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面容,但却极为熟悉的语气,都叫孟良君在错愕稍许后,不敢置信的轻掩住嘴,诧异的问道:
“你……你莫非是瑾萱不成,可是当年御王爷告诉我,你已经葬身西子江,他还为你回扬州建了衣冠冢。所以瑾萱早就仙逝,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对方,难道你不知道死者为大的道理吗。”
孟良君不愿轻易相信,更是怒目相对,萧瑾萱并没觉得失望,更不会埋怨对方认不出她。
毕竟她容貌转变太大了,孟良君心里存着小心,发出质疑,这都是在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
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萧瑾萱露出一记浅笑,接着她不顾孟良君抵触皱眉的神情,就将对方的手紧紧握住了。
“良君就算我的面容你难以认出,但我却永远忘不了,当年是你冒着相帮我这个朝廷钦犯的危险,掩护我和逸儿从密道逃生的。而且当时我还交给你一封书信,你也给我带上了许多干粮。这件事情除了当年的郭仪,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这下你总该不在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其实萧瑾萱的话才说到一半,提及密道的时候,孟良君就知道面前这位摄政王府的正妃娘娘,就是自己多年的好姐妹萧瑾萱了。
警惕防备尽消之后,孟良君反手也拉住了萧瑾萱,仔仔细细端详了对方许久,她才喜极而涕的激动说道:
“瑾萱真的是你,数年前御亲王告诉我你死了,当时我为你整整念经四十九日,我真的以为咱们姐妹两人,此生都无再见的机会了。如今你能安然无碍的回来,这真是城隍帝君保佑,你快和我说说,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何连容貌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对于孟良君,萧瑾萱自然没有什么信不过的。
因此姐妹两人手挽着手坐下后,她就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事无巨细的都说给孟良君知晓。
闻听得萧瑾萱当年坠崖后,竟然失去记忆,还险些和大梁的西太子,如今的宣帝皇甫澈大婚。
后又因记忆恢复,拒婚返回北戎,寻得了亲生母亲,还得到长德公主的封号,并为了周显御再次从返归来。
这惊心动魄,又曲折艰辛的经历,若非萧瑾萱亲口说出,孟良君根本难以置信。
因为对方这番经历,简直比那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还要引人入胜,叫人的一颗心,跟着忽上忽下,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至于萧瑾萱她经历的多了,很多事情也能坦然面对,所以将往事讲完,她除了有些感慨以外,情绪到很是平静。
因此喝了杯厢房内,算不得珍品的凉茶,她抬眼向四周朴实无华的环境看了看,转而就关心起了孟良君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良君你依旧待在这城隍庙内带发修行。你对孟冕的那份心意,还有你们二人绝非亲兄妹的关系,我自然全都知晓。但你这位兄长,如今位列丞相,更是已经迎娶萧瑾玟为妻。反观你却五六年未在下山一回,女人这辈子芳华正茂只有短短几年光阴罢了。你也该看开些,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难不成为了孟冕,你真要终生不嫁,常伴青灯古庙不成。”
萧瑾萱关切的好意,孟良君虽然心领了,但她性子向来是个倔强的,因此她想都没想,就凄婉一笑的说道:
“瑾萱你和御亲王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至于我与大哥之间的事情,你就莫要为我操心了。他现在官拜一品,是大周历代最年轻的丞相爷。虽然他是家逢突变,我父亲看在他是故友之子的份上,才抚养带回我孟家的。但是这些事情,为了孟冕哥哥的清誉,不叫人质疑他的血统出身,是万万不能公之于众的。可若是不讲明他的出身,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对亲生兄妹。无论大哥他喜不喜欢我,而我都已经失去成为他妻子的机会。”
纵使当年孟冕大婚,迎娶萧瑾玟时,孟良君情难自控,冲动的当众表明心意,而受到京师所有人的唾骂羞辱,一晃都过去五六年之久了。
但那种千人责骂,万人讥讽的感觉,纵使现在想起,孟良君还是会忍不住微微发抖,心里滴血般的疼。
当她含着笑,将脸上落下的泪尽数擦掉后,就继续抽泣的又说道:
“我喜欢孟冕哥哥,从几岁时起,我就在心里默默发誓,今生非对方不嫁。或许瑾萱你会觉得我傻,但是你也是女人,若叫你下嫁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子,纵使婚后在如何岁月静好,以你独立自主的性子,恐怕也是不肯的吧。我虽然没有你的魄力,但我孟良君也不会轻言嫁人。我宁愿在城隍庙内,日日为大哥祈福诵经,偶尔站在山边向长平城内遥望两眼,默默的守护着他,这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孟良君好好的官宦千金不做,跑来山上当庙祝。
其实这些年她的父母双亲,何尝不是苦口婆心的劝慰,甚至是厉声威逼。
但随着不能与孟冕相守,一颗心早就晦暗尘封的孟良君,她仍旧无动于衷,选择继续留在寺庙之内。
一晃姐妹二人相谈足有两个时辰,眼见日落西山,周显辰也快回来了。
苦劝却根本动摇不了孟良君后,萧瑾萱也是个为情所伤之人,她懂得这份执着的背后,是多么的艰辛苦涩。
因此她虽然心疼孟良君,但作为好姐妹,对方的决定她也愿意选择支持。
而紧接着一晃她们就在寺庙内,住了三天的时间。
这种与世隔绝,每日与山林溪水,鸟鸣蝉叫之声为伴的日子,当真叫人有种返璞归真,心神宁静之感。
但醉卧山林,那是附庸风雅,闲人野鹤之人过的日子。
向萧瑾萱和周显辰这种皇室身份的人,他们注定这一生,都和尔虞我诈,党政夺权脱不开关联。
所以纵使和孟良君三日的相处,转眼就过去了,萧瑾萱心里也颇为的不舍。
可不便久留在山上的萧瑾萱,还是和对方告辞后,就登上了马车。
只是当一队人马走下兔儿岭上了官道之后,萧瑾萱的神情,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并且不住的向窗外看去。
将她此番举动,全都静静看在眼中的周显辰,他脸上闪过犹豫挣扎之色后,还是忽的一咬牙,下定决心的说道:
“七嫂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那天才到城隍庙时,你允我出去赏玩。结果我出了厢房,却发现随身挂着的折扇忘在了房内桌子上。当时我和白楚已经走到通往后山的院门处,所以我就叫他等在那里,自己独自回去拿折扇。结果显辰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很巧合的在门外,将萱儿姐姐与孟姑娘的那番话,都听去了不少。瑾萱姐姐你可别怪我,其实知道你未死,这两天显辰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如今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我也是盼着能和姐姐共享重逢喜悦。”
因为周显辰宅心仁厚,又一向没有架子。
加上年纪尚轻,所以这取折扇的事情,他并未指使白楚去取,结果阴差阳错下,竟然将萧瑾萱的秘密给探听到了。
对于这个结果也很诧然的萧瑾萱,从错愕里恢复过来后,她也并矢口否认,而是轻笑着说道:
“显辰,不是姐姐故意瞒着你,只是我真实身份还不能叫你王兄知道。为了怕你一时说漏了嘴,因此我才不得不连着你一起相瞒。不过既然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那一定要替姐姐保密。另外你也该知道,姐姐这次带来了北戎二十万兵马,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后,也该对自己自信起来。像个君王般勇于面对所有的挫折,姐姐必然会护好你,和显御一并辅佐在你左右的。”
对于萧瑾萱,周显辰是非常信任的,毕竟在薛后叛乱之时,就是对方闯进衍庆宫,救了吞服蛊虫的良妃,还有他以及八姐襄平的性命。
因此就见周显辰感激的点点头后,接着就好奇的问道:
“瑾萱姐你放心吧,虽然我不知你为何瞒着七哥。但我知道你最是在意对方,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我会替你保密的。只不过辰儿有一事不明,为何姐姐这一路来,总是心神不宁的望向车窗外面,难道姐姐有什么心事不成。”
已经和周显辰坦明身份,所以萧瑾萱说话也方便很多,所以就见她眼中记挂之色颇浓的说道:
“显辰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我身边收养了周雪,周逸两个孩子。而我逃出皇宫之时,逸儿因为被你皇兄忌惮,以为我要辅佐他争夺皇位,因此难以容得下这孩子,所以被我带着一起逃到宫外。可他毕竟还很年幼,当初又被冻的大病一场。因此我在逃亡新月城时,就将他寄养在兔儿岭后山脚下,一处名为石松镇的老郎中家里。如今来到兔儿岭,我就想起了周逸这孩子,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去,究竟过的怎样了。”
对于周逸,他虽然是赤灵的孩子,但周显睿和萧瑾萱当年,为了叫他能有个不被外人质疑的正统出身。
所以对外周显睿就宣称,周逸是他在府外宠幸一个女子,而生下来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血。
这件事情,除了极少数人知道真相以外,那会年纪也还不大的周显辰自然是不清楚的,更将周逸视若亲生侄子来疼爱。
因此闻听周逸竟然流落民间,很是仁厚的他,丝毫没想过这个有着周显睿皇子头衔的侄儿,将成为他皇位有利竞争者的这一点。
反倒很是关切,并透着焦急的说道:
“瑾萱姐姐,既然咱们都来了兔儿岭,就算你身份不便公开,无法将周逸侄儿接回身边。但咱们去看上对方一眼,知道他一切可还安好,还是能做到的。瑾萱姐,咱们别耽搁了,这就赶快去石松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