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善不解:“这投亲还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刘巧鸽本来都已经准备睡了, 一聊这个,她顿时来了精神, 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瓜子, 边嗑边说:
“要是去投靠富贵亲戚,自然得处处小心了。这世上还是狗眼看人低的多,猎户小子长得倒是精神, 可惜就是穷了些, 难保到了京城,不会因为穿得穷酸吃人家排揎, 看人家的白眼。”
“这样啊。”俞善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这样就简单了啊:“不过是先敬罗裳后敬人罢了, 我现在大小也算个有钱人, 这罗裳还不好办吗?”
就如同林妹妹入贾府, 即便是自己外家也要时时在意, 处处小心,请大夫熬药怕人嫌,本是钟鼎之家, 连碗燕窝粥都不敢多吃。
奚晟家里现在是后娘当家, 更别提还有个曾经跟他亲娘结冤的姨娘颇为得脸。
虽说后宅之事牵扯不到他身上, 可若是有心使坏, 她们有的是法子不动声色就让奚晟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想到这儿, 俞善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 终于要宅斗了吗?简直让人摩拳擦掌!
俞善直接问:“县城最有名的成衣铺子是哪家?”
“成衣铺子?”刘巧鸽惊得连瓜子都不嗑了:“我说善姐儿, 你这是送给情郎穿的,总要亲手制衣才有诚意吧?”
俞善不为所动。她的手,拿锯子刨花刀可以, 握菜刀不行;玩匕首可以, 捏绣花针不行。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儿,干嘛要为难自己。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娘子……”刘巧鸽简直败下阵来,扶额叹道:“谁要是娶了你,真不知道是享福还是受罪了。”
刘巧鸽说了两个最有名的成衣铺子:“他们专做成衣,男女老少的款式都有,连鞋袜都有现成的,最出奇的是不管脚大脚小,在店里一准儿都能找到自个儿的尺码。
她还颇为心动地说:“也就是我现在不方便在县城露面,要不然还能同去,帮你好好参谋参谋。”
刘巧鸽生□□美,只不过前些年手上无钱,日子不得不简朴,现在手头宽裕了,却又无处装扮,叫她怎能不心生郁闷。
俞善可不觉得奇怪,鞋码这东西只要多琢磨规律肯定能研究出来。
讨到了主意,俞善一会儿都不耽误,只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逛街,先谢谢啦,你早些休息。”
说完自己径直回去睡觉了,也不留下闲聊一会儿,搞得刘巧鸽捧着嗑剩下的半把瓜子很是寂寥。
三日后,奚晟去县城卖炮制好的人参和灵芝,俞小五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
俞善带着俞蔓,打算不光要逛一逛成衣铺子,顺便考察一下她们的杂色锦帕还可以在哪家卖,价钱如何,这才好跟韩娘子订契书。
毕竟有郭县尉这一层关系在,要俞善跟韩娘子锱铢必较,一分一毫的谈生意,有些却不过情面;可要她大幅让利,俞善还不想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先摸摸市场上价格如何再说。
经过刘巧鸽的调(收)教(拾),又有俞善之前承诺过的,每个月除了工钱之外,奖金可以留存,织工坊里人人振奋,做起活儿来一个赛一个儿的认真。
刘巧鸽甚至无师自通的搞了个排名出来,将每个人的名字制成名牌,一溜儿挂在一块木板上,每日按出工量排个高低先后。
俞善看了觉得有意思,又承诺每个月的前三名另外有奖,这下织工们愈发积极起来。
俞信和柳和昶教大家认字的时候,不像学堂里那样从三字经教起,而是先教百家姓,再教大家写名字。
织工们能被选出来,哪一个不是机灵手巧,她们识字快得很,最先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每天看着自己的名字就挂在工坊门口的墙上,出出入入都能看得到,谁也不愿意落人之后,一个个铆足了劲,也不磨洋工了,也不闲聊了,努力得不得了。
其实俞善选出的这些个织工,出身农家却能保养得双手细嫩,不经劳作的摧残,原因就是她们几乎个个都家境殷实;要么就是家里人疼闺女,舍不得让干活,养得性子娇气,所以管教起来自然就难上许多。
如今多管齐下,织坊里总算是有模有样的,可以大量稳定出货了。
一进县城,奚晟知道俞善要去谈锦帕的生意,直接把她送到专卖丝绸锦缎的街上,约好一个时辰以后来接,自己则带着俞小五寻药铺去了。
古大夫医术高明,平日里跟县城、镇上几家药铺、医馆都多有交流切磋,互通有无,在这一行人面很广。
奚晟又是猎户,平时寻到药材,经古大夫炮制后,用不完的就卖到药铺里来。
药铺要是急需要哪味药材,也会托人捎信给奚晟,请他帮忙留意寻上一寻,因此,常来常往的都是熟人。
熟人之间好说话,看在古大夫的面子上,药铺老板看到那些奇珍即使见猎心喜,也不好压价太过,于是那一棵人参经店里老师傅鉴定,确认为百年老参,出价三百两买下;
那三朵灵芝古大夫一点没留,都让奚晟拿来了。其中,要以那株紫芝最为名贵,药铺出价二百六十两;
另外两朵赤芝本身是不如紫芝金贵的,个头儿也小了些,只有巴掌大小,可胜就胜在是两朵并蒂,如同孪生。时人最喜好事成双,若是拿来送人倒是好意头,药铺老板思前想后,也给了三百两的高价。
若不是另有用途,奚晟本身并不过于重视钱财,他觉得价格还算公道,也没再还价,遂顺利成交。
这总共八百六十两,药铺老板给了八百两的通兑银票,剩下六十两付了现银。
出了药铺,俞小五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奚晟身后,像是在做梦一般:“老天哪,我只知道人参、灵芝是宝贝,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值钱,不行,明儿我也要上山寻一寻,哪怕只找到一棵也发达了。”
奚晟瞥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打击道:“山中的猎户不少,我在山中狩猎几年,拢共就见过这么几样山中珍品长了许多年没被取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俞小五睁大眼睛摇摇头。
奚晟笑了笑:“那朵紫芝生在峭壁之上,一棵枯死老松的根底下,若是不冒粉身碎骨的风险,根本摘不到。”
天爷啊……!俞小五光想一想就觉得嗓子发干。
奚晟再接再厉地吓唬他道:“刚才那棵老参,是从熊瞎子巢穴的洞口挖来的,为了挖这棵参,我还被熊瞎子拍了一掌,险些命丧熊口。为了三百两,你愿意去跟熊瞎子打上一架吗?”
俞小五吓得哭丧着脸,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我怕是一打照面就被熊瞎子给拍扁了。奚大哥,我看出来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还是老老实实保住这条小命要紧。”
见把俞小五吓住了,奚晟暗暗舒了口气。总算不用怕这小子冒冒失失的往深山里跑了。
财帛动人心,刚刚那笔钱常人看了都难免心浮意动,有跃跃欲试的想法实属正常,所以奚晟才要及时打消俞小五的念头,免得他宝贝没寻着,再把一条小命填进去,到时善姐儿又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就不好了。
那厢,俞善的感受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进绸缎庄,就有女伙计迎了上来,她显然训练有素,虽然见俞善和俞蔓衣着不算华贵,还是十分热情:“两位娘子请进,不知今日想看点什么?”
俞善直接问道:“我们想看一看锦帕,有什么可以挑选吗?”
生意虽小,伙计面色不变,笑着领她们到专门放置锦帕的位置,并一一介绍起来。
俞善看了那些锦帕,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小小一方帕子,工艺繁复:有销金——饰以金线、泥金——金银箔薄片调入生漆后点在帕子上画图案、点翠、穿花——饰以花纹、嵌八宝、串珠绣,以零星宝石在花蕊或鸟兽的眼睛处做闪色,工艺简直美不胜收;
若是论图案就花样儿就更多了,有十样锦、八宝花、鸳鸯、喜鹊、蝴蝶、花草虫鱼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若论形状,还有有同心结,有方胜地,或长或方各自不同。
俞善本来觉得着自家的杂色锦可以推陈出新,可是等见了这家绸缎庄的出品之后,只能甘拜下风。
如此看来,杂素锦只胜在新意而已,怕是只要一上市就能被人学了去。因此,必须先备好大量的货品,赚上这第一波红利才行。
俞蔓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好在如今一个织工每天最少也能织上三方,手脚麻利的能织出五方锦帕,织坊一天就能出货百十方,到现在已经囤了小两千方的锦帕了。
欣赏完了,俞善先指着一方白底的素帕:“请问这一方锦帕作价几何?”
伙计业务熟练的介绍:“一方素帕五文钱,您若是想要加锁边、绣字、绣花什么的,可以单加钱,小号有绣娘按您的要求做。”
俞善默然……这不就是定制吗?业务精细到这种程度,谁说古人不会做生意。
俞善干脆取出一方杂色锦帕问:“这样的锦帕你们收吗?”
“您这素帕花色特殊。”伙计这才明白过来俞善是来兜售自己的锦帕,她犹豫许久,这个超出业务范围了啊……
要说是素帕吧,偏偏它是有花色的;可它又不能按绣花、销金的那些工艺来算钱。
伙计不敢自专,赶紧请出掌柜的。
掌柜的姓林,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一见杂色锦的鲜亮颜色就喜欢上了:“小娘子,这种锦帕你有多少?想要卖多少钱?”
她看俞善和俞蔓的年纪都不大,以为是她们自己织的,想来量也不会太多。
俞善没有直接报价,而是先说数量:“除了这一种,我还有九种不同的间色,第一批您可以先每一种颜色拿上十方,若是卖得好,下次拿货数量可以再往上加。”
看这意思,这小娘子家里怕不是开织坊的吧?
听俞善谈吐有理,思路清晰,林掌柜也不由正视起来,开口邀请道:“是我眼拙了,没想到两位小娘子还是做大买卖的人,咱们别光站着了,到后面茶室里详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