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害了他?
浓烟吸进去就会有性命之忧,季嫣然想着看向身边的护卫:“你们过去帮帮三爷……”
几个护卫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那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他手臂下还夹着一个人。
是小和尚胡愈。
季嫣然睁大了眼睛,立即迎了过去。
借着火光能看清楚,李雍身上的长袍已经一片乌黑,可见里面的情形十分严重。
胡愈紧闭着眼睛,看不出死活。
“他是晕厥过去了。”
季嫣然恍然清醒:“要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唤他醒过来,我……还需要药箱。”
胡愈被安置在没有着火的禅房,僧人拿来了药箱和外用的药。
几根针下去之后,胡愈慢慢醒转过来。
季嫣然立即道:“有没有觉得喘不过气?慢慢来,别着急。”
最可怕的应该是呼吸道被灼伤,如果是这样的话,没有呼吸设备,很快人就会被活活憋死。
她不禁捏紧了手,这些日子她见小和尚比见释空法师还要多,小和尚憨憨的看着像是少些灵智,却比谁都要透彻、直率,她心中早就将他当成了弟弟。
胡愈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张开嘴想要说话,可是眼睛却先红了。
季嫣然心中一沉:“你有没有见到释空法师?”
胡愈半晌才道:“师父……见到……”可是他的脸上却又出现迷茫的神情。
火光之中或许谁都无法分辨清楚。
喝了两口水,胡愈脸色终于好一些,只是眉宇间更加沉重。
直到静云法师带着几个弟子赶来,几个人坐在一起诵念经文良久,胡愈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胡愈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向季嫣然,用嘶哑的声音道:“师父……圆寂了,让我……以后……跟着……师姐……”
季嫣然脑子“嗡”地一声,胸口一酸眼泪又差点落下。
“阿弥陀佛。”屋子里的僧人双手合十念佛语。
“寺里没有其他人损伤,算来算去就少了释空法师一人,屋子里也确然有个人影……恐怕……是真的了。”
李雍看了看季嫣然才道:“这火势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扑灭,这里人手足够,片刻功夫就能清理干净,到时候就知道法师在不在里面。”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季嫣然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是在安慰胡愈还是安慰自己:“别急,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样……”胡愈方才神情恍惚,不一定就看得清楚。
胡愈却垂下头来:“师父……让我……跟着师姐……师姐……让我还俗……我就还俗……”
如果释空法师没事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会将胡愈托付给她。
季嫣然最后一线希望也完全破灭,她虽然跟释空法师相处时间不久,但是释空法师传她医术,待她那样的亲切、和蔼就像是个早就相熟的长辈。
李雍看向静云法师:“今天有没有外人来到寺里。”
静云法师思量半晌道:“除了香客之外,只有承恩公世子爷来见释空法师。”
那只包子。
季嫣然皱起眉头,顾珩曾说过要法师圆寂的话,难不成今天的事真的是他做的?
不可能,包子再坏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放火。
迎客僧进门在静云法师耳边说了几句话,静云法师叹口气道:“释空法师已经圆寂了,尸身就在禅房之中。”
这一次小和尚胡愈没有再说话,而是盘膝而坐开始默默念禅。
李雍随着静云法师走了出去,季嫣然也想上前却被胡愈叫住:“师父还有……别的事……嘱咐。”
季嫣然转过头去。
唐千将禅房中的人带出去,胡愈才抬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悲伤:“师父说,医书等物都要给师姐,还有些东西……已经事先托付给了李施主。”
胡愈说的李施主自然不可能是李雍,季嫣然曾在寺中见到李约与释空法师下棋,那么就应该是李约了。
此时此刻季嫣然还无暇想这些,她总觉得释空法师没有死,这件事定然另有蹊跷。
第九十八章 你得跟我走
季嫣然想要理清楚自己的思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因为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说不出的疼,眼前都是释空法师慈祥的笑容。
胡愈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回来:“师姐……不要……难过。”
季嫣然抬起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与释空法师相处时间最长,此时此刻他心中一定更加悲伤,却在这里劝解她。
释空法师不在,她一定会照顾好小和尚。
“师父说过,”胡愈抬起眼睛,“师姐……这样……很好……要一直这样下去,他也会心安。”
小和尚没头没尾的话,季嫣然却听了明白。释空法师从不曾挑剔她不懂礼数,她以为那都是出家人心胸宽大,不被世俗所扰,所以才能原谅她这样一个异数。
可现在她却明白只有真正关心她,才会思量她是否过得舒畅。
李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一双眼睛凝望着她,虽然没有说话,表情却十分认真。
“已经看不出面目。”李雍望着季嫣然,她抿着嘴唇,眼睛仍旧明亮,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但是肩膀却在微微的颤抖。
释空法师是除了季家人之外,对她最慈祥的人了。
李雍清澈的眸子里闪烁出冷锐的光芒,若是有人纵火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他会让人查清楚。
李雍将身上的披风披在季嫣然身上,后面的话他虽然不忍心说出口,可她一定希望知晓实情:“从尸身上看,是常年坐禅的僧人,身形与释空法师相似。整个栖山寺又没有别的僧人失踪,即便让仵作来验尸,也是这样的结果。”
季嫣然潸然泪下。
李雍道:“今晚的事仍旧有蹊跷,火烧得很大,后院的禅房几乎无一幸免,但是除了释空法师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太大的损伤。”
这场火烧的太过巧合了,这也正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想去看一看。”季嫣然起身,如果不亲眼见到,她也不会死心。
明明胆小的很,却又凡事都无所畏惧。
李雍道:“寺里僧人正在清理法师遗体,现在不会让你进去。”等僧人将法衣给释空法师穿好,季嫣然再进去看至少不会太心伤。
母亲入葬时那一幕到现在也清晰地印刻在他脑海中,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因此难眠,总会去回想母亲去世之后为何面目苍白,她临死前紧紧攥着手,是不是心中的事难以抛开,口中为何会有鲜血,眼睛有些塌陷,与活着的时候是那么的不同。
释空法师现在的情形显然不适合频频回想。
季嫣然重新坐下来:“我可以等,我是法师的徒弟,只希望寺里的主持能让我进去为法师磕头道别。”
法师圆寂对于栖山寺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她也不愿意坏了寺里的规矩。
可是,过阵子天亮了,很多人就应该知晓了栖山寺的事,法师的死讯也会传开,她一个女子在这里又要引人质疑。
季嫣然看向李雍:“阿雍你带着人先回去吧,只要留下几个护卫就好了。”李雍不在这里,也免得被她牵累,这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不管里面是不是法师,她都要将那个包子找出来问清楚。
李雍目光一沉。这时候知道会牵累他了,赶着撵他走。
“你要做什么?”李雍道,“我走以后你就更放得开了,在外人眼中你是我李雍的妻室,我在不在这里都是一样,既然怕被人诟病,一会儿磕过头就早些出来。”
她可是在为他着想。
李雍不等她辩驳,已经走了出去。
……
江瑾瑜惊讶地看着东嬷嬷:“人死了?”
东嬷嬷颔首:“死了,栖山寺那边已经传出了消息。”
死的好。
江瑾瑜脸上露出笑容,这样一来那胡僧就不能进宫给太后娘娘看病。太后娘娘若是薨逝,再也没有人压着她,她终于能够喘一口气。
“冉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她让人打听到冉九黎来太原府就是要请胡僧上京,这岂非是报应?注定冉九黎要空手而归。
东嬷嬷道:“冉家大女和冉六爷已经坐车去了栖山寺。”
江瑾瑜眉宇飞扬:“早知有今日,她先来江家……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偏偏她要跟我对着干,如今连老天都要帮忙起场大火……”说到这里她看向东嬷嬷,“你说会不会是大伯?”
东嬷嬷立即低头:“奴婢不知。”
“不管怎么样,”江瑾瑜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显得高贵、自持,“这都是个好消息。”
东嬷嬷倒了杯茶递给江瑾瑜。
江瑾瑜道:“快些准备行李,我们好早日上京,他们到京城之前我们要做些布置,这一次我不能就这样输了。”
此时此刻冉九黎坐在马车中,将手中的信又看了一遍,那是释空法师写给她的。
冉六盘腿坐在不远处,几根手指不停地在空中比划,李三奶奶那日在街面上捏的手势,他怎么就学不会呢,他好歹是个纨绔,那些唱曲儿可都在他心里,那么好听的曲儿,他怎么能不弄明白。他几次想要登门询问,却又怕撞见李丞被笑话。
冉九黎道:“都说出家人能够通晓生死,现在看来也未必就是虚言。”
冉六心不在焉道:“阿姐这次是请不到释空法师去京中了,可惜了这样的得道高僧。”
冉九黎目光闪烁:“释空法师举荐了他的徒弟。”
“这就好了,阿姐不要再心焦。”
冉九黎靠在引枕上,乜着眼看冉六:“你知道释空法师的徒弟是谁?”
“大和尚的徒弟一定是小和尚。”
“不是,”冉九黎眼前浮现起少女闲适的神情,“是李三奶奶。”
冉六陡然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阿姐,你说是哪个李三奶奶?李……李雍的……妻室?”
李丞的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