都不知去向，齐振跟谭东树通了电话，让他立即带人搜查渡假屋。

子弹是穿胸而过的，向经宇可以说当场毙命，救护医生在经过例行检查后，他的尸体被装进尸袋抬上救护车，齐振指挥大家收工。他这时才走向肖遇，说道：“这件案子现在是由市局负责，嫌疑犯的遗体会先暂存在附近的医院里，等走完程序后，我会尽快将卷宗一并带回局里进行调查。刚才的枪声跟叶先生有关，到时候可能需要他协助我们工作。”

肖遇点了点头，向他说了声谢谢，其实在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把叶间一并带回去，齐振这样做，已经算是给他最大的面子。

救护车已经离开了，向经宇的车子损坏严重，警察已经联系拖车过来，高志尚不放心地说道：“队长，要不要我跟你们一块回宜城啊？”

“没事，你留下来帮齐队长的忙吧。”肖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那阿间……”高志尚不放心的望向不远处，叶间坐在那边的石块上，神情怔怔的，就像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肖遇没说什么，在跟齐振知会一声后，向叶间走去。叶间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着他，脸上一片茫然：“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向经宇好像说……”

“是真的。”没等他说完，肖遇就说道。

“什么？”叶间似乎仍然没有明白。

“元元……已经死了。”肖遇艰难的说。对余元元的死，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更加小心一点，能发现炸弹上的双重装置，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

叶间愣愣看着他，天气已经很冷了，荒郊野外的风吹在身上跟刀子一样，草叶在夜色中晃动，传出沙沙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已经很久，又仿佛只有瞬间，叶间忽然笑了一声，站起来说道：“天都快亮了，那个出租车司机应该早就跑了吧，我们现在怎么回宜城？”

他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还指着警车开玩笑的说：“难道要借辆警车开回去？”

“阿间！”肖遇拽住他的胳膊，强迫他面对自己，“你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

他刚才失去理智的样子，到现在都还令肖遇恐惧，他害怕的，并不是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而是害怕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自己！当枪声响起那一刻，肖遇的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如果他真的出了事……

肖遇无法想像这个结果，他宁愿现在残忍一点，直接告诉他事实，也不想事情发生的时候让自己后悔。

“你已经替她报了仇，这不是你的错。”他说道。

“别说了……”叶间的胳膊在微微颤抖，他没有回头，虽然看不见，但肖遇可以想像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你必须去接受，否则的话……”肖遇知道这对他有多难，但事实就是事实，再痛苦再后悔都改变不了，只会让压力不断积累，直到击垮自己。

叶间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转头看向他，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神情出奇平静，说道：“我想先回宜城，可以吗？”

“阿间……”肖遇甚至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我知道，”叶间笑了笑，“但是现在我只想回宜城去。”

他眼中带着恳求，就这样看着肖遇，脸上并没有悲伤，他听见了吗，或者说，他仍然听不见？

肖遇不知道，他用力揽住叶间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

叶间仰头看着夜空，那漆黑的夜色里仿佛又有火光燃起，他仍然深陷在那片火海里，找不到出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