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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没人再继续干扰,魏北翻身睡去。迷糊中听他低喃,烦死了......

王克奇回来时,沈南逸站在帐篷外打电话。他上前没几步,沈南逸刚巧把线收了。

“魏北睡了?你搁这儿给谁打电话呢。”

沈南逸摸根烟点上,“天谕老总。”

王克奇咂摸几圈,虽然知道啥事儿,还是忍不住问,“老沈,你找他干嘛呢。”

沈南逸话不多,只将四指并拢为刃,沿着脖颈缓慢拉了一下,杀。

王克奇咬着烟头立马爆了,“我操,我操你个老东西!”

“你他妈仗着自己入资最多,毁老子电影!那他妈好歹也是另一个主演,你大爷!”

“不影响电影播出,”沈南逸说,“拍你的。”

王导恨得咬牙切齿,沈南逸这人真要狠起来,说不定连自己都敢毁。王克奇还要继续唠叨,沈南逸叫他小声点。男人又俯下去,半边身体进入帐篷内。他本想给魏北搭层衣服,放于被子上的手机倒亮了。

沈南逸不在意地瞥一眼,却没能再移开视线。屏幕上“江媛囍”三个字相当醒目,是微信消息: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囡囡说想你了。

隔了几秒,又弹出一条:我,我也想你了。嘻嘻。

原来是“囍”,不是“西”。沈南逸想,双喜临门,倒是个好名字。

他沉默着给魏北加了层衣服,将手机放在枕边,退出去。

王克奇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讨论有关电话的事,“今天就走啊。前天晚上不才到么。”

沈南逸让助理给他提上行李箱,“明天有事,杂志社那边前期准备还很多。”

“至于......”

“我知道我知道,接下来几天本就没有魏北多少戏份,”王克奇拍着胸口打包票,“走你的!走你的!”

“甭操心哈。”

沈南逸走了。

魏北昏死般睡到第二天。他醒来时浑身乏力,帐篷外吵吵嚷嚷。睡袋上搭着之前沈南逸穿的外套,可人已不在了。

他弄不清沈南逸到底是什么意思,又隐约认为仿佛感知到点什么。可他没往那方面想,沈南逸是什么人,那颗饱浸淫欲与浪荡的心,怎可能为谁归岸。

已十一月初,再有一月便立冬。魏北捂着空荡荡的胃,犯疼。时间真快,又一年。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外景部分完全结束,魏北的戏份都不多了。他原本可以没事就离开,许多大牌明星是如此,赶通告满世界飞,真正留给拍戏的时间并不多。

魏北除了演戏无事可做,他一直留在剧组,偶尔也帮忙后勤。工作人员见他很有亲和力,一来二去都挺喜欢这位年轻演员。最初多数人觉着魏北“不值当”,见识过他的演技,再接触过其为人之后,他们又说王导简直选对人。

但事实上魏北清楚,他有很多缺陷。演技演技,始终有个技巧在里面。光靠那点虚无缥缈的灵气,不长远。

有天夜戏结束,魏北睡不着,王克奇也没睡。两人坐在篝火边闲聊,他问王导:“拍戏的时候,怎么才能更快更准确地拿捏住人物情绪呢。”

王克奇刨着火堆,烟头叼嘴角。烟雾熏得他左眼疼,于是闭了一只眼,看起来颇为滑稽。

“小孩儿,拍戏这个事急不得。演员分很多种,有的人以代入法去演,比如他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对方是什么角色,他们分别处于什么立场,又该爆发怎样的冲突。想清楚了,他就能演。而有的人以自然情感为导向,他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他,自然而然地抒发真实内心。所以好多时候啊,你看那些演员过戏,哭得肝肠寸断,喊卡了也没能缓过来。”

“所以是时间问题吗。”

“可以这么说,也不全是。有的人很有天赋,包括你。但天赋恰恰是最值钱,且不值钱的东西。因为普通人也可以靠努力达到某种程度,只是有天赋者稍快一些而已。”

魏北觉着,他在剧组度过的这段时光相当珍贵。与王克奇合作,不仅能换来翻身机会,他是真从王导这儿学了不少东西。虽然两人也会争吵,对剧情或人物理解不同时,他们没少闹得面红耳赤。

不过这才是个性,王克奇说,我很喜欢。

老沈也很喜欢。

提到沈南逸,魏北往往沉默不语。剧组里唯有王克奇晓得他们过去那点八卦绯闻,这个机会是怎么得来的——即使魏北不想承认,也明白——就算靠着自己那点灵气,还有一半要归功给沈南逸。

没有沈南逸的引荐,他今天就没资格站在这儿。

王克奇砸吧着嘴,将烟头扔进火堆里。他说,“魏北,你拍戏的时候,沈南逸就一直站在远处看。他把衣服脱给你,之前你冻了多久,后来他也冻了多久。哥跟你撂个底,老沈以前从没对谁这样。

“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谁有空把情啊爱的挂嘴边。他在书里写了那么多爱情故事,生活中早就懒得讲了,腻。一个人是否在意你,听他怎么说是没用的。你好好想想,老沈一直以来怎么做的。”

魏北冷笑,“想他怎么养情人?”

王克奇撇嘴,“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有些事不能仅仅以好坏定论。人呢大多都是看表面,站的立场又不同,理应为自己的视角辩护。但这样就少了理解其他更多方面的可能性,在不道德和道德之间,有一片田野,我们都在这片田野里*。

“王导我是个话痨,就多跟你说几句。拿这电影来说,以你为主视角,那朝廷简直就是古代黑社会,十恶不赦啦。但要以朝廷来说,杀你这祸主的狐狸精,是为了江山社稷、皇室血脉。立场不同,爱憎就不一样。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要放在生活里,怎么就跟傻逼似的只晓得黑和白了?”

魏北皱眉,下意识撇过脸。他知道王克奇这番话完全戳中痛点,就因为对得不能再对了,魏北才品出一点悲哀。

是,哪怕沈南逸当初待他薄情,他也毫无理由去指责对方是个坏人,更何况其实沈南逸对他还算温情。

王克奇的观点又准又狠,扎得魏北透不过气。

他几乎是固执地不愿回头,认准了南辕北辙,空欢喜一场。

“但我跟他没关系了,王导。”魏北起身就走,“您也不用劝,我现在只想好好演戏,做好本职工作。”

“是吧,保准明年就大火了,毕竟你可是我的‘奇女郎’啊!未来铁定......哎哎哎!魏北!你走什么走!”

“我去看台词!你自个儿先玩着吧!”

“嘿!这孩子!”

沈南逸离开剧组后,回锦官城的第二天去了一趟医院。他是探望魏囡。不过沈南逸没进入病房,仅是站在门口,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看望这个女孩。

恰巧周末,魏囡在书桌边写作业。她最终没有进入单伍办理的学校,而是沈南逸推荐距离医院最近的一所小学。公立,但资源很好。

做完骨髓移植后,恢复期内暂时不能再上学。她戴了口罩,小心预防感染。不过这女孩人缘挺好,听院长说总有小朋友给她送笔记送作业。

长大铁定万人迷。

院长以为魏囡是沈南逸领养的孩子,或是私生子。反正那话里的意思,暗中奉承沈南逸有眼光,未来给女儿挑男友才头疼。

沈南逸清楚,但没否认。

魏囡趴着写作业,有个护士坐于她身边。沈南逸虽不认识江媛囍,从那一瞬他却感知到了,给魏北发消息的就是这个人。

江媛囍看魏囡的眼神不同,不同于普通看护。她是真心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屋及乌地喜欢魏囡。

江媛囍坐在那儿,护士服白得发光,杏眼,翘鼻,嘴唇红润。身材也好,前凸后翘。

沈南逸看了会儿,正打算离开,魏囡忽然抬头。

他们视线对上了。

只一刹那,沈南逸掉头离开。可很多年后他们才明白,这一眼于魏囡、于沈南逸来说,意味着什么。

十一月初,万物低沉的季节。

锦官城难得安静下来,交通动脉被冷雨淋得流速缓慢。那些喧嚣、热闹、疯劲儿刻在这个城市的根骨中,每个来往之人都承载着那些古老基因,再运往每一块属于秋天的沉寂土地。

于是世界也显得安静了,秋雨滴答下,这场从春而来的人间喜剧即将落下帷幕。

这天沈南逸接了个电话,是李象旭的。李少在那头哇哇大叫,显得极没见过市面。

“我说沈爷!您不是跟那个小情儿分了吗?啊?咋还上头条了啊!”

“这他妈全圈开始传,说他带资进组,压根靠的就不是实力!”

“各路粉丝都骂起来了我操啊。”

“好他妈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在不......野里”——苏菲派诗人 鲁米

原句为:在道德与不道德的区分之外,有片田野,我将在那里见到你。

私以为这句话很浪漫。

第四十一章

——我就说我家哥哥怎么不是男主,原来人家有后台呀,dbq不敢惹不敢惹。

——xswl姐妹们散了吧散了吧,这典型的炒作手段看不出来?讲道理哪来的三十八线艳星,想一炮而红也要看自己够不够格。评论里居然还有人zqsg护着你家蒸煮,我他妈一个爆笑!

——热评是认真的吗?靠演技?这几张照片可是清清楚楚,靠实力靠你(马的图形)呢。嘻嘻。

——路人说一句,人家是刚出头的新人演员,这么说不好吧。混的也不是偶像那一类,不如等电影出来再评论。

——楼上装路人的我笑了,笑他妈死了。没听过一句路人不下场,下场非路人吗。这届新人聚聚买的水军不行啊。

——大家不要给他艹热度辽,我看没多久马上会有声明。说是告这个告那个,反正自己装得好一朵白莲花。不得了不得了。

——求求大家不要带我家哥哥出来了,抱走我们哥哥,否则马上就是一个律师函哟(狗头)。

——我操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日嘛糊穿地心的“老演员”了,还跑这来装新人。恶不恶心!那些挺他的人到底是眼瞎,还是不晓得从哪里放出来的什么屁哦。呵呵(微笑)。睁大狗眼看看你们蒸煮以前都演了些什么玩意,脱成那样,挨炮挨成那样,还有碧脸出来混。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有后台呀。带资进组哦(手比心)。

李象旭把截图发给沈南逸,本不愿用这些是小事耽误对方。说实在的,评论里那些言语简直小儿科,无非是没成年的追星族和闲出屁的上班族刚巧碰头,也不管事件起因、真实性如何埋头就掐。

能断定的是,一部分有营销号下场带节奏的功劳,还有一部分荣誉非黑粉莫属。

魏北没几个常年稳定的粉丝,他这人比较佛,连微博都懒得营业发照片。进而他的粉丝也佛,有照片就舔一口,没照片各顾各的。

他也不是什么流量明星,给路人提起大多换来懵逼:这谁。

那“黑粉”从哪来?李象旭分析是有人搞鬼,雇水军了。

“这很明显水军黑。从爆照、控评、买热搜、营销转发这一系列熟悉的操作,完全不是某个素人的‘不小心’发现,肯定有预谋。”

李象旭最近闲,再加接手中秦集团影视产业,逐渐开始关注娱乐圈。

“我跟您说沈爷,投资这事儿,就你、我、王导知道。账啊合同啊全是从我们公司走,签我的名儿,我盖的章,别人能知道那他妈才有鬼。”

“我家老爷子还差点怀疑那男的是不是我,刚过电话来敲打我。这锅真你妈沉。”

沈南逸嗯一声,手中盘着两颗文玩核桃。他并没多少情绪起伏,甚至懒得看评论截图。沈南逸写了十几年的书,从未间断揣摩人性。这粉圈里的小孩子打闹,压根不入眼。

李象旭又说:“而且爆料方有意把你模糊了,看不清。只说是很出名、有社会地位、且家世不俗的大金主。这人铁定认识你,又跟魏北不对付。”

“不过可不敢惹你,只能逮着魏北掐。”

“我知道是谁,”沈南逸说,“让他再活蹦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