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疫症是好事,他们却要被掣肘,因为来的人太多,他们不可能一一买通,与他们上下一心。
万一被人捉住把柄,可就真就……到时候太子爷绝不会冒险保他。
“走吧。”
季子安向前走去,偌大的力气不由得季元征挣扎,差点让季元征一个趔趄摔在那里。
他不去,他不能去。
“进去之后,咱们就不出来了。”季子安咂嘴,果然英豪不是那么好做的,他心里害怕也要吓吓季元征这小子,“兴许我们都会死在那里。”
将恐惧说出来果然会好一些。
“看看你先染上疫症还是我先……咦,你小子哆嗦什么。”
季子安瞪圆了眼睛,他当然不能承认发抖的人其实是他。
季元征只觉得被人揣进了一块冰在怀中,听到季子安的那些话他几乎要惊骇的晕厥过去。
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还有什么要交代给家里的,现在说出来请人带回京去。”
终于在季子安这句话之后季元征再也忍不住大呼起来:“我先不进去了,我就……不进去了……”
“那怎么行?”季子安看着眼前那高高的城墙,“我们怎么能让嫣然自己孤零零地在那里,我们要去陪着她,支持她,维护她,就算别的事做不了,也能站在她身后,至少让她放心地向前走。
总之,有我们在谁都别想欺负嫣然。”
季子安说着脊背再一次挺直,只要想到这些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季子安一步步向前走,那些黑袍人就跟在他身后。
季元征已经被围起来,正当他腿脚发软时,就被身边的黑衣人提了起来。
这些都是得了疠风的病患,季元征胸口一滞,就要晕厥过去。
季子安见状微微翘起了嘴唇,他就知道老太爷一家会在这时候对嫣然下手,既然狗改不了吃屎,他就让季子安吃个够。
“严院使,”季子安转过头明媚一笑,“您也来啊。”
田老太爷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季嫣然,季嫣然虽然收了那么多药铺,没有人帮衬的话也是枉然。
他们已经看在常宁公主的面子上过去帮忙,可是这样一来就有陪着她胡闹之嫌,他们不顾生死地留下可是要医治病患的,他到底该不该救季嫣然,听说季大人也是个正派的好官,可是许多事又不能只讲情面。
田老太爷想着这些左右为难地踱步,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人一旦有了声望就会身不由己,不可一味偏私,希望林家和李季氏能够明白不要怪他。
“父亲。”田老爷快步进了门。
不等儿子说话,田老太爷道:“怎么?李季氏来了?”
“不是,”田老爷眉宇间还有震惊的神情,“有人进城了……”
田老太爷道:“那有什么奇怪,肯定会有病患不停地被送来。”
“不是,”田老爷抿了抿嘴唇,“是坊间的郎中,还有普济院、福康院里帮忙的医工和婆子,许多人……都是季氏的人……”
真的应了季嫣然的那些话。
“季氏买下药铺就是让这些人进去帮忙。
药材……用具也是不缺……这样看来……这样看来……”
田老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这样看来季氏没有来找他们,是根本不需要他们帮忙。
定州城被这些人接手,田家被撂在旁边了。
田老太爷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不可能。”
“爹,”田老爷道,“我们这是看走眼了,季氏……虽然不是常宁公主,却也有她的本事,我们之前至少应该请她过来问问清楚,也不至于是如今的结果啊。”
他们真的错了。
田老太爷的脸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顿时一片通红。
……
定州城外,李约骑马远远地眺望过去,伤兵将病患送进城去,城内的事显然已经安排妥当。
她已经度过了难关。
第二百八十章 见面
杜虞到了李约身边低声道:“主子怎么不进城去。”
明明已经到了这里,却不去见面。
杜虞向李约看过去,李约目光清湛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扰乱他的心境。其实他真正的想法很少人会知道。
杜虞接着道:“我还以为您会去帮季大小姐,从前那些跟随公主的人,都不太相信季大小姐,也不肯帮忙。”
其实就像田家这些人,如果主子带个口讯过去,他们绝不敢有二话。
“这样对她不公平,她究竟不是常宁的影子,”李约道,“不管是我还是冉家都不该这样做,否则就算她做成了事,田家心中也不会真正敬服。现在就不同了,城中的情形她一手掌控,没有人能够代替她的位置,经过这次的事,日后哪里再有疫症,她就能更快更好的应对,她手下的人各司其职,所有一切井然有序,这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和助力。”
必要的时候他会伸手帮忙,更多时候他要懂得后退。
杜虞不明白:“可是季大小姐明明就是公主,何谈影子一说。林二爷到定州之后就已经弄清楚了,季大小姐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
李约的袖子微微一颤,就像是被微风吹过轻轻舒展。
“要不然主子去问问。”
“不必问了,”李约微微笑道,“如果她真的想起来了,就会让你告诉我。”
现在他们该做的是另一桩事。
李约正准备要离开,就看到有人赶了过来:“主子,林二爷来了。”
林少英这么快就找了过来,难不成是让人跟在了他身后?杜虞皱起眉头,他这一路竟然没有察觉。
林少英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李约面前,跟在林少英身边的还有一个矮小的影子,乍眼望去是普通兵卒的打扮。
不过等到那人抬起头来,那清秀的面庞,委实让杜虞一惊。
季大小姐。
她怎么也跟着来了。
这怎么可能……今日她不是应该在城中安排一切事宜吗?
李约的目光落在季嫣然身上,穿着男子的衣衫,显得她更加的娇小,被林少英高大的身形遮掩,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她的存在,可是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目光中闪烁着粲然的神采,立即吸引着所有的目光。
若说她和常宁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显得生机勃勃。
她是猜到这时候他会在城外,因为今日对她和定州城十分关键。
四目相对,季嫣然不由地从心底感叹,什么事都瞒不住李约,只是这样对视一眼,他就好像知晓了所有的事。
这样了然于胸的从容,让她差点就上前行礼喊一声“四叔”。
如果她是常宁,她自然不该这样做。
这样想着就愣在那里,不喊四叔的话,又要喊李约什么呢?
“前面不远有个人家,我让人收拾出来了,暂时在那里落脚,”李约先开口道,“去那边说话吧!”
就像她在台上忘词儿,有人体贴地救场。
季嫣然松了口气。
这是李约的其中一个好处,总不会为难她。
她和少英是一路走过来的,李约也没有骑马前行。
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那长袍内翻飞的嫣红色衬里,衬得他更加的干净,脸色也显得异常苍白。
季嫣然握紧了手中的药箱,她估计的没错,李约在京中与谢燮动手时就牵动了旧伤,如今又这般奔波,只怕情况不太好。
“您还是骑马,”季嫣然道,“少英陪着我走过去。”
李约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径直向前走去。看来她是真的想起了一些事,否则不会与林少英如此亲昵。
两个人没有半点的隔阂,林少英眉宇之间也少了从前的阴郁。
面对他却还没有从前那般的自在,所以他不必仔细思量就能知道,她一定没有想起有关他的过往。
几个人坐下来,季嫣然打开面前的药箱。
恢复一些小时候的记忆之后,她就试着让林少英讲一些她从前的事,希望能唤醒她更多的回忆,然而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她能想起来的都是林少英不太知晓的小事。
比如为了哄母亲高兴,她偷偷藏在花房里,想要等到拿株墨兰开花之后立即送到母亲面前,结果惹出了大祸,林家上下都以为她掉进了池塘溺水了,祖母还因此差点哭死过去。
这些拼凑起来就是属于常宁的童年。
李约将手放在了诊枕上,少女立即将手搭了上去。方才她的表情一时明亮如火,一时黯淡灰色,应该是在思量那些有关常宁的记忆。
第一次察觉她和常宁相似的时候,他就期盼着她能想起来给他个确切的答案。
可如今这个念头却淡了许多。
不论是谁,若是被过去束缚住都一定会觉得沉重而艰难。
季嫣然收起手抬起头时,只见李约正含笑望着她。
李约开口道:“我会让人将沿途患病的伤兵都送到定州城。”
季嫣然点点头,这样一来伤兵就都会知道就算患了时疫他们也会被好好医治,但是江家的那些兵马就不是这样了。
不管是江家还是太子,知晓李约在查那些江家的屯兵,就会想方设法地将那些人藏起来,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李约道:“那些人前些日子被充当朝廷驻军去边疆,当时情形危机,不会有人核对军册。现在不同了,边疆战局平稳,随着伤兵不停地退下来,朝廷也在仔细核查,为的是将来论功行赏、发放抚恤,所以正是查江家私屯兵马的最好时机。
江家已经知晓我在哪里,让那些眼线跟着我去查案,消息传到太子和江家,他们就会愈发的着急,绝不会让那些兵马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们也是战场奋勇杀敌,不顾生死为国捐躯的将士,不但领不到军功,甚至要四处躲藏,身上有伤或是患病也不能去卫所医治,江家和太子不能妥善安排他们,必然会引起混乱。”
听到这些话,季嫣然不禁垂下眼睛,李约是在竭力避免屋子里会有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