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我一个朋友到家里看我,我们边吃边聊,一直到很晚。”周六晚上央视一《新闻周刊》“关注中国足球特别版”的画面里,王艾和白岩松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那你们聊了什么呢?”白岩松好奇的道:“如果是我拿了含金量这么高的金靴奖,我可能也睡不着。”
“十年前你拿金话筒奖的晚上,你都和朋友聊了什么?”王艾突然反问。
白岩松笑道:“喝多了,直接就睡了,什么也没聊。”
王艾笑着微微晃头,目光中满含深意:他可是看过央视内部晚的,你无非是有些话没法在这个场合说罢了。
好吧,点到为止,别看两人在电视上表轻松,但这毕竟是一档严肃的新闻节目,不会因为话题轻松就变了,毕竟很多领导人都看。
“我主要是满怀忐忑,中国足球不能说以前没人走到我这么高的位置上,但现实的讲,客观的来说,确实没人能够给我提供经验,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想,怎么做。于是,我只能找朋友来聊天舒缓这种紧张绪。”
“紧张?”白岩松好笑的道:“你在世界杯比赛中都不紧张,怎么闲下来了还紧张了?你在我们台的专访节目我都看过,没见你紧张过。”
王艾哈哈一笑:“况不一样,现在我是想通了,所以才放松下来了。那天白天我去了奥组委,为北京奥运会拍广告片,这几天大家在公益广告时段也看到了。但那天晚上就是睡不着,感觉这两只脚没在地上,踩在哪都是飘忽忽的。我还怀疑是不是生病了,一查体温,再一动弹,什么都正常,我就知道我这心里头出问题了。”
“骄傲了吗?”白岩松突然问了一句。
王艾楞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是的,确实骄傲了。”
“我记得你在决赛当晚在球场休息室接受采访时很冷静啊,你说的所有功劳属于球迷,连你也骄傲了吗?”
王艾又是哈哈一笑:“是的,我当时说的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但这几天回国后,到处都是鲜花掌声,到处都是激动的球迷,我这心态又发生了一点变化。简单说,叫球迷捧的呀,心中有一团火,虚火。比如你这节目,很少搞个人专访的,不是也邀请我了吗?所以,我这团虚火,也有你的一把柴火。”
“哈哈!”白岩松笑的一仰头,赶紧扭脸背对摄像机,调整了一下,然后才扭头道:“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呢?”
“我想到了一个经典的辩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生物学上的我不懂,我也不说,我就从哲学角度来说。”
“好吧,那么青年哲学家王艾同志,请给我们解题。”白岩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艾呵呵一笑:“不知你注意过太极图没有,那阳双鱼,其实就是鸡和蛋这个问题的答案。纠结谁先有,起码在哲学层面是钻了牛角尖,我们古人早就给了答案,两者是矛盾对立统一体,相克相生,互相转化。既互相克制、互相追逐,又在内部互相萌生。当一个变为另一个的时候,另一个也变了回来,永远循环不休。所以,我并不是来解析这个问题的,毕竟前人早就给了答案,中国人早已经在历史上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是说当我想到这个因果困境之后,给我了启迪和思考,解决了我的心理问题。”
白岩松摇着头吐槽:“你们哲学家的心理问题都这么复杂吗?”
王艾一只手抚摸额头,手臂拄在桌子上笑个不停,好半天才抬头道:“既然你们主持人出了心理问题要抓个人聊到天荒地老,那么我们哲学家纠结个半死也正常。”
“好吧,请您接着说你的鸡蛋。”
王艾又笑着摇摇头:“总之,我通过重新思考这个认识到,在足球层面,球星和球迷确实有点像是鸡和蛋,球星能够带动这项运动发展。但是,与纯哲学层面不同的是,没有球星,也有足球运动。人们对足球的,或者说强健体的高质量生活追求必然存在包括足球在内的体育运动。广场舞没有大牌明星,甚至也没有职业化,但广场舞却广泛存在,参与人数众多。所以,根本上,是球迷这个群体诞生出了球星,球星对这个运动的带动只不过是球迷烘托后的一种自然反馈,不是决定的。也就是说,是球迷决定了足球这项运动和球星的存在,两者的关系不是鸡和蛋的平等关系,而是上下关系。”
“上下?”白岩松打了个手势。
“对!”王艾重重点头:“是上下,球迷在上,球星在下。好比说我,嗯,不算哲学家,就是现在大家所熟知的大球星王艾,其实是球迷的和呼唤出的成果,否则我仍然是王艾,但就不是球星王艾,而是自然人王艾。也就是说,现在展示在电视镜头中的我,是球迷下的崽子。”
“哈哈!”白岩松又一次失笑,“王艾,你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俗?”
王艾耸了耸肩:“抱歉,对于当时正头脑发的我,只有用这种尖刻的、粗俗的、生活化的形象才能治好我的病。包括我在内,很多球星甚至更广泛的很多领域中的人,明明是大众捧上来的,却真的心安理得的踩在大众头上了,尤其是我们文体领域。我们本质上是娱乐于人的,服务属特别明显,不是说你在这群里人头做的最好了,做到顶尖了,你就能根本上扭转你和大众之间的关系了。你要真的这么认为,人民群众的忍耐是有限的,是要生气的,是要把你掀翻下去的,你是要败名裂的。我想这才是我心里隐隐然不安的原因。”
“所以。”白岩松认真起来:“你是从‘崽子’这个词来打击你刚刚形成的傲慢?”
王艾也表严肃:“是的,包括我在内,我们这一届国家队没有谁以前创造过这么好的成绩,得到过这么多的拥戴。前人没有经验留给我们,那么如果我们自己不能严厉的告诫自己,大溃败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