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谬鲁会。他不能答“想扩大规模”。不然,上哪里去找新的厂房和原料去?
因此只能答“项目不景气啊,上游客户的欠款没还,一堆烂账, 玫瑰花又错过了销售黄金期烂在了地里。”
总之,听上去就是很惨。
文文也忍不住发问:“上游客户?你们自产自销, 玫瑰不就地里长出来的吗?哪来的上游?”
谬鲁心里暗暗叫苦,他拿着上次行骗的话术来骗人,忘记改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了:“总之就是很困难。我合伙人那老爷子都倒下了,少了两个壮劳力……”
员工们听得一愣一愣。
她们也是经手过大项目的,这10万亩地怎么也得雇点工人,怎么可能就靠这家人?
谬鲁连地里应该有工人都不知道,怎么放心把钱给他?
项目的路演企划书上重在描述了苦水玫瑰多么稀有,在市场上的占有率如何如何之高,只要注入资金就能焕发生机。
单独约谈环节,那个谬鲁更是满嘴跑火车。怎么盈利不提,项目模式不懂,商业计划书更是一团糟。
饶是公司员工极其信任梨总的做生意天赋,这时候都不得不怀疑梨总的选择
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只有梨总参透自己却没参透的商业机密?
*
拜杭子安所赐陆楷也看到了这个项目,他多少有点疑惑,这种项目明摆着就是一场骗局。
谬鲁肯定是先去忽悠没什么见识的农民,声称能帮他们致富,引来城里的大投资,用这个理由骗他们签一个协议。
随后就去城里骗一个没什么见识的投资人。俗称“两头骗。”
梨歌要是上当给他注入资金他就会拿着这笔钱进自己口袋,陆楷敢打赌这钱半点都不会入农户手里,
有良心的还会给玫瑰园几万块钱糊弄糊弄,没良心的拉到的投资一分钱都不会给玫瑰园。
业内有不少这样的骗局。
只不过梨歌在商圈也算是颇有经验,为什么会轻信这种显而易见的骗子?
梨歌选择这个项目当然是因为对方明摆着就是个骗子!
驴粪蛋表面亮堂,这不就是个很好的花钱法子吗?
就算他不是骗子,西北苦寒又干旱,从未听说过这里还会出产玫瑰,想必也没什么产出。
因此她心情大好得听谬鲁满口跑火车:
“非常浪漫!你想,在黄土高原上产漫山遍野开着玫瑰是何等漂亮的风景,”
这个人全程都在描述美景,也就是俗称的画饼,根本没有半点涉及对商品和项目盈利的半点介绍。
梨歌摇摇头:这小子,是半点诚信都不沾啊。
不过她还是在听完后笑道:“好,先投资你个50万,回头看看后续增加。”
员工们大跌眼镜,
有人反对:“这个项目也太不靠谱了!”
“梨总就是要投钱也挑个好点的。”
“要不,”羊衫发言,“我申请去甘肃,就像仙桃姐项目初期长期驻扎在农场一样。”
至少现场实地考察一下,也不至于就这么急匆匆投进去大量真金白银。
梨总甚至连业务往来合同都不看,二话不说就给那边打了款项,这不是明摆着就让他行骗吗?
“我看他拿到钱后笑得合不拢嘴。”擅长察言观色苏笑发愁,“这能是好人?”
可梨总很淡定,这让员工们都很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忍不住又去翻阅了好几遍项目资料:
难道自己商业眼光欠缺?
谬鲁则大喜。
其实他都不知道甘肃在哪里,是青海的省会?还是陕西的邻市?
对此他漠不关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手的真金白银。
他是个职业骗子,而且还不是金融骗子,属于女人骗子,靠略周正皮囊和大量不要钱的花言巧语骗了不少钱出来。
路演第一天,他的同伙发现梨歌是个年轻女老板后特意摇来了他。
苦水玫瑰项目也是他们打包买来的,骗子们常年混迹于各种饭局和名利场,临时收个项目不在话下。
一开始他们谋划的是两头骗。一边在农户那里还要做出自己在辛苦找项目的样子,时不时请农户发点种植和生产照片给他,他扭头发给投资人敷衍一二。
甚至为了让骗局更真实,他会在当地注册一个生产企业,有正儿八经的往来合同和发票,投资人打钱都是公对公,再者有合同和发票佐证,因此也不会怀疑其他。
其实这些都是假的皮包公司。
等拖过一两年,再声称玫瑰园投资失败,投资人只能自认倒霉,他也就顺理成章带着钱跑路。
谨慎点的再去拾掇拾掇换下一个项目来骗,惫懒些的连项目都不换,继续拿玫瑰园资料去换第一个冤大头。
没想到果然奏效,这就骗来了50万!
谬鲁兴冲冲回到自己老巢,跟同伙们交账。
同伙们却不满足:“这50万还没到账,我们还得岷江市再等等,一不做二不休,你索性玩玩这个女老板怎么样?”
谬鲁心动了。
虽然他长得一般,但是他想得美啊!
女人要想骗财,那非得是又美又媚风情和手腕缺一不可,
可男人却只要能说会道的嘴和稍微还过得去的皮囊,稍微收拾得周正一点就能如鱼得水,
因此他也算是个中高手。
其实要是谬鲁运气好一点在这时候就选择收手,或许还能博得一丝生机,
可惜偏偏他贪了心,在心中盘算:既然这么好骗,那骗她区区50万有什么意思?
看她办公室里装修豪华,她本人衣着虽没有明显的奢侈品logo,但也看得出来衣饰不凡,
何况听说这位梨总还没结婚呢!
回想自己路演时其他员工都纷纷面露反对之色,只有梨总同意,是不是代表梨总对自己有好感?
现在捡起老本行继续骗财骗色不更好?
谬鲁越想越觉得对。
说干就干。他咬咬牙拿了一笔钱去买了一身面料好些的西服。
穿了这一身,梳了个油头,照照镜子,自觉也算是商业菁英。
第二天一上班便又往花不完公司去。
不过这回他没上去,而是在楼下大堂闲坐观察。
这时有位保洁路过,谬鲁和蔼给阿姨递了一瓶矿泉水。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许多这样的骗局要是寻公司员工打听,人家对他天然防备不好下手,
因此他都先找这些地位低下的保洁、开门大爷入手,以他的经验,一瓶水过去对方什么都说。
那位阿姨果然也很高兴,笑眯眯:“多谢,不过您先喝完了再给我,我要空瓶卖钱。”
“天多热啊,您留着自己喝吧。”谬鲁也笑得和蔼,“我本来就是给你喝的。”
阿姨面上露出感动之色,招呼他:“你是来拉投资的吗?梨总还没来上班呢。”
谬鲁大喜,闲闲道:“梨总看着挺专业,年纪不大吧?”
谬鲁的策略熟知人性,可却在花不完失手了。
他递水过去的是什么人呢?
是毛芳!
去年梨歌要投资农村艺术,随手指了个保洁,就是那个毛芳!
毛芳带着梨歌的投资在自己村里开设了甜杏村美术馆,还被梨总带着出了趟国,感受到了海内外的“艺术熏陶”。
后来农民美术馆扬名海外,阿姨自己家里赚了不少钱,婆婆成了知名艺术家,丈夫钱支书成了美术馆馆长,
这一家老小光是从美术馆就每年能挣个40万。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比两人在大城市打工的收入还高!
钱支书这种壮年劳力在大城市装修队做个瓦工贴瓷砖什么的往里说能赚个30万,但婆婆年纪大了在城里找不到工作。
因此大家都很高兴。
但毛芳自己也没因此自满,反而仍旧在花不完公司继续工作。给女儿转学到了岷江市,自己看着孩子陪读。
梨歌想给她升职却被她拒绝了:“别的我都不会,不如继续扫地踏实。”
梨歌拗不过她,于是让她继续做保洁,只是给她涨薪水到了10万。
毛芳全家都感恩戴德,市里面哪有收入这么高的保洁?
对梨歌那是感激万分,梨总就是全家人的大恩人!
因此在听到这男的第一句问话时毛芳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男子:油头粉面。她有些警惕。
因此说话就有心套话:“是挺小,听说是大学生。”
“年少有为啊。”谬鲁感慨,随后笑,“人家这富二代可真幸福。”
至此好像挺正常?毛芳按兵不动:“是啊。”
谬鲁没想到这个阿姨这么不爱说人是非,因此又主动问了一句:“那她男朋友也是富二代吗?”
毛芳是什么人?在老家时情报站站长的存在,因此一下就听出了猫腻。
你个求人投资的人,问老板婚配什么意思?
毛芳便装出一副热心八卦的样子:“没呢,没见她有男朋友。”
谬鲁大喜。又问:“那她平时下班晚吗?”
他东拉西扯问了一堆,什么梨歌口味、喜欢什么、上下班时间、有无豪车。
都被毛芳胡乱编造了答案,一点都没有漏出端倪给他知道,反而将这人的意图看得清清楚楚:果然不是个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