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很不爽,为什么?”
唐衍青懒散靠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单手托腮,对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漫不经心问道。
尽管对方的脸上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瞧不出有过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朝他投来的眼神里却淬满寒冰与森然。
骆北琛姿态随意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漆黑如墨的双眼凝睇着他,一言不发。
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沉重压迫感让唐衍青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位无情的死神正亲眼目睹着生命垂危的将死之人,扬起手上的镰刀蠢蠢欲动。
有趣。
唐衍青半阖着眸子,唇角翘起,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一直以来都同他装作兄友弟恭关系的阿骆竟然在生他的气,太有趣了。
“我想你心知肚明什么原因,衍哥。”
半晌,骆北琛平静应了一句,语调冰凉的如一汪死水,转眼间又把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对方。
说罢他垂下眼眸,目光再次扫过手机的聊天界面,上面依旧没有一丝的变化。
自从他发给沈邱鸣那些话后,左上角的提示框显示了五六次“对方正在输入”,到现在却没有收到一则更新的消息。
骆北琛攥着手机的手指逐渐紧绷起来,指尖泛白,胸膛中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由得烧的更旺了些许,悄无声息炙烤着他的理智,眼神愈发暗沉。
“好吧,看来这锅我是背定了,鬼知道世界真小。”
唐衍青闻言无奈一笑,伸手往上扶了扶高挺鼻梁间架着的那副略微下滑的眼镜,镜片薄似锋刃,暗藏隐隐的凌厉。
金丝镶边的镜框被窗外倾泻下的细碎阳光打磨的熠熠生辉,再配上那双妖冶狭长的桃花眼,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脸的无辜相:“不过事先声明,我那时的确不知道peng的前男友会是你,阿骆。”
“鸣鸣他……曾经跟你说过什么?”
缓缓吁出一口浊气,骆北琛将手机屏幕一锁,抬起头嗓音幽幽地问他:“还有,他的病现在怎么样?”
唐衍青朝他眨了眨眼,慢吞吞道:“你要知道这都属于我家病人的机密啊,衍哥我还是蛮有职业道德的。”
刹那间一道凌冽的目光笔直向他射来,骆北琛微微蹙眉,突然加重语气强调道:“不是你家,他是我家的。”
那种被危险的大型猛兽圈占地盘时发出挑衅的感觉让唐衍青不爽地啧了一声,内心高昂的兴致却不减半分。
不过你家的和我家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唐衍青不着边际地想着,随口敷衍道:“行吧,你家的你家的。”
奇葩配高岭之花,真就两开花呗。
“你俩天生一对,谁都不配。”
听见这番话,骆北琛的眉宇放松下来,嘴角也控制不住地略微往上一提,但转瞬间又落了下去,不紧不慢地问道。
“情感性精神障碍,他患了多久?症状有哪些?”
唐衍青闻言后神情未变,只是挑眉斜睨他:“原来你还记得,值得表扬。”
“难为你特意选在家庭聚餐后提醒我,又怎会想让我轻易遗忘这件事呢?”骆北琛嗤笑道,意有所指。
“陆萧,老夏,最后轮到鸣鸣,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衍哥。”
“百因必有果,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唐衍青朝他微微一笑,“兼职当个月老难道不香么?”
“可我并不希望这一切都是那位骆女士的安排,比如说她所谓的‘补偿’。”
骆北琛后半截话说的一字一顿,面色阴沉地注视着母亲二婚对象带来的便宜哥哥。
“这倒是你多虑了弟弟,”唐衍青丝毫不受影响,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我是她的儿子,不是她的走狗。”
“至少在这一点上请放心,我是自由的。”
骆北琛闻言表情顿时柔和了些许,敛下锋锐的眉眼轻飘飘地问道:“所以说,这都是你的手笔?”
“差不多吧,但别对我有这么强的敌意好么阿骆。”
唐衍青低声叹了口气,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我还是蛮喜欢这个弟媳的哦。”
虽然他头一次见面就骂我庸医什么的,实属欠扁。
“当然,我能顺利做到这种份上的前提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 唐衍青说着弯了弯眉睫,嘴角还带上一抹狡黠的笑意,“主动权可一直都在你的手上,弟弟。”
他只是接受夏老板的邀请,答应给他们战队的某名选手咨询一下心理问题,又恰好发现基地里的医疗师是自己的师弟罢了。
当时的沈邱鸣噩梦不断精神状态差到极致,明明离崩溃只差一线之隔,还能章口就来满嘴骚话,那副阴鸷的模样恨不得和他这个心理医生犟嘴到天荒地老同归于尽。
唐衍青觉得这个姓沈的缺德病号可真不是个东西,但心里又对此人莫名生出了几分趣味。
因为与对方断断续续的交谈中,他隐约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形,尤其是简直一模一样难伺候的狗脾气,绝了。
唐衍青的探求欲和好奇心被这位浑身藏着无数秘密的病人一块儿激了起来,聪慧如他通过思维推导很快就从病号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个大概。
再经过托人稍加调查,他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秘密——
眼前这个患了严重情感性精神障碍的年轻选手是他那高冷弟弟的前男友。
哇哦,不得了。
唐衍青突然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起来,便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一些更为细致的资料。
那天他坐在办公室里,将手上获得的资料眯眼一张一张端详过目,起初稍稍的惊叹待他扫到末尾时便仅剩一句无奈的四字感慨,造化弄人。
想到被曾经的准弟媳嫌弃地骂成“庸医”,他轻呵一声,寻思着正巧最近闲得无聊,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唐衍青慢条斯理地叙述道,同时悄然隐去了其中不该剧透的一些内容。
这样才更加好玩不是么?
想到这儿,他无声笑了笑,然后继续道。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兼职月老的唐医生悄无声息计划起一切,与命运女神博弈着一场无形无相的棋局。
而这棋盘中唯一的变数,就是骆北琛的选择。
他到底是偏向自家人的。
如果当初不是选手kun自己先松口,那么任凭夏老板开出多少的价码都无济于事。
也正是因为骆北琛选择签约kwc战队,他布下的计划才能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达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到最后时,唐衍青顿了顿声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屈指敲了敲桌面总结道。
“我力所能及的,就是为你们创造出一个破镜重圆的契机。”
“而结果就是,你选择了他。”
“你爱他胜过一切,弟弟。”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骆北琛低垂着脑袋,浓密的睫毛如蝉翼般轻微颤动,他不留痕迹瞥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沉默不语,宛若在等待着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无事一身轻的唐衍青继续捧着茶杯小口啜欣,润了润讲得有些发干的嗓子。
屋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半分钟后,骆北琛啧了一声,神色淡淡问道:“可在你说完后,他好像并没有激动的想进来吻我的冲动,这又是为什么?”
唐衍青:“…………”
蹲在门外支着耳朵偷听的沈邱鸣:“…………”
他的脸颊此时已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霞,闻声后狗狗祟祟地推门进来,然后轻手轻脚地重新关上门,一时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说实话,刚才他的确想不管不顾直接冲进来给男朋友来五十个么么哒,真是爱死骆先生啦。
但问题是,他怕被骆北琛一言不合当场打死。
摸了摸裤袋里的那几盒东西,他怂的一比,还准备再观望一会儿。
没想到男朋友公开处刑,惨还是他惨。
唐衍青偏过头,朝他扬了扬眉毛:“咱家未来弟媳,听见多少了?”
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沈邱鸣没敢吱声,骚话都蹦不出一句。
听到这称呼他就臊得慌,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瞪着唐衍青的眼神凶残得仿佛要吃人。
鬼知道他以前巨他妈嫌弃的这个庸医居然是男朋友他哥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他发病的那些事儿全兜不住了。
沈邱鸣自暴自弃想着,另一方面却又由衷感激对方所做的一切。
尽管唐衍青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找点儿乐子,但他现在能够和骆北琛重新在一起,这货功不可没。
不过眼下的场合显然不是他该先去感谢庸医的时候。
沈邱鸣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男朋友,缓慢挪过去:“阿琛——”
骆北琛坐在沙发上抬眸凝视着他,漆黑的瞳眸深邃得望不到底。
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鸣鸣。”
那道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闷沉而嘶哑,听着莫名令人心酸无比。
绕到沙发背面,手臂轻轻环上男人的脖颈,沈邱鸣低下脑袋,泛着红晕的一侧脸颊贴近他柔软的耳根,低声呢喃道:“我发誓,阿琛。”
“因为我发现,于你的每一个谎言,我都得不偿失。”
“………”
两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亲到一块儿去了,让坐在一旁的大龄单身男士唐衍青先生被迫塞了满嘴的狗粮。
他放下茶杯,出声抗议:“两位,拜托注意点场合ok?”
沈邱鸣此时已成功转移阵地,把自己塞进沙发后身体紧挨着骆北琛。
双手亲昵勾着男朋友的脖颈,他抬头笑嘻嘻地回了唐衍青一个wink:“衍哥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大哥,大哥砍谁说话!”
唐衍青:“……………”
沈邱鸣瞎嚷嚷起来:“哦!是不是隔壁荒野的那个问题儿童!只要大哥一声令下我马上冲过去把他收拾了!绝对打到六亲不认!”
唐衍青抽了抽嘴角:“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沈邱鸣“切”了一声,惋惜之色溢于言表。
骆北琛垂眸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认定对方裤袋里一直膈着自己的那玩意儿是什么后,倏忽开口道:“骆太太。”
“嗯?”
沈邱鸣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旋即感受到手臂被他猛得一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而去。
他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张了张嘴刚想惊呼出声便很快被对方稳稳接住,一团热气喷洒在鼻尖,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骤然放大。
“别想着收拾别人了,先给衍哥看看你的病。”
因异物而凸起的裤袋被男人隐秘地屈指弹了弹,沈邱鸣看到骆北琛朝他缓慢卷起唇角,露出一个令他两股战战的笑容。
“然后晚上乖乖躺平,等着我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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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锁章不要急,会解的,缓几天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