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您这是气糊涂了吧?”秋月酒家的伙计讥笑着出声嚷到。
秋月酒家里本有些食客,听见动静纷纷侧目看来。
金小楼不理会他人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佟老板,此刻山记愿意出八百两买下秋月,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八百两?真是做美梦呢!”佟松冷笑,“金老板,你这是来我秋月搞事情的吧?张口闭口说些不着边的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金小楼缓缓一笑,气定神闲道:“我是来给秋月一条活路的,八百两你不愿意,那我便出七百两。”
周围的人皆笑了起来,这金老板怎么做生意的,连喊价要往高处喊也不知道?这还越喊越便宜了,难不成她这是特意来耍宝的?
只是那佟松却折了眉。
他不信这山记的老板蠢成这个样子,如此行为定有原因,特别是见金小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佟松心里头有些慌,总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
金小楼见佟松沉着脸没有说话,慢悠悠的接着道:“佟老板不要考虑太久,我喊价只会越来越低的,别错过了机会。”
佟松深吸口气,眯起了眼眸:“那金老板你说说看,我若答应你有什么好处,若是不答应又有什么坏处?”
“对嘛,你这才问到了重点上!”金小楼笑嘻嘻,“我听绿筠说,佟老板花重金将信宁冰窖里的冰块全都买了下来,不仅花光了老本,还向钱庄借了二百两银子。”
说到这个绿筠就生气,恨恨的盯着佟松。
佟松没想到这金老板竟将他银钱的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对这桩本得意的事,再无得意,反而惴惴起来。
当着这么多伙计的面,他承认不得,只怕让他们知道秋月欠了债人心慌乱,只得含糊过去:“金老板别绕弯子,有话便直说。”
只听金小楼道:“这大冬天的,花钱买冰块的蠢事怕只有佟老板才做得出来,这比金子还贵的冰块,佟老板又没有冰窖安置,你买回秋月里放着,没两日河里结了冰,那冰块便是白送也没人肯要。”
“山记此刻来收购你秋月,那是雪中送炭。”金小楼微抬起下巴,眸光注视着佟松,“你若答应,拿了银子还清外债,还可以东山再起;若是不答应,那便是亏得血本无归,到时候只怕连伙计们的月钱也发不出来。”
“你……”佟松嘴唇一颤。
秋月的伙计更是个个变了脸色,此刻再没一人能笑得出来了。
“我买冰那是有新鲜菜式要推出来。”佟松嘴硬,“此样菜式整个大周也没人吃过,我只要一做成了,还愁没有银子赚?”
“只怕你做不成。”金小楼语气确凿,“想来你要做的便是那油炸冰凌子吧?”
“没错!”佟松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你们家丫头自己嘴不严实,那法子已听到了我的耳朵里,就别怪我要来分这一杯羹!”
“只可惜,这新鲜法子不过是我随口胡诌的,你秋月酒家做破了天也做不出来,这千两白银的冰块全都打了水漂。”这油炸冰凌子是金小楼根据油炸冰淇淋编出来的,不过她可没有告诉绿筠怎么做冰淇淋,具体的制作步骤也是东拼西凑胡乱说出去的。
按照绿筠透露出去的方子,自是怎么也做不出什么新鲜美味的菜品的。
“你休想诓我!”佟松面目狰狞,嘶吼一句,立马向后厨奔去。
他招呼秋月里最好的厨子,按照先前从绿筠那里传出来的法子,凿了一小块冰,碾成碎冰米,混了新鲜的牛奶和蜂蜜,搅拌好后,用和好的面粉团子包裹起来。
灶膛里加上柴烧成大火,见油热了赶紧下锅去炸。
只是待外边的面团炸焦脆了,里面的碎冰早化成了一包水。
反反复复试了数次,佟松终于是相信了金小楼的话,他的眼发红,也不知是厨房里的油烟熏的,还是给气的。
其实这油炸冰淇淋有个关键,那就是要先用面粉烤个小面包馕来,然后将面包挖开,将冰淇淋放在中间,再裹上蛋液下油锅里炸。
因为面包本就是熟的,大火短时间便能炸焦脆了,又保证了里边的冰不化。
不过这些,金小楼自是不会教给佟松的。
她优哉游哉的坐在外边喝着茶,只等着佟老板失败出来。
没过多久,便见佟松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刚走到金小楼面前,神色又狠恶起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金老板,你真是好手段啊,派个小丫头来将我们逗得团团转!”佟松气极,“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金小楼冷冷一笑:“佟老板都不怕报应,我又有什么怕的?”
佟松心里一惊,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大春已经处刑,再也开不了口,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天底下不会有人知道。
直到此刻,绿筠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些都是自己掌柜的的安排,心头堵着的气终于散了,又一次佩服掌柜的心思巧妙。
“再说了,佟老板若没起歪心思,又怎么会进了我的套呢?”金小楼不过就是花了一百两银子去买了一趟冰,其余的事皆是佟松自己做出来的。
“五百两。”金小楼嗓音冷硬,“答不答应佟老板可想清楚了。”
“你!”佟松气急败坏,“好你个金小楼!”
一扭头却看见自家伙计皆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
如今家底空了,还欠了外债,不要说伙计们的月钱,还有郊外的一个农场每月有笔不小的支出。
唉……佟松长叹口气,他在信宁做了这么多年的酒家,一只是城里顶好的,这么多年来有多少酒楼饭庄被他挤压得毫无容身之地,没曾想今日竟在阴沟里翻船!
“我答应!”佟松无奈,金小楼说得没错,答应的话还了债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不答应,债只怕越滚越多,到时候这酒家的价钱只会卖得更低。“不过五百两可不成,我要七百两!”
“六百两。”金小楼喝了口茶,说到,“这转眼便是月底,这个月的进项都在你那里,月钱还要我来发。”
佟松咬了咬牙:“好!”
……
晚上,山记做了涮羊肉,将丫鬟小厮和几个厨子都叫到了院子里,还找来了长安,摆上两张桌子,大伙儿一齐吃。
因左边的厢房出过人命,如意那间屋便一直用铜锁锁着,此时绿筠面对着那屋子坐,白茫茫的水汽从锅里扑腾而起,熏得她眼前濛濛的。
绿筠胆子小,始终有些害怕,一边吃着从锅里捞起来的羊肉卷,一边往金小楼身边挤。
金小楼看出了端倪,伸手抚了抚绿筠的背,忽然开口向众人道:“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去京城,这山记按照之前的约定,将交还给如月姐。”
金小楼话音还没落,除了长安,其余人皆惊得停下了筷子。
“怎么,怎么这样着急!”况如月差点站了起来,“不是说至少要待上个一年半载吗?再说了,这桂枝还没找到……”
“是呀,这刚刚收了秋月,两家一起做,掌柜,你不在,就我们几个怎么行!”一个小丫鬟也附和着。
“那秋月本就是仿着我们山记做的,收过来了几乎不用改动什么。”金小楼柔柔的笑了笑,“今晚我会写张方子交给如月姐,你们几个既比我聪明,又比我能干,一定能将山记做的更好!”
“至于桂枝……”金小楼神色暗了暗,“不论我身在哪里都会一直找她的。”
绿筠忽地伸出了手,一下拉住了金小楼:“掌柜的,绿筠本就是个孤儿,若你不嫌弃,便带着绿筠一起去京城里吧!”
绿筠从小便在各种场合里谋生计,见惯了各样人的冷眼,也是受了不少苦的,只有这金老板是真真实实对她好。
对她好的人,她不敢忘,她想报答。
“绿筠别的不会,最不怕吃苦,掌柜的乍去京城不带着个丫鬟,什么事还得自己亲自做,若绿筠跟了去,多少也可以帮着些。”绿筠眼眶也红了起来,鼻子酸酸的,说到后面嗓音听起来瓮声瓮气。
“说得哪里话!咱们掌柜的去京城怎么会吃苦!”况如月作势白了绿筠一眼,“掌柜的只会有源源不绝的荣华富贵!”
“呸呸呸!”绿筠忙转身冲着外边呸了三下,“是了,绿筠想跟着掌柜的去京城里享福去,见见大世面!”
“哈哈哈。”大家伙儿一起笑了起来。
“好。”金小楼点点头,“那我便带着你,我们一块儿去京城里见识见识。”
绿筠开心得耳朵都红了,一个劲的点头。
况如月仍旧舍不得:“眼看着便要过年了,此去京城只怕多少也得耽搁两三月,要不过了年再走吧?”
金小楼摇了摇头,她答应了高琅要尽快赶去京城,将乌黎草送到皇上那里去,为了山记已经耽搁了两日,不能再拖延了。
其实高琅完全可以仅让长安跑一趟,特意将金小楼送去京城,不过是求一份心安,信宁离乌黎江不远,若战事一旦扩大必定首先遭殃。
而京城是天子脚下,又有高琅自己的人接应着,想来会让金小楼过得更好。
金小楼自然清楚高琅的意图,她本就要去京城,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愿意眼下走这一趟,让高琅安心。
只是从信宁到京城路途迢迢,金小楼来这里的第一个年,只有在路上过了。
这么远的路,日日在马车上,也不知麟儿吃不吃得消。
当天夜里,金小楼挑灯将自己记得的各种快餐店里的菜式都记了下来,又详细的写好了做法,一晚上僵直着背脊坐着,脖子都跟着疼。
待终于写好了仰头一望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明了。
替麟儿盖好被子,推开窗让凉风吹了个精神,窗外对面的一排屋檐上停落了数只灰雀,听见响动小灰雀扑棱翅膀一齐朝着青空飞去。
金小楼将菜谱交给了况如月,绿筠早已经收拾好了路上要带的东西,长安骑着马,等候在山记店门外。
金小楼与众人一一道别。
况如月最后亲了麟儿一口,伸手抚了下金小楼熬夜熬出来的乌眼青,最终还是将人送上了马车。
马儿嘶鸣一声,车轱辘缓缓转动。
金小楼抱着麟儿,与绿筠坐在燃了暖炉的马车里,踏上了去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