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他为此费尽心力的份上,她也就不开口反驳了。
眼看着她准备要挣扎,一颗心就提起来,最终她的手还是放下来,任由他揽着腰肢。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慌跳,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渐渐摸头了她的脾性,该下决心时绝不含糊,无论外面人怎么看,都会做她自己,而且还吃软不吃硬。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窗口却传来几声鸟叫,一只身子浑圆的翠鸟将要顺着窗棂的空隙飞进来,李雍皱起眉头厉眼望去,那鸟儿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又立即受了惊吓似的“扑棱棱”地飞走了。
李雍满意地垂下头接着道:“从前在军营里不觉得,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成了家的将军,空闲的时候总会一遍遍看家书,我在大牢里就在想,等我去南方收粮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写家书给我。”
李雍此时此刻的直白,就像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她一样,她那时候觉得捉弄个封建士大夫很有意思,没想到现在反被钳制,难道连这个也会因果循环。
季嫣然忍不住抬起头去看李雍,却见他神情自若,一脸正经,仿佛方才的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啊,每次瞧见他这个样子,她都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捏捏他的脸皮,看看那表情是不是摆拍的。
心里这样想着,还真的就动了手,等她意识到想要收回来,却发现他的脸已经贴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不禁恍惚,到底是她的手太快,还是他的脸自动自觉地在迎合。
季嫣然想要在李雍脸上找到些端倪,他却是严肃而拘谨,目光中闪动着几分的惊讶,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轻薄,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这让她心里觉得很舒坦,就好像自己没吃亏,权当是在揩油。
他的下颌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干净,在她指尖滑动,笔挺的鼻梁,一双比什么都要清澈的眼眸,他也是一夜没睡吧?却看起来这样的神采奕奕,而她就像是一颗蔫了的白菜。
“大牢很好坐吧?”
为什么从他和冉六都好像过的很舒畅。
李雍道:“不错,还有些稻草铺在身下,老鼠一家五口很爱吃牢饭,只要你不立即将饭吃光,就会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季嫣然不禁笑出声:“以后还是不要去跟老鼠抢饭吃了,挺大的人了岂能欺负弱小。”
风顺着窗子暖暖地吹进来,她忽然觉得有些灼热。
忽然想起一件事。
“四叔为了帮我们已经被皇上恼怒,以后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让四叔为我们付出更多。”她能看得出来,李约闭门不出除了因常宁公主心灰意冷,还想要淡出皇帝的视线,可如今为了他们又站在人前。
不管是皇上还是谢變定然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叔,这种随时都可能被人动手加害的滋味儿当然不好受。而且经过这件事之后,她觉得四叔心里另有思量,不管是面对皇帝还是朝廷,他都是镇定自若、毫不畏惧,甚至这一切就像他指尖的棋子般。
没有谁会轻易向挑战朝廷权威,如此的决绝不顾一切,难道常宁公主的死与皇帝有关?
真的是这样的话,四叔也会向皇帝报仇吗?
眼看着季嫣然陷入了思量,李雍手臂不由地收紧了些,然后低声道:“以后我会想的更加周全。”
说话间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想必是冉六几个耐不住寂寞已经闹起来。
季嫣然和李雍一起走出去查看,却没想到李丞拿着一根棍子追着冉六四处跑,冉六气喘吁吁显然吃了不少的亏。
李丞冷声道:“你若是这个样子,干脆不要想着上战场,还是求你父亲用冉家的颜面保下你留在京城。”
冉六见到李丞这样正色,忽然笑不起来了,看向李雍道:“别的我是学不会,不如三弟教教我如何脱逃吧。”
说了半天还是要去战场。
“大哥还好吗?”顾珩走过来轻声问季嫣然。
季嫣然点头:“挺好,就是比从前消瘦许多。”
顾珩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脸上仍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就好。”
不一会儿功夫林少英也凑了过来,一双眼睛紧张地在顾珩身上看来看去,如同在看个小偷般:“季姐姐,我觉得你还是搬去我家里住一阵子,在京中我们林家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现在无论看到哪个都觉得不顺眼。
……
冉九黎快走几步踏入了家门,她本是陪着母亲去京畿的庄子上住两天,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即返回京城。
“小六呢?”冉夫人立即问管事。
管事躬身道:“六爷去了李家,看样子一会儿就应该能回来。”
冉夫人松口气,冉九黎却板着脸道:“哪个李家?”
管事道:“骁骑尉李雍家中。”
“这孩子,”冉夫人松了口气,“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三天两头地被关进大牢……定是要将我气死他才肯罢休。”
安顿好冉夫人,冉九黎径直去了书房,冉老爷正坐在书桌前看公文,见到女儿之后皱起的眉头仿佛松开了些:“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想一想,我们家这次该怎么办?李……李约这次是要做什么?他该不会……改变心意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彼此了解
冉九黎摇了摇头。
冉守功见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叹息:“常宁去了之后,他的想法就愈发难以琢磨,若是常宁在,恐怕现在已经是另外一番情形。”
冉九黎坐下来:“父亲现在不要说这些了,这次事关河北道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对的,让那个太子或是江家胡乱作为,恐怕会边疆失守,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冉守功点头道:“无论怎么样,边疆都要安稳,这么说我们也要帮帮李家了,”说到这里他不禁沉吟,“我们要怎么帮忙,难不成也让人去江南收粮食吗?”
所以说李约的心思让人难以琢磨,这些年很多时候他们明明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冉守功望着女儿,家中的幕僚都不如女儿聪慧,这些年冉家都依靠女儿为他筹谋。
冉九黎道:“父亲先不要着急,既然想要帮忙就必然有机会。”
从书房里出来,冉九黎立即吩咐道:“拿着我的帖子去将李三奶奶请过来。”
管事应了一声立即去安排。
冉九黎回到屋子里换下衣服,就听到冉六吵吵嚷嚷地进门:“长姐呢?”
帘子一掀开,立即露出一张满是青紫的脸。
冉九黎虽然早就知晓冉六挨了打,陡然见到冉六的模样还是皱起眉头,冉六从小到大没少在外打架,可是挨了打还这般高兴的时候却很少。
不但如此,他还自请去军营历练,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长姐,我将李三奶奶请过来了。”
冉六笑容满面,走进门就端起茶“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冉九黎看着冉六:“叔父没有打你吗?”
冉六摇摇头:“没有,这次我们做的是正经事,父亲自然不能对我动手,”说着眨眨眼睛,“说不得父亲还觉得与有荣焉,我就要上阵杀敌去了。”
冉九黎在半路上就见到了婶娘,婶娘哭得两眼通红,虽然冉六平日里胡闹会挨打,但也只是皮肉之苦,上了战场就不一样,随时都可能会死人。
不过叔父却很高兴,夸赞冉六真的出息了,不但正正经经地开了药铺,现在还有心思去奔功名,就算平日里胡闹一些他也不会在意。
“长姐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冉六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冉九黎摇摇头:“没什么。”一直让整个冉家都很头疼的人,只是去了一趟太原之后就改变了。
或者说冉六一直没有变,只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冉九黎起身去见季嫣然。
季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许多事。
李家、冉六、林玉娇,除此之外她总觉得李约这次伸手帮忙跟季嫣然有关。李雍要去江南收粮,除了为河北道筹军粮之外,还要证明当年季承恩当年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这件事过后季承恩就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京城。
这并不奇怪,因为李家的冤案季嫣然也全力以赴地帮忙,就算交换利益如今李雍也该如此,让她没想到的是李约会伸手。
冉九黎站在屋门口,隔着琉璃帘子她看到季嫣然在看桌子上的棋盘,那是她离开家时下的残棋。
季嫣然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眉毛扬起,露出一丝笑容。
冉九黎忽然道:“你能解这棋局吗?”
季嫣然这才抬起头来,正好与冉大小姐对视,她上前行了礼:“这局棋无论怎么看都是势均力敌,冉大小姐只是找了个人能与您一起消遣,输赢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原来季嫣然是想通了这一点。
冉九黎点了点头:“当年我与常宁下棋,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也会在意输赢,到后来……倒是为了能够在一起互相解闷。”
两个人一起下棋,一起说笑,那些日子总觉得很舒服。
冉九黎坐下来,她望着季嫣然,跟聪明的人一起说话,会让人觉得轻松许多,季氏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你准备要怎么办?筹军粮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李约帮你们一把,恐怕也不容易凑到数目。”
冉大小姐都已经猜到四叔是在帮他们,这是因为冉大小姐很了解四叔吧。
冉大小姐喜欢四叔那么多年,四叔却一直放不下常宁公主。
看起来两个人过的都很苦,如果能凑在一起……可若是感情都能这样理智的去处置,也就不会那么动人了。
季嫣然收回思绪道:“江南是唯一一处没有被五姓望族和朝廷勋贵掌控的之地,每年上缴赋税不多,庄户富足有足够的粮食。”
冉九黎道:“有粮食却未必会卖给朝廷,筹买军粮,朝廷给的价格一向不高。”
季嫣然笑道:“朝廷买粮食的价格不高,但是会有另一种补偿,这就是为什么四叔会花高价买江南的土地。”
冉九黎皱起眉头思量。
季嫣然接着道:“若是运河疏通,货船、客船都可以往来京城等地,北方战乱、灾荒不断,江南相反却是一片安宁,运河沿途必将繁荣。”
季嫣然说着将手中的稻穗递给冉九黎:“冉大小姐看看今年的稻子,北方的稻子尚未成形,江南的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收割了,这两季稻只有江南可以耕种,若是这样的稻种扩散开来,京中达官显贵便会去江南购田,到时候江南土地价格上涨,那些大庄户自然获利。”
四叔给她这稻穗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四叔的用意。四叔买地买米就是要引得商贾和显贵前往江南购地。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只要仔细思量就会知道四叔根本就不是在阻扰他们收米,反而是在帮忙。
那些商贾和庄户不傻,只有促成军粮北上,才能换来运河疏通,将来才会有更好的日子。
冉九黎目光闪动:“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季嫣然点点头:“冉大小姐是想要帮我们。”从太原府开始冉家就一直从中帮忙,李家的案子也是因为冉家才会这样顺利。
冉九黎看着季嫣然,虽说她早晚会弄明白李约的用意,却没想到季嫣然在她之前已经想了个明白,不但如此甚至知晓她心中所想。
“我会让冉家也去江南买地,助你一臂之力,”冉九黎接着道,“我家中还有些人手,你若是需要就知会一声。”
季嫣然起身向冉九黎道谢。
“不用这般客套,”冉九黎看向棋盘,“有时间的话就过来跟我下下棋,玉娇如今在你那里学医术也不肯常常来了,我这里冷清的很。”
季嫣然点头,冉九黎的性子十分沉稳,就喜欢坐在屋子里,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寂寞。
两个人一起说了会儿话,季嫣然才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