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就到了,进门之后粗粗行了礼,便去检查丰穆递给他的药,仔细分辨后躬身对丰丞相:“丞相大人,这药里的确被加了一味药,是小人原来药方上所没有的,二小姐的伤见了血,这药涂在伤口上便会使伤口红肿溃烂,不出三日,可见白骨。幸亏几时发现,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夫此话一出,众人大是一惊,白氏更扑到丰穆身边抱住她的手臂对丰丞相道:“难怪我瞧穆儿的伤上了总是不见好,她还总是喊疼,我以为初初两天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药有问题,相爷一定要替穆儿做主。”
她说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哀恸哭。丰丞相于心不忍,伸手扶她起来:“错的又不是你,你跪什么。”
话中虽未指意什么人,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分明是对青氏说的这话。
青氏便赶忙解释道:“相爷明察,这事儿与妾身断然没有半点儿关系,妾身一直以来都对穆儿爱护有加,又怎么会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去害她呢!”
丰穆冷笑着抬起头:“可是春梅是夫人你强行安插在姨娘身边的人,夫人分明就是知道我受伤这几日,姨娘会歇在我的府上,她有机会换了我的药。”
“你莫要血口喷人!”
青氏瞪了她一眼:“白妹妹的丫头手脚不干净我替她管教,我是好心怕她没了人伺候诸事不变,才将春梅指派到她身边去做事的,你简直不识好人心!”
“好人?”丰穆眼中含泪:“夫人,你也担得起好人二字么?你害我的次数还少么?从前姨娘被贴身婢女下毒,这件事儿难道你敢说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么?”
青氏冷不防她旧事重提,一时想不到如何招架,只嘴硬道:“她自己没管好下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真是姨娘没有管好下人?”丰穆冷冷道:“我看不见得吧?”她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这样一桩陈年旧事,丰丞相并不会因为她的片面之词便去惩罚青氏,反而这样稍加提示,他心里会对青氏有个疙瘩。
青氏便要解释,但丰丞相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是乜了春梅一眼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梅小心翼翼的看了青氏一眼,实在是不敢说出实情,丰穆便道:“春梅是夫人的人,她自然不敢说出真相,可是父亲,事情都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难道您还不相信女儿是清白的?”
丰丞相也很为难,丰穆也便只好使出最后的一招。
“父亲之所以不相信女儿,无非就是因为这情信上的字迹与女儿的字迹相似,既如此,女儿请父亲再仔细看一眼。”
她将信笺呈了上去。
丰丞相接过,果真仔细瞧了,但仍然未瞧出什么不妥。
“这字儿有什么不妥?”
丰穆忽然唏嘘道:“父亲已经多久没有看过女儿的字了?”
她的眉头微微皱来,极漂亮的眉眼拘了一份清淡的忧郁,与身侧的白氏如出一辙,却另有一番少女的俏丽风采。
“已有一两年了吧。”丰丞相缓缓道:“近来朝中事物繁忙,我的确是很久没有检查过你的功课了。”
丰穆轻轻叹一口气,转而又道:“不仅父亲很久没有看女儿的字了,连母亲也很久没看了,所以……”
她顿一顿,眼角略微抬起,睥睨着青氏:“所以母亲也不知道女儿如今的字儿已经写的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青氏微怔,身子不自觉地往后倾了半分,明显是没有料到丰穆居然会这样说。
“若是父亲不信,女儿现在便可以写给父亲看。”
丰丞相不说话,却点头应允。
优蓝便叫丰穆取来文房四宝。穿越前丰穆曾经练习过国画和书法,虽然并不是她自愿的。
像她这样生活在上流社会的名媛,必须要会一两样技术傍身,出去参加宴会才不会被人嘲笑。
钢琴什么的机会是人人都会,她只能学一些其他名媛并不太喜欢的东西,才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为了练好国画和书法,她甚至好几年都没有给自己放过假,一有时间就一头扎进书房,如此好些年才小有所成。
对于她来说,毛笔字并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难在她不能写的太有个人风格,还是要仿照原主的字迹,追求形似,而韵不似。
虽然难,但好在她还是写出来了。虽然仓促之间并不如何满意,但下笔不稳反而更能表现她现在紧张的心情。
她落笔,将写好的字呈上去给丰丞相:“父亲可以看看,女儿的字迹与这份情信的字迹是否一样。”
丰丞相低头细瞧,初时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再看时,已恍然大悟:“果然是不同的。”
青氏也便凑上前瞧。
果真是不一样的。
“字迹虽然相似,但是这信笺上字与穆儿的字韵却不同。”丰丞相对书法颇有研究,仔细一看便瞧出其中的关窍:“这字儿更柔,但穆儿的字却更多几分刚毅潇洒,看似娟秀,其实另有一份倔强。”
白氏从来没有读过书,自然不明白丰丞相说的什么韵啊型啊的东西,只是看他的神情,他似乎相信丰穆所说的话了。
丰穆这才缓缓下跪:“既然父亲看明白了,应该相信女儿所说的话了吧。”
青氏却仍旧不死心,嗤笑一声:“就算不同又如何,或许是你故意写成这个样子的,你自幼便练习书法,随便写几个字有什么难处?”
丰穆只是平静道:“母亲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玉姑娘,每个人写字时落笔的角度和力度都有所不同,这一点即便是再怎么模仿也不模仿不来的。玉姑娘精通临摹,想必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青俏玉猛地僵直了身子,在青氏的注目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丰丞相对书法的研究比她深,她自然不敢在丰丞相面前说谎。
听到她的话,青氏明白自己的这一次是没有翻身之路了。
“父亲,女儿恳请您让母亲给女儿一个交代,否则女儿便在此长跪不起。”
她这便是逼迫丰丞相惩罚青氏了。
丰丞相自然可以偏私,但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这样做了。
一面是少年夫妻,一面是血亲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针刺哪一边都会痛。
他该如何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