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一脸怒气的毛承禄大步走进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的签押房,直接抱拳一礼。
天气转暖,皮岛上人心安定,大量的人员分流到宽甸和铁山,义州一带,现在东江镇实力渐强,额定战兵对上报兵有五六万人,实际上也有两万人以上,虽然铁甲不多,士兵的兵器也不够精良,但以二百人至两万人,发展的时间也只有两年不到,实在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现在远至宽甸的苍莽密林,西至长生岛一带的岛屿,再到旅顺这个半岛区域,再至镇江,汤站一带,皆为东江所控制或半控制,后金止步于金州,凤凰城一带构筑防线与东江对峙。
整个局面来说,东江已经从一个几百人建立的小型基地,到控制了几十个海岛和辽南沿海地区,并且可以从宽甸一带威胁后金起家的核心区域的庞大军镇。
毛文龙也因此被天启封为征虏前将军,平辽总兵官,在总兵序列上来说已经位属大明总兵的第一档次,再往上,也就只能封爵了。
虽然年龄已经到了老之将至的年纪,毛文龙的腰背挺直,头发花白相间,两间凛然生威,东江镇的过千将领,数万将士,还有核心区域的数十万屯垦的辽民都仰赖于他而活,几年时间,一个小小的守备到如今的地步,自也是使毛文龙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已经不是张瀚当初到辽东时的那个有些庸懦的普通的中层军官了。
“又怎了?”毛文龙正在书写东江塘报,一般节帅都不会亲自动手干这种文墨勾当,皆是托付给幕僚师爷,而毛文龙向来自负文采过人,不少塘报皆是出于他亲手。
“袁军门派人上岛了。”
“哦?”毛文龙眼神凝练,一种无形的气息弥漫开来。
“陈、良策已与军门所派之人接触,就是复查去年的满蒲与昌城所报战功之事。”
毛文龙轻叹一声,将手中笔一搁,说道:“此公不复当年支持我东江之意,已经不宜在留在登抚位上了。”
毛承禄与毛文龙所说的袁军门就是袁可立,也是熊廷弼所谓的三方布置中重要的一环,登莱一环的巡抚军门。
自袁可立掌管登莱后,数年间编练了大量的水师和战兵,以毛文龙为东江总兵,沈有容为登镇总兵,这两年间,两镇战兵和水师配合,横扫海域自不必提,张盘出旅顺,沈有容威胁复州,毛文龙打凤凰城九边城,去年的一系列战事都是出于袁可立的谋划……
证据也很简单,水师和沈有容等部皆不是毛文龙的部属,如果说张盘这个大将是毛带出来的心腹嫡系,沈有容等部却是毛文龙无法指挥的,后世毛、袁两人的粉丝大战,很多细节都未曾太过深究,比如毛的支持者追究觉华岛被屠掠一事,其实觉华并非袁崇焕的防区,要追究也追不到袁的身上,而毛文龙的战功中,把天启三年之后的一系列战功都算在毛一个人的头上,这当然也是不公平的。千里海疆,诸镇数部兵马,怎么可能是毛文龙一个人的提调?某部小说里说毛文龙和东江镇一直不受登莱巡抚的管辖和提调,不接受文官监军,所以战功也并未算在登莱头上……这也是胡说八道,毛文龙和东江镇,非常明确的隶属于登莱巡抚袁可立管辖提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而袁可立对东江镇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在东江初立甚至并未开镇前,登莱的物资支援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朝廷迄今未发饷的前提下,几十万人和数万将士的吃食用度,还有兵器铠甲毛文龙当然不能空手变出来,就算朝廷默许其开马市贸易也撑不起来,何况马市贸易的银子到现在也没有用过,大量的登莱商人到皮岛来贸易,当然也离不开登莱巡抚的支持。
可以说袁可立是一位比较被忽视的人物,在明末的群星之中属于不怎么璀璨的那颗,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忽略他的价值。
“父帅要怎做?”毛承禄脸上横肉一松,露出欣喜的神色。
“且待。”
毛文龙平息了一下心情,继续书写塘报。
“平辽总兵官文龙报:参将易承惠至咸宁营杀贼林茂春等至海州城下攻城各有斩获共活擒真夷十五名夷级一十八颗擒获奸细马承林等系李永芳儿并接回乡难民汪仲举等五千三十余名。”
“平辽总兵官文龙报:遣差官进俘夷一百三十名行至广鹿石城岛二船夷变淹死五名及至登城内乘夜逃走二十名登抚发兵辑捕杀伤仅余十一人。”
“平辽总兵官文龙报:董骨寨大捷斩级三百三十有奇生擒四人获马九十四匹器械二百三十件。”
毛文龙写一张,毛承禄便是看一张,渐渐看出些味道来。
这些战报,有的是去年下半年的,也有是今年上半年的,其中有抚恤在登州因防御松懈逃走的,也有董骨寨这样纯粹的东江镇打出来的战事,其中的含意就很明显了。
去年下半年,因为毛文龙多次捷报,尽管有很多叫有司感觉太过荒唐的战报,但他自己手头也握有一些真正有把握的捷报,比如董骨寨这一次,真夷首级确实有三百多级,并且已经送往辽东督师孙承宗处,等勘验完毕这战功就坐实了。
去年天启皇帝曾经两次发内帑金来犒劳东江镇,天启的银子当然不是白给的,几乎就是东江镇战功的酬劳,今年估计数目会只多不少,相形之下,袁可立调度大军收复南三卫,打的后金兵的辽南战略四处漏洞的功劳,估计除了天子之外,也就没有多少人看重了。
毛承禄赞道:“父帅真是算无遗策。”
“哼。”毛文龙冷哼一声,说道:“袁军门本帅还是很敬重的,他的节制,本帅并未违反过。但他不该听信小人派员前来查探东江帐目和塘报报功。若此,本将威信何在,何以节制部属?”
毛文龙有些话也没有全说出来,哪怕是当着自己的义子心腹也是不好出口。
他认为袁可立的威信在登莱和东江一带都是太高了,调度张盘和沈有容等大将十分从容如意,这样下去,东江镇就没有办法完全掌握在自己一个人的手里。不管是出于大局或是私心考虑,毛文龙都希望能有一个相对弱势的登莱巡抚。
或者说,随着实力的上升,加上东江镇孤悬海外,朝廷又不发饷,允许军镇自寻财源,毛文龙成为大明诸镇中唯一一个财权和军权都抓在手中的总兵官,野心也会随实力的膨胀而膨胀,毛文龙已经很难接受文官在自己头上指手划脚,哪怕是一直在支持自己的袁可立也必须拿开了。
“父亲,只有这样怕是不行。”毛承禄皱眉道:“朝廷就算看明白了,也不会把袁某人拿下来的。”
“况且……”毛承禄犹豫了一下,道:“近来朝中风声颇为不好,很多人说魏公公一党与东林党怕是要决死一斗。如果这时我们针对袁某人,东林党以为我们站在魏公公一边,那可不太妙啊。”
“这事本帅自有权衡。”毛文龙道:“倒是有别的事情,交给你相机去办。”
“父帅但请吩咐。”
……
“马武已经痊愈了,现在回李庄,给他批了一个月的假,在咱们和裕升的商团军里可是罕见的长假。”
赵立德坐着读最新的和裕升内部邸报,杨二,杨义,成方,徐名等人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各人脸上的神色都是轻松愉快,毕竟和马武等人在一起小半年的时间,听说这兄弟平安无事,各人都是松了口气。
温忠发吐了口气,揉了揉脸,说道:“当初马武他们冲出去一则是吸引注意,分散敌军外围的力量,二则就是要他们去看看草原上的情况怎样了。谁知道东虏紧咬不放,这一走居然就是几个月时间,而且绕来绕去,到了大宁卫故地,一直到辽元时旧肇州所在,又从兴安岭到巴尔虎部,再顺着克鲁伦河直抵漠北,这真是万万想不到。”
秃头啐了一口,说道:“他娘的,这下马武他们可是风光了,这经历,上教材也够了。”
“军司是肯定叫他们把经验都写下来,将来很可能还会出现骑兵转战千里的事,怎么防寒,怎么在敌境补给,怎么补充战马,怎么安置伤病将士,怎么侦察,怎么翻山越岭,这些事情可都是不简单。”
温忠发的话不乏羡慕,确实,马武等人的经历太传奇了。
“当初要是老子……”秃头话说了半截,自己又颓然收了回去:“老子也不会带骑兵啊。”
“张续文等人赴台湾,各有任用。”
“步兵第一、二、三、五、六、九,骑兵铳骑兵第二团,枪骑兵团,炮兵第一团,共九个团近三万战兵往喀喇沁部一线调动,主要兵力集结在集宁堡到兴和堡,尚义堡一线。”
秃头幸灾乐祸的道:“这一下白洪大台吉要尿裤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