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过一道关卡就少一拨人,现在就剩她和怀里的六皇子了。
哦不,对面还有个抱着胳膊的贺纶。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俊美的近乎邪气,穿一身宝蓝柿蒂暗纹的家常袍子,束发的白玉簪通体莹润,在微黄的烛光中泛着冷月的清辉,他神情不温不火,从下至上扫了她一遍。
事情缘由贺纶已经从秦氏口中得知。他收起视线,掏出帕子掩了掩鼻端,不耐烦的催了声,“还愣着干嘛,赶紧给他换啊,动作利索点,把那裤子扔……算了,你揣着吧,别弄脏我地毯。”
“奴婢遵旨。”
太好了,他好像没认出我。汤媛松了口气,继续低着脸缩着肩,谁知贺纯倒扭捏起来,“哥哥,她是女人,你帮我好不好?”
贺纶无动于衷,“不是你要她来的么?”
“那是缓兵之计。”贺纯大声道。
“赶紧换你的吧。你已经被她看见,换不换都一样。”贺纶指着汤媛笑,“今晚,你会被妖怪吃掉的……”
贺纯哇的一声哭了,“你胡说!姑姑刚才告诉我了,妖怪不会吃我小鸡子,要吃也吃你的!”
贺纶笑意凝固。
“啊,啊,那个,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汤媛矢口否认,就差给这小孙子跪下了!
“姑姑,你说过的!你快告诉哥哥,妖怪要吃他的小……”
汤媛冒死一把捂住火上浇油的贺纯。
暖阁的气氛也僵到了极点。
她汗如雨下,脑子嗡嗡乱响,后背都要被贺纶的两道视线戳穿,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静默片刻,身后才传来贺纶幽幽的声音,“看来上次那一脚是踹轻了,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本皇子弄死你。”
信信,你怎么死我都信!汤媛胡乱点头,恨不能捏死手里的包子,哪里还管贺纯反不反抗,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换好,然后揣着氤氲了淡淡骚气的裤子给贺纶跪安。
“你且等一下。”
汤媛只好硬着头皮等。
贺纶打个响指,有人掀帘而入,伺候贺纯饮姜汤,完了又抱去隔壁的暖阁请平安脉。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呀?”贺纶微微后仰,声音惫懒,一只胳膊闲适的搭在扶手,另一手敲了敲桌面。
是呀,怎么哪哪儿都能碰见你。汤媛几欲抹额上的冷汗,又想起手上有尿,只好作罢。
贺纶道,“别紧张。你救了老六,本皇子在想……赏你点什么好呢。”
这个还用想么,随便来一盘金元宝就可以了。汤媛讪笑,“奴婢愧不敢受,愧不敢受,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也是奴婢的荣幸!”
谄媚之言似乎取悦了贺纶,他踱至她对面,笑着蹲下/身,汤媛吓一跳,镜头太近,除了他似笑非笑的脸啥也看不见。
原来她长得也不难看。
怪不得贺缄喜欢。
但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骚气,贺纶不禁又掏出帕子掩住鼻端,“离我远点儿。”
求之不得呢。汤媛连忙往后挪,贺纶道,“可以了,这个距离还不错。说吧,想要我赏你什么?”
“奴婢不敢。”汤媛哪敢真要他东西呀。
贺纶的笑意却愈发慈祥。
“没关系的,你可以对我提任何符合你身份的要求。”他抬起她的下巴,忽然想起她身上有尿,又缩了回去,暗暗的用帕子擦拭,面不改色道,“还没想好?那你回去慢慢想吧。”
“求殿下派个有脸面的送奴婢一程。”她瓮声瓮气道。
此刻所有宫门都已落锁,但总理六宫的皇后总会给亲儿子一枚畅行内廷的令牌。她知道贺纶有这个权利,于情于理也该他遣人送自己回去。
“这样不太好吧。”他站起身。
没想到他一口回绝。
汤媛不解道,“不是殿下说要赏奴婢的么,就赏这个吧。”
贺纶眸色一沉,用脚尖抬起她柔嫩的下巴,“放肆,有这么求主子的吗?”
“不敢不敢,是奴婢妄言了,奴婢知错,殿下您息怒,奴婢这就滚。”
“我让你滚了吗?”
没,没。
“瞧你吓得,跟你开玩笑呢。”贺纶这个神经病又恢复了一脸慈祥。丢给她一只拇指大的翡翠小葫芦,就跟人逗畜生时丢块肉的动作差不多。
“赏你的,拿去玩吧。”
如此堵住了她要回寿安宫的请求。
很快汤媛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坏主意。
贺纶命人将她带下去清洗干净,换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等宫女衣裙,便要送她去西所,还美其名曰她与贺缄最熟,徐太嫔又是贺缄生母的亲姑姑,亲姑祖母的人借宿一宿怎么说也不为过。
真是日了狗了,她上辈子一定是xx了他全家,才会被他这样恩将仇报!
汤媛大惊失色,挣开冯鑫,死死拉住贺纶锦袍一角,“殿下三思啊,饶了奴婢吧!奴婢是太嫔娘娘的贴身宫女,怎能……夜宿三殿下那里……”
没名没分的,就让她在西所过一夜,一夜之后她的名声就完了,贺缄的也完了,少不得被人冠一顶“亵/玩长辈贴身宫女”的帽子,以后谁家的贵女还敢嫁给他!
贺纶哦了声,“难道你想睡我这儿?”
使不得呀!我选择去死!她头摇的更快,“殿下是金玉一般尊贵的人,奴婢是尘土,在您这儿多待一息都觉得罪大恶极!请您快些让奴婢滚~吧!”
南三所的东面还有个御前侍卫所,她脑子转的飞快,倒不如去那里,在人来人往的值房门口坐一夜,翌日再去宫正司禀明缘由。
看来她并不中意贺缄。
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存犹疑。
连一丁点儿的犹疑都没有,这下有趣了。
贺纶若有所思的目光微闪。
他低低地笑,俯身搀起她,“好,不去,行了吧?”
汤媛受宠若惊,满腹狐疑,仰脸望向他。
他亦垂眸端详她,唇角微勾。
遣人送汤媛离开以后,贺纶召来冯鑫,淡声道,“那丫头胆小怕死,溜须拍马倒是信手拈来,”顿了顿,又补上一条,“还贪财。这种小鱼小虾成不了大气候,你且禀明母后,不必浪费心神。”
他拧了拧眉,“不过可以考虑将她安排给贺维。”
其实安排给贺缨才有意思,不过贺缨已经有掌寝。
但若真想送去也不是不行,他坏笑一声。
冯鑫很是赞同,“殿下英明,奴婢也觉得这样极好。”贺缨性烈如火,贺缄却阴沉如水,这两个撕咬起来,那可真真儿的精彩。
贺纶含笑思忖,马屁精连亲嘴儿都不会,是别指望她会伺候男人了,落进贺缨的掌心,不死也得残,那贺缨素来又爱折腾这种小雏儿。
心底,竟起了一点恻隐。
他道,“先紧着贺维吧。万一被贺缨玩死了,以后还怎么恶心贺缄。”
玩死了才有好戏看呀。冯鑫还想再劝,却见殿下俊美逼人的侧脸微沉,便将到嘴的话又咽回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泪在燃烧投了一枚火箭炮,嗷呜~~~~~作者菌感觉好星湖(^o^)/~
关于男主,就是那个能让女主做皇后的!!
女主做皇后听起来有点玛丽苏,但人卫子夫都能做,凭啥咱女主不行?苏就苏吧,倘若男主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还做啥男主,是吧?
此外再跟大家求评论啊,新文这么娇嫩,只能麻烦小天使们浇浇水施施肥啦,评论随便给个标点符号都ok啦,然而别忘记打两分,这才是最重要的,么么扎扎!以及大家也可以告诉我你们比较萌哪只皇子~
第5章 绿意
回去之后汤媛跪在太嫔的寝殿外象征性的磕了个头,一表请安之意。
没想到太嫔还未就寝,香蕊披着件小袄从锦帘后露出个脑袋,“媛媛,太嫔宣你进见。”
于是汤媛便陪她老人家在暖阁说了会子话。
直到完全确认贺缄不会落下病根,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才幽幽的松了口气,两鬓已是雪白,看上去比大五岁的太后还要苍老。
汤媛的心也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酸涩,不由起身跪坐徐太嫔腿边,娴熟的为她按捏。她统共就两个特长,针线和捏腿,一有机会便拿出来显摆。
她一显摆太嫔就会笑。
现在她就想让太嫔笑一笑。
“傻孩子,忙了一天不累么,坐着吧,本宫今天腿不疼。”
“这个您就不懂了,按摩呀是一种循序渐进的积累,刚开始您可能不觉着,但经年累月下去效果很惊人的。从前奴婢一有功夫便帮干爹按,前前后后大概按了三年,现在下雨天他老人家的腿都没那么疼了。”
实在不忍满脸疲态的老人今夜难眠。汤媛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将贺纶的事咽了咽,改日再说吧。
反正她又不是应付不了,主要是贺纶也没把她怎样,谁还能为一个婢子指摘皇子不成?至于亲她那回,她都把他恶心吐了,也算扳回一局,总不能再亲回来吧。况且这事若是闹开了被人拿去作伐子,一个不好把她弄给贺纶侍寝,那她和贺纶真要一起吐了。
汤媛一双小手修长纤细,柔若无骨,捏在身上又暖又软,就像她的人一样。
在后宫挣扎了大半生的太嫔,从没想到暮年因为寂寞,便收了这么一个活宝。
活宝笑起来的时候与妞妞几乎一模一样。
刚开始徐太嫔是又欢喜又揪心,唯恐汤媛脑筋不好使在外面闯祸,便将她关在寿安宫悉心教导,这一教导才发现小傻子不傻呢。
这真是关心则乱,也不想想能从浣衣局活着出来的哪个最后不是人物。
虽然宫里的人一向信奉各扫门前雪,但重情重义的小傻子却让她觉得死气沉沉的生活又有了一丝人味儿。很多时候徐太嫔并不忍心磨灭这点人味,便一半放纵一半守护的看着汤媛,看她在情义、善良与圆滑间游刃有余的游走,全须全尾的活着,即便是运气又怎样,要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按捏了一会儿,徐太嫔果然浑身舒畅,身子骨仿佛都轻了许多。汤媛手脚麻利的服侍她就寝,掖被熏香。
“娘娘,殿下心里头最在乎的便是您了,您心情舒畅,吃好喝好,殿下呀也就跟吃了蜜一样的宽心。奴婢虽然人小势微,但还是有一把力气和忠心,而且已经跟司苑局的搭上话,耐心经营几年少不得就能结交一两个知己,到时候就算奴婢出了宫,也能时不时的跟您老人家递上话儿,也好让您知道殿下在外面过的好不好。”
贺缄早晚得出宫开府,那时再想相见可就比现在复杂多了,光是递折子等批复就不知要多久,再一个见面还不能频繁,否则就要落人话柄。
都说做太子不易,其实做藩王更不易。去封地吧,背井离乡,将来还得把亲生骨肉送给天家美其名曰陪皇子念书;不去封地吧,终日活在皇上和太子的眼皮底下,如履薄冰,稍不留神就要引起猜忌,总之,累啊。
徐太嫔叹息一声闭上眼。
难为汤媛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