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涵被她这么一瞪,心中突然有些得意。先前两人相处时,温含章一直都是开朗的性子,他虽然也觉得自在,但总不如现在温情。她比先时放得开是个好事。钟涵逗她道:“那我还要被罚多少日子你才能消气?”
温含章看着外头一直留意着里屋的张嬷嬷,泄气道:“我要是不消气,我娘就该过来骂我了。”可恨的男尊女卑社会!
钟涵想着岳母大人的威严,乐道:“你要是不解气,大可以在屋里头打我骂我,我全不反抗。”
这就失了惩罚的意义,变成打情骂俏了。温含章看着钟涵,心中气恼于他的厚脸皮。
张嬷嬷看着小两口在一处甜甜蜜蜜的,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也是乐开了花。只要府中的男女主子和好了,一府的日子都好过。
第76章 主臣
两人重归于好, 许多事情就都好一起商量了。第一件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钟涵的人身安全问题。据钟涵说, 他回来这一程又遭到了三波袭击。若不是李副将和张氏都贡献了一支护卫队,他许是就回不来了。
张氏手中的护卫队,温含章是知道的。这些人都是当年她爹爹身边的侍卫,统共有三十人。永平侯身死之后他们就化整为零归属在张氏手下。
当时永平侯病入膏肓,温含章心中伤感,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茬, 张氏就在永平侯病榻前提出此事。张氏道自己是内宅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希望永平侯能在考虑手下去处时多多怜惜一对稚弱儿女。话虽说得隐晦,但目的却十分明确。永平侯到底不是个狠心的父亲,就答应了张氏。
张氏这些年一直养着他们, 没想到一趟汶县之旅, 就少了一半。危急之际,钟涵也没有内人和外人之分了, 见着刺客手下众人都是一起上。就这么的,才杀出一条血路回到了京城。
温含章听得惊心动魄。钟涵当时先回外院梳洗, 就是不想一身血气吓着她。没想到温含章还是被吓得脸都白了。他抱着她在身上摇了摇, 安慰道:“现下没事了, 皇城脚下, 那些人不敢再大动干戈的。”
温含章想着这一次伤亡众人的数字, 后怕道:“亡者必要厚恤, 以后若他们的妻儿老小有所要求, 咱们能帮的都要尽力帮。”
钟涵也是这个意思, 温含章平时就不是个吝啬的人,这回开出的抚恤银子更是普通小老百姓三辈子都攒不出的数字,另有存活者也有厚赏。
看着温含章如此深明大义,钟涵心中十分欣慰。温含章紧紧握着他的手道:“这算什么,他们以命换命,若是不厚赏,岂不让人心寒?”虽然这么想不厚道,但能用钱财换钟涵一命,温含章心中只有高兴的。在这上头小气,她是嫌钟涵命不够大吗?
抚恤赏赐的单子夫妻两人商量着就定下来了。想着钟涵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温含章忧心道:“我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对钟涵道,“你是为着那一位才受了这些罪,他就没点表示吗?”
温含章原先对钟涵投靠皇太孙麾下是没有多少意见的。钟涵不是那些举全家之力供一人读书的寒门子弟,发达之后需要顾着家小只敢在官场中做个纯臣。以他的情况,他若是不偏不倚蒙头做事,八百年都无法实现他的野望。况且现下他的艰险坎坷许有可能就是皇上在背后作祟,他也做不了纯臣。
但,即使要另择一主鞠躬尽瘁,那上头的主子也不能这般不闻不问吧?
路上暗杀钟涵的这些人,明显就是不想他回京为太孙殿下提供助力,那一位倒好,高高坐在宫中,对着属下的生死置若罔闻,除了在阿阳满月礼时做了一点脸面送上厚礼外,其他皆是放任发展。想着钟涵信里说的皇太孙上辈子的后果,温含章真想骂一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什么都不干就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难怪上辈子会错失皇位,这想得也太美了。
温含章压低声音道:“世上没有这般的道理,咱们家对着这些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要好好抚恤,那一位莫非以为他正统所向,一切就都能手到擒来?”
钟涵知晓温含章对皇太孙心中有怨,他道:“太孙殿下身旁都是袁家子弟,许是让人蒙蔽了。袁家,也是二皇子的母族。”
这些暗杀他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钟涵心中已是有了一些猜测。温含章看着他,直言道:“若是那位不能给出一个交代,咱们就要另做打算了。”钟涵虽是别有所图,对着他也算尽心尽力,纵是皇太孙也没有这般做事的。
不怪温含章心中不满。她这辈子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武勋之家的强横跋扈,当年四大家族联合抗议军中设置卫所之事,何其霸道,皇上都不能奈他们何,至今这件事仍高悬空中没有一个底定。
不过是一个势弱的太孙。温含章心中自有高门贵女的傲气。她实在心疼钟涵这大半年来受的苦。在她看来,钟涵处处为他人着想,可是许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与家族背道而驰的不入流小官,那些势利眼的小人不知在心中怎么笑他呢。
温含章是第一次以一种十分强势的姿态,如此鲜明地表达她的立场,钟涵自来尊敬妻子,不能不考虑她的意见。他焉能不知温含章说得有理,且他心中也是盼着皇太孙有些表示的。
回京之时他见着京中风平浪静,就知晓丁忧官员在外被人刺杀一事并未呈上御案。但这件事他为了保险,已是通过许多渠道向京城传递消息。
他让清谷递给东宫的书信多达十数封,高县令作为当地主官,也向刑部和皇上都上了折子,先前张氏派心腹过汶县,他连宫中贵太妃的渠道都用上了,若是这般,皇太孙还是处于掩耳塞目之境,钟涵就要考虑一下这位主君的能力问题了。
此时此刻,钟涵在揣度着皇太孙的心意,皇太孙身旁也有人挑拨着这对主臣的关系。
东宫之中,一位孱弱的锦衣少年背对着书案而立,耳边是母族表兄的絮絮叨叨。袁志成乃是袁国公世子的嫡长子,与皇太孙同龄,自小就进宫相伴太孙左右,他妹妹是太孙妃,他姑母是太子妃,东宫于他就跟自家一般,袁志成说起话来素来不客气。
袁志成道:“殿下,不是我怀疑钟子嘉的用心。他回京四日至今未曾联系咱们。先前他跟殿下要人时倒是说得好听,说会给殿下一番惊喜,现下咱们派给他的人一年来音信全无,难不成这就是钟子嘉给咱们的惊喜吗?”
皇太孙面目白净,脾气素来温和,但他这一回却对着袁志成正色道:“表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子嘉祖母过世,心中必是悲痛欲绝,一时间有所错漏也是应当的。咱们不能对人苛求太过。”
袁志成嗤笑一声:“要是钟子嘉真的伤感,就不会在出京前还有心思跟殿下卖关子。我是怕殿下被他给耍了。他在京中声名素来桀骜,若是觉得与咱们不是一路人,半路把咱们抛开也是可能的。才子性情本就率性多变。”
皇太孙品性仁厚,但并不是蠢人,他耐心地跟表哥讲道理:“子嘉耍着孤玩,对他有何好处?不过是几个幕宾,表哥若是担心,这月初五出宫,咱们好好问问子嘉就是。”
袁志成就是为了阻止皇太孙出宫跟钟子嘉见面才会这般抹黑他,闻言连忙道:“殿下这个月难道还要出宫?上回皇上得知您每月出宫之事已是十分不喜,要是这个月您还继续出去,皇上怕是会更加生气。”
皇太孙有些为难:“可是孤与子嘉约好每月初五一叙,若是孤不去,子嘉怕要对孤失望了。”
支持正统的官员千千万,只有钟子嘉真的做出了实事。况且皇太孙心中对他除了欣赏外,还有一种不可告人的同病相怜之感。
这种同理心让他维护起钟涵来毫不犹豫:“表哥,子嘉的为人,你多了解几次就会知晓。他才学出众,品性高洁,不是你口中说的不逊之人。”钟子嘉自身也很有能力。最后这一句,在即将出口之时,皇太孙本能地噎了进去。
钟涵当时与他约法三章,其一就是不能将他做的事情示于人前。皇太孙答应了下来,他自来有君子之风,一旦承诺就不会失信。
袁志成听着皇太孙对钟子嘉诸般赞誉,越加觉得自家种了十多年的小树要被人撬走了,心中十分阴郁。钟氏有了一个三皇子还不够,难道要双面下注吗?
还是钟子嘉见着三皇子已然不成气候,背着家族私自出招?
想着这十分可能是钟涵私底下的作为,袁志成越发不屑,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皇太孙却把他当成个宝贝。
皇太孙到底不敢违背明康帝的意思,把初五与钟涵会面一事托付给了袁志成,袁志成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下来,转而满目讥讽地等着看好戏。
袁家在太孙身上穷尽两代人的心力,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摘了桃子,他们就不用在这京中混下去了。
此时正值晚膳之时,黄昏西落,天边的余光把地上印得红红火火的。皇太孙与表哥兼舅兄刚说完了事情,太孙妃就派了女官过来请他们二人过去用膳。
袁志成心中熨帖,就摆了摆手,笑道:“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外头还有事情。”妹妹与太孙琴瑟和鸣是件好事,袁志成巴不得他们感情稳固,怎么会不识相去碍眼。
反正心头大石已然解决了,袁志成拜别了皇太孙,沿着窄窄的宫道出了这座紫禁城。他五岁进宫伴读,至今十二年,这条平直的石板路闭着眼睛都会走,今日不巧,出宫时撞着了这一年来宫中的大红人卫翰林。
卫翰林美姿仪,善书法,人人都知晓他是靠着一手出挑的书法才在御前得了重用。在袁志成看来,皇太孙若是拉拢也要拉拢卫绍这种寒门才是,有才学,没有背景人脉,得依靠着大族才能实现心中志向。这种人正是世家豪门的最爱。
由于对卫绍观感不错,袁志成难得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卫绍今日正逢皇上有事,提早出宫,没想着会见着袁家的这位公子。他在御前当差,对京中这些公侯贵胄素来敬而远之,这一回避让不得,只得淡着脸色行了个礼。
离得近了,袁志成一眼就认出卫绍腰上挂着的玉佩是皇上心爱之物,他脸上的热络顿时就更加真诚,心中却在感叹,这位卫翰林真心了不得,皇上这一年多来喜怒不定,先前延平侯被人诬告私藏兵械之罪,虽朱家交出军权自证清白,但当时延平侯一时义愤,拉着京中许多高官下水,谁曾想竟真的查出攻击延平侯最猛烈的左都御史是受人指使。
这桩私藏兵械的案子一时间又开始扑朔迷离起来。幸得当时西北回纥战事又起,延平侯才能得回手中军权。
可惜这件事都快小一年了都没查出来龙去脉。皇上在朝会上屡次大发雷霆,当时负责此事的张将军被喷得狗血淋头,就连皇上心腹都是如此,其他人在御前更是讨不了好,只有卫翰林得天独厚,一直能得皇上青眼。
想着延平侯的处境,袁志成顿时有些虎死狐悲之感,对着卫绍也没了笼络的心思。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门,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第77章 厘清真相
卫绍心底平静无澜,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他卖好。事实上, 他也知自己在这京中是火了。这一年来, 皇上对他另眼相看, 无论是否轮到他值宿宫中, 皇上兴致一来都会招他过去伴驾。
卫绍两袖清风, 身无旁物, 他自个也不知皇上为何对他如此宠爱。随驾日久,卫绍日渐放松, 也曾问过皇上这个问题。明康帝并不像外头说的那般捉摸不定,他私底下性情和蔼,对着年轻官员也以关爱为主, 他尤其喜欢他的一笔李氏书法,说他笔触灵动飘逸, 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大家。许是因着这份欣赏,前些日子皇上见着了他身上的一块玉佩上有裂痕, 就随手解下了腰间玉佩送给他。卫绍要推辞,皇上还不高兴, 他只得躬身谢过。
就是因为皇上对他这般明晃晃的宠爱,朝中几位老大人也频频示好, 想要许以爱女。卫绍都拒绝了。为着这般, 还有人说他眼高于顶, 想要奇货可居, 卫绍却一直没有妥协。
卫绍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过几年他也许就能把那点不该有的爱慕之情从心中抛开了。
温含章可不知道自己暗地里还有一个恋慕者, 对她来说卫绍就是温微柳上辈子的夫婿,简称妹夫。这一点上,温微柳和钟涵的说法如出一辙,温含章也没有怀疑。
夜色如墨,庭院中花苞待放,顺着习习晚风飘入嘉年居。温含章知道钟涵每逢初五都要到松鹤书斋和皇太孙见面后,立即慎重地拉着他准备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厘清他梦里和现实的异同之处。
正屋里所有人都被遣了下去,书案上摆着丫鬟刚上的一壶云雾茶,温含章先给钟涵和自己的茶杯满上,开砚磨墨,执笔而坐。
钟涵看着她摆出的阵仗,脸上满是笑意。
温含章用笔尖沾了沾墨水,认真道:“你不要笑,这个世上总有一些细枝末节无法改变。许多事情看似毫无关联,但善于整理分析,总能推演出一些对我们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件事说起来就跟数据收集分析差不多,虽然温子明说温微柳的先知没有什么价值,但温含章并不这么看,有个参考的框架,就能从中观察出一些关键人物的性情能力,合理评估外部环境的威胁和机会,最终引导事情发展动向,达成所愿。
钟涵心中暖意融融,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温含章是把他放在心上才会如此着紧。他踱步过去,就见着温含章行笔如风,须臾便将他在信中与她说的几件事写在宣纸上。
第一件便是两人的几次碰面,温含章按着时间节点把事情一一写上,从他第一次被二叔追杀,温含章将他藏在寮房中,到冰天雪地里两人在三皇子的庄子附近再次遇见,第三次便是今年的地动,温含章大着肚子又救了他一回。
钟涵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道:“那时候是二叔占了先机,我一无所知才会如此窘迫。”
温含章抬起头道:“以有心算无心,你那时处处杀机,能活下来真是命大。”温含章一向不是喜欢沉迷过去的人,钟涵也交代过他梦中退婚之事,但一来这件丑事这辈子没发生过,她没什么真实感,二来现下他们夫妻恩爱钟涵对她疼宠至极,温含章想想也就不追究了。
钟涵看着她笔下温婉的小楷,突然轻声道:“我那时候很是后悔如此待你,梦里头没有你三妹妹搅风搅雨,我却仍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到伯府退亲,十分对你不起。”
温含章想了想,道:“估计我当时见你这么狼狈也都解气了。”这是实在话,说她心胸大度肯定是骗人的,但钟涵退亲之后过得这么凄惨,还落魄到她面前需要她救命,这种感觉就跟现世报一般,她看着一定很痛快。
钟涵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温含章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妇人,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好啦,我也是很记仇的。”
妻子如此坦诚,钟涵还能怎么办,他扶额小小地叹了一声气,看着她继续低头写下第二件事,便是温子明失火身死之事。她在火字上用红笔圈了一个圈,咬着唇道:“我怕明哥儿还是会躲不过此劫。”
按着钟涵梦中的时间,这件事将会发生在今年十二月份地动之前。现在伯府原配与继室两支已是势如水火。温子贤丢了虎符后,族老们在他身上狠狠咬下了一块肉来,将他在军中扶植的势力全都清除出去,温子贤被气得半死,只是碍着他有错在先无法反抗,大半年来一直告病在府休养。她生产和阿阳满月之时,大嫂连份体面都没做,温含章知道必是温子贤在其中生事,否则以万氏的性情,她会两相不得罪才是。
温含章道:“大哥现在一定把责任都算在明哥儿身上了,明哥儿会出事绝非偶然。”
钟涵敲了敲桌子:“岳母和二弟已然搬出了伯府,你们当时把这件事闹到族老面前做得对,越多人知晓,大哥做事就会束手束脚。若是二弟在这个当口出事,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大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二弟一命,大哥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钟涵现下才知道为何温子贤在三皇子登基后能如此风光,他想着他先时提醒清谷留意这支造反小队,却没想这些人都在妻兄和妻弟庄子上。二叔可真行,用虎符牵制住永平伯府,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坐享其成。
钟涵轻轻地叹气,温含章还以为他在担心宁远侯会再次得逞,拉过他的大掌摇了摇:“你不要怕,李副将之事不会发生了。三皇子这辈子肯定帝位无望的,皇上盯着他呢。他没几天蹦头了,你这一年不在京中不知道,张将军对当时二叔提议解除戒严令一事十分生气,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盯着三皇子府。我们府上的人外出采买,都看见五城兵马司的人把三皇子府一层层地围得水泄不通,皇上也没说些什么。”
张将军这明显是夹私报复,皇子圈禁虽要有人看守,但宽和严的尺度皇上没有明说,这就给了旁人可操作的空间。若不是深恨宁远侯和三皇子,张将军绝不会这么干。
说起来,这一年京中诸事都是捉摸不透啊。旁人以为宁远侯府老太太风光大葬便代表着皇上对三皇子的宽和和原谅,没想着峰回路转,钟氏的扶灵队伍都回京了,三皇子的圈禁令依然没解。
这件事,钟涵从清谷那边已经知道了,但他喜欢看温含章在乎他情绪的模样,脸上仍是黯然神伤。温含章不知就里,还是软声软语地安慰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身心舒爽,展眉微笑。
温含章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丈夫哄好,心中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她在宣纸上写下第三件事,京中地动。
这件事上,温含章和卫绍的的脑电波有一瞬紧密相连,都是想着与钦天监透露一声。钟涵却有些犹豫。
温含章心思转得极快,一想就知道他是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立刻道:“若是你想算计谁,我不会阻止你,横竖那些人要是没有把柄被你拿住,也不会被你算计成。但这种天灾一旦瞒下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上天让你做了此梦,未必就没有扭转乾坤之意。我们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伤了自己的福报。”
钟涵仇人太多,一次山崩地裂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夺走多少人的性命,政局顷刻便能翻个样。但他此时看着温含章,却被她眼中的认真感动。温含章若是没有这点善心,她上辈子也不会攒下那么多为她抱不平的人。可见心怀善念,老天必定能瞧得见。
钟涵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到时我写个折子递给钦天监,就说我在家中守孝无事观察到地面异样。”
温含章眉眼弯弯地看着钟涵,钟涵心中一定经过一番挣扎,但他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规劝,选择了不作孽的方式复仇。
温含章心中骄傲至极,又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名,四皇子。
据钟涵所述,他上辈子便是在四皇子麾下,可惜遇人不淑,才会只有十年的先知命。
索性这辈子所有事情都不同了,温含章便把丈夫惨淡的结局当成个故事来听,她八卦地问道:“四皇子梦里头真的娶了仪秀妹妹?”
她和朱仪秀一年没见,但两人一直有通信往来。前几个月因着延平侯的案子还没底定,朱仪秀心中生郁,又生了一场大病,可惜温含章戴孝在身怕朱家忌讳,也不能上门看她,只得一直写信为她助气,当时朱仪秀话里话外还透露过想自梳的念头。
没想着她居然会有国母之命。
温含章想着朱仪秀冷淡俏丽的模样,温含章历来把她当成一尊高冷的瓷娃娃一般爱不释手,瓷娃娃一朝穿上锦衣凤袍,嗯……模样一定更可爱!
钟涵知道温含章和朱皇后素来交好,但他对朱皇后实在敬谢不敏,便想着带过这个话题。
温含章却不愿意,钟涵无奈叹息,他看着眼睛清亮布满好奇的妻子,要是温含章知晓她的这位友人心狠手辣,二叔最后递给他的那杯毒酒便是朱仪秀提供的毒药,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朱仪秀只是为好友不忿,但她身为一国之母品性却如此偏离正道,实非国朝之福。
钟涵想着梦里前事,看着温含章开朗的面容,突然有种倾述的欲望:“你所嫁非人,因产后虚弱去世后,四皇子娶了朱家嫡女,在三皇子登基一年后便借朱家之势,以报先帝之仇为名举起了造反大旗,这一仗打了整整七年,最后大军攻入京城,三皇子在宫中服毒自尽。事后清算,我才知晓二叔背着朝中众人给新帝献上了五个金矿,保住了爵位,大哥却在京城攻陷中不慎身死。因为有朱皇后的劝说,伯府爵位没有被褫夺,当时岳母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肩挑两房,此后之事我便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