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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正写到这里,他的手停住了。反复地看内容,发觉似曾相识。

实际上,神乐过去曾给“他”写过一次信。为了判断自己是否拥有另一个人格时,水上让写的。

“ryu虽然看着你的行动,但是看不到你的内心。现在,将你对拥有另一个人格这件事的看法直白地说出来吧。你们从今往后需要长年的互相理解,偶尔无视对方的存在而活下去。万事开头难,不要故作姿态,将心情原原本本地写在信里。”

这是给“他”所写的内容,神乐到现在还能正确地回忆起来。内容如下:

“初次见面,这样写的话会觉得奇怪吧。可是先不说你,我对你的事情全然不知,果然还是得写初次见面。

知道在我体内还有另一个人格存在很是吃惊。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拜托水上医生找出原因,若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请告诉我。好像你是在父亲死的时候出现的,如果能将当时的事情告诉我,说不定能明白些什么。

现在的我十分困惑,那就是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更进一步说,我想摆脱这种状况,希望你能够消失。

写这个的话,你恐怕会觉得不好受吧。可是水上医生说必须要写真实的想法,只有从此开始,才能开拓我们能顺利生存下去的道路。这种状况会持续到何时医生也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这样。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互相交换想法是很必要的。

那么,既然现在不能马上摆脱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考虑现实情况了。也就是——怎么做才会不损害对方利益而共存。

首先是我这边的希望和提议。

第一,原则上来说你的存在要对周围保密。当然,现在除了水上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大家知道的只有我这一人格,并确信这就是我的全部。我并不觉得颠覆此印象是好事。但恐怕你不能接受吧。要说原因的话,是因为周围的人对神乐龙平的认识是建立在我这个人格上的,即使在你支配肉体的时候,你也必须演绎我的人格。关于这一点我们有必要谈谈吧。

第二,互相不干涉也不打扰对方的生活。我想按照自己的期望生活,你也是这样想的吧。不过,肉体只有一个的话,需要让步的地方会有很多。你今后想要怎么生存下去,请不要隐瞒直说就好。

第三,这也可能是最大的问题。是关于我们的治疗。如果接受水上医生治疗,能治好这个症状,我们当中的一个,或者我们两个都会消失。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继续接受治疗。你就此是如何想的昵?

读着写给自己的信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我是将你当做另一人的。你不要有所顾虑,说出你的想法吧。”

然后这封信通过水上交给了“他”。听水上说,“他”是“基本上脸色没怎么变化地看了一遍”的样子。想想这也是当然的。神乐写信的时候,“他”也一定也有意识,通过神乐的眼睛而看到了信的内容。

看完信,“他”将信纸翻过来在背面写回信。内容神乐也还记得,因为看了很多遍。

那信是从“不是我的错”这句话开始的。

“不是我的错。对我的存在感到很迷惑,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

回答问题。

关于第一点我有同感。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因此对你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关于第二点也有同感。我对你的人生没有兴趣。

对于第三点,我毫不关心。我只想在我存在的时候照我的方式生存罢了。如上。”

神乐还记得读着回信时生气了。自己这么努力认真而写的信,但回信却这么粗鲁是怎么回事。笔迹也和神乐的不同,仿佛鬼画桃符一般。

那之后就再没有通过信,而是由水上作为媒介来互相陈述想法。由此做出了一些规定。

首先是称呼。为了和神乐有所区别,而称“他”为ryu。知道“他”希望被称为ryu的时候,神乐觉得他真是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ryu要求的,只是画画的场所罢了。准备指定的绘画工具、画布及房间就可以了。不过附带条件是那个房间未经许可任何人不许进入。

神乐则希望确定人格反转的周期,也就是两周一次。对此ryu的答复是,如果想这样,希望每次能维持他的人格十个小时以上。由迄今为止的经验判断出,使用人格反转剂的情况下会让亚人格维持五个小时。神乐和水上谈过后,决定人格反转的周期是一周一次。

这一约定到今天为止都未被打破过。拜人格反转剂所赐,ryu的存在只被极少数人知道,并且神乐既没有因“他”惹出麻烦,也不曾给“他”添过麻烦。

一个不知身在何处,只是享受画画乐趣,完全陌生的人——对神乐而言,ryu就是这样的存在。绝对不会相遇,因此无视他并不难。意识到他的存在,仅仅是在研究遗传因子和内心这一命题的时候。

神乐再次将目光落在报告用纸上。

字体变得潦草,也许是受到了那封回信的影响。如果那边是这种态度的话,这边也不用以礼相待了,或许潜意识中有此想法。

他继续写着。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头发粘在蓼科早树的衣服上了。我对这事没有头绪,那就应该是你的问题。不管怎样,我想让你马上说明一下。尽管我没准备绘画的道具,也许会很无聊,但请给我忍耐。那么我等你的答复。”

重新看了下内容后,神乐起身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中取出形似香烟盒的盒子,坐回沙发。

拿过烟灰缸,从盒里抽出和香烟一样的反转剂。

重整气息,将反转剂夹叼在嘴里后拿过打火机。点着火,深吸一口之后将烟后吐出,反复多次。

神乐靠着墙壁,古董水晶电波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神乐皱起眉。将反转剂拿离嘴边,盯着它看。

真奇怪啊——

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已经失去意识了。从没花过这么长时间,但是今天大脑还是很清醒,甚至连朦胧的感觉都没有。

神乐将到刚才抽的反转剂在烟灰缸中熄灭,少许犹豫后,拿出新的反转剂,夹在手里。和刚才一样点着火,大口吸着,甚至闭上眼,努力让心情平静。

但不久他就睁开眼。心神不定地无数次吸进又吐出烟雾。不久,就将已经变短的反转剂在烟灰缸里掐灭。

感觉稍微有些头痛,但一会儿就消失了,意识还是很清醒,和吸入反转剂前没有任何改变。神乐站起身,在房间内徘徊起来。打开窗帘,盯着映在玻璃窗上自己的身影。当然,外表上什么变化也没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格没有反转呢?

想着是否应该给水上打个电话。但距离上次使用反转剂仅仅过了两天,如果被问到为什么使用反转剂,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目光投向桌子上放着的反转剂的盒于。要不要再抽一根昵?但连续使用反转剂是被严格禁止的。他已经抽了两根,如果再使用的话会有危险。而且,两根没有用的话三根也是同样的结果。原因不在这里。

他走到洗脸池,用冷水洗脸,与镜于中的脸正对着。

“这是怎么回事?”神乐对着镜于问道,“为什么就今天不出现呢?你给我出来,好好的说明一下!”

说出口后,感觉轻松了不少。

关于“他”是否能控制人格反转,神乐到现在还没有考虑过。如果使用反转剂的话,肯定能让“他”出来的。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他”肯定看了信的内容。如果出来的话,必须要回答问题。因此才不出现的吗?

如果没能引发人格反转是“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回答不了神乐的问题。

神乐瞪着镜子里的脸,“是你把蓼科兄妹给……”

这时,玄关的门铃晌了。听声音可以分辨出,这不是公寓入口的门铃,有人正站在这扇门外。

神乐皱了皱眉,他没有同意任何人直接造访,况且现在又是半夜。

走到玄关,从猫眼向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脸看不太清楚。

歪着头,神乐打开门。

“晚上好。”少女微笑着说。

神乐无法出声地盯着她看。年龄大概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长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那张面容他曾经见过。

ryu的画布上画的就是这位少女。

第十八章

“你是……谁?”神乐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长发少女用不可思议地神情看着他。

“你不是他……”

“‘他’是指?”

“虽然长的一样,但不是他。我知道了,你是神乐君对吧?”她的眼中闪出光芒,“真意外,没想到能和你见面。我从他那里听过你的事情,还抱怨过你是不敢说出真话的胆小鬼。”

她口中的“他”是谁,神乐很清楚。

“你和ryu交谈过吧。”

“嗯。是你的另一个人格对吧。”她歪着头微笑。

神乐迷惑了。他有双重人格这件事,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才对。

“你到底是谁?”

“我是铃兰。”

“铃兰?”

“他给我起的名字。先不说这个,能让我先进去吗?这里有些冷。”她皱紧眉头。

神乐虽然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将门打开让她进去了。虽然不想让身份不明的女孩进入房间,但他想问她的问题堆积如山。

叫做钤兰的女珐进入房间,坐到沙发上,将桌子上的杂志拿在手里,但马上就放回去了。之后并没有在房间内四处张望,一双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神乐。

“你也坐吧。”

神乐拉过电脑桌前带轮子的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真名是?”

“什么?”

“你的真名。你说你的昵称叫铃兰,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她不高兴地撅起嘴,“他都没问过那种问题。因为,名字有什么意义吗?就只是个代号罢了。他是ryu,我是铃兰,这就足够了。”

“很遗憾,我不是‘他’。快说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要是不说呢?你要追问下去?不过你不是想问很多事情吗?比起我的真名,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吧。”她的口气中透露着兴奋,仿佛在调戏神乐一般。

“好吧。关于真名这个问题我就先保留。那么铃兰小姐,我想请教一下,你和ryu是什么关系,你是ryu的什么人?”

她靠在沙发上,翘起细细的腿,“当然是恋人。不过我的存在要跟大家保密,所以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哦。”

“ryu的恋人?”神乐摇摇头,“那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ryu除了水上医生以外不跟任何人接触。要是恋人的话,你说说是在哪里相识的。”

“那很简单。是在画室认识的。”

“画室?”

“不就在脑神经病院的五楼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ryu画画的房间吗?”

“是的,是在那里认识的。你应该也知道他在画我吧。”

确实,眼前的铃兰和画布上描绘的一样,衣服和发型也一样。

“我不知道。”神乐说道,“那个房间除了我们以外的人是禁止进入的。你和ryu相会应该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进出的话,防盗监控录像也会拍到。”

铃兰耸耸肩歪过头去,“那个无所谓吧。摄像什么的,也不过是所谓的机器眼而已。只能从光学角度上看到东西而已。要骗过机器很容易,非常简单。”

“你是怎么做到的?”

神乐提问时,她不耐烦地歪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