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风雪未歇。
萧瑟寒风之中,一位锦衣貂裘的公子带着个仆从,冒雪向云际山前行。仆从手中还拎着一个昏迷的人,五花大绑。
仙路高远,普通凡人进了山中,连云际宗在哪都找不到的。
但这个公子却显然不是凡人,他的眼中勘破虚妄,在缥缈云雾之间看见了云际宗山门的入口。而在连绵群山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那是秋无际的所在吧。
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如果能接近秋无际……
那应当是这个世界所有雄性的梦吧,除了炎千烈那种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脑残。
这次的操作也只是一个尝试,他自己也不觉得靠这个就必定见得到秋无际,反正试试也好,能见到是最好不过,见不到也起码留了个“善缘”,至少秋无际会听说此事,以后再找机会循序渐进。
为了这个,这次表现得多谨慎恭谨呐,连飞都不飞,是一路慢慢走上山的,足见谦恭诚意。
正这么想着,眼前冰雪皑皑的山路之上忽然有了绚丽的色彩。
一位绝色佳人,身着笔挺干练的剑装,站在山崖边负手而立。
明明没有鲜艳的服装和钗饰,可只要她站在那里,黑发红唇,脸颊微润,这皑皑雪色都因她而鲜艳,乌云便染上了色彩,人间就有了明媚。
但如此的丽色,却只能看一眼就禁不住垂下目光,不敢多看。只是那么远远看着,就仿佛在看一把出鞘的剑,看一朵天际的云,看远方的江水,接天连碧。
她就是自然,也超脱自然。
“秋无际果然已登天境。”公子心中泛过这样的念头。
是的,这一定是秋无际,只有她能够倾尽整个江山的美,这山河万里银装素裹,不及她的一点绛唇。
也只有她能如此傲雪凌寒,剑意冲霄,居高临下,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楚戈知道他的心声,估计头都要挠破了,这傻逼在想什么玩意,秋秋多可爱啊,有那么夸张嘛……
“末学后进陆绍同,见过秋宗主。”那公子快步上前,深深一揖到地:“不意得睹秋宗主真颜,幸何如之!”
他刻意不用“晚辈”,用的“末学后进”,仿佛能够冲淡一点辈分差异。
毕竟他才百来岁,眼前这位绝世倾城的女子,一万岁了……
“陆绍同……”秋无际的目光从崖边雪花上收回,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世间传言,百来岁就突破元婴的天才七绝公子,就是你了?”
陆绍同心中一喜,故意让人宣扬到此,果然秋无际听说了。
他忙拱手:“秋宗主面前,谁敢说天才。”
秋无际微微颔首:“后辈有你这样的英杰,世间仙道之盛可见一斑……你是谁家晚辈?对了,陆炳章那小娃娃是你何人?”
陆绍同神色微有尴尬:“是……是在下曾祖父。”
“噗……”楚戈没憋住笑,忙偏过了脑袋。
陆绍同直到此刻才看见了楚戈,刚才那真是眼里完全看不见其他人了……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这位是……”
秋无际淡淡道:“我徒弟。”
陆绍同忙道:“有所耳闻,据说也是一位盖世天才。”
秋无际道:“你可以称他一句太师叔祖。”
楚戈挺胸,陆绍同的脸开始憋红。
秋无际憋着笑,目光落在陆绍同身后的仆从手里拎着的人,淡淡道:“这是何意?”
陆绍同忙示意仆从把那人放下,解释道:“此人是贵宗外务执事,前日在下见他凌虐矿工、强迫妇女,一时激愤将他拿下。寻思这是秋宗主家务事,不敢擅专,特来请罪……”
秋无际颔首:“我听说过类似之事,此番下山正是打算暗访一二,看谁败坏本宗声名。”
陆绍同心中一喜,这就按照自己预想的剧本走了,就是这样的。下一句应该就是稍微致谢,然后客套地请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却听秋无际话锋一转:“所以败坏本宗声名的就是你么?”
“哈?”陆绍同眼睛都直了。
“山间闭塞,更兼风雪阻路,交通不便,正常消息十天半月都传不到邻乡。如今区区一矿之事,竟能传得周遭皆知,以至于隐居潜修的宗门耆宿都有所耳闻,通传宗门。这若无人暗中推手,当本座是傻子?”
“这……”陆绍同没想到好感没博到,先博了一波猜疑,只得道:“传闻什么的,在下属实不知,只是恰好见到此人作恶,义愤出手。”
“也就是说到处传言的与你无关?”
“属实无关,在下压根不知道……”
秋无际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陆绍同坦然对视,并无露怯。
秋无际心中也开始有了些惊奇。
这人有些奇怪啊……
等级差异这么大的情况下,自己的威压对他居然起不了什么效果,甚至自己暗中动用了一些灵魂术法,也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对方连一点心跳波动都没有。
相反,自己倒是越发感觉到对方有种真诚之意,好像潜意识在告诉自己,对方是个很可信的人。
要不是预先听到他和属下说话,怕还真会被他忽悠过去,不说会不会开启好感度,至少留个善缘还真的可以。
如今当然不会那么想,心中反而警觉无比。这种情况太怪异了,不正常。
甚至背离了“天道设定”。
元婴对渡劫,这么大的等级差!他能无视我的魂压,反过来对我起效果?
臭天道你在干嘛?
却听楚戈开口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要整治下面的乱象,清扫宗门毒瘤,那也是我们云际宗自己的事情。哪有外人横插一杠子的道理?你是觉得我们无能?还是觉得我们会包庇?”
陆绍同心里把这混蛋骂穿了十八代,你是来抬杠的吧,按你这么说别人行侠仗义都别做了,是不是还要先发函先通气啊?你们混朝廷的?
“你挑衅了我们云际宗的尊严。”楚戈板着脸道:“是不是要留下点什么?”
陆绍同对楚戈可没对秋无际那么好脾气,笑容也冷淡下来:“这位……太师叔祖,莫非还想惩戒在下?”
“不错。本宗门人,轮不到别人出手教训。”楚戈说着经典让人血压升高的台词,慢慢抽出了孤鸿剑:“我也想看看,能轻易擒拿本宗外务执事的高手,有些什么手段。”
陆绍同目视秋无际:“这是秋宗主的意思?”
秋无际懒懒道:“本座若是欺负你,未免以大欺小,过于难看。让我徒弟和你过几招,挺好。”
小俩口心意相通,不是秋无际欺不欺负人的问题,而是两人都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手段。
对方神魂古怪,搜魂索魄未必有用,直接出手杀了反而断了线索。那么让楚戈来试试反而是最好的。
天道之下,无所遁形。
怎么到了这边,还是他在帮自己?秋无际有点想挠头。
算了,夫妻作坊嘛,在乎谁帮谁吗?
那边陆绍同气急反笑:“不意秋宗主竟是如此护短,蛮不讲理之辈,在下的景仰真是……”
“本座不需要你的景仰。”秋无际直接打断:“本座要的是敬畏。”
这哪来的反派台词?
陆绍同总觉得今天进山如坠梦里,这不该是秋无际啊?
楚戈持剑而立,露齿一笑:“小师侄孙,出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