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这套房子装修和家具一共花了多少钱,请你列一个清单给我。”
范鸿宇回到客厅,说道。
陈霞一惊,不知道范鸿宇如此说法,是何用意。难道是嫌这个装修太豪华,想要做做文章?在一般人想来,陈霞对新县长如此尽心尽力,安排得这样周到妥帖,范鸿宇纵算不“感激涕零”,起码也会对陈霞好感激增,从今往后,引为心腹。至不济也不可能会因此反感。
但当领导的心思,谁能猜测得到?
这些搞政治的人,谁不是心狠手辣。范鸿宇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县长,除了运气特别好,得到尤利民的赏识,他自己,总也得有些过人的手段和本事。
如果真拿这事做文章,陈霞可就被动了。
“县长,这个,清单我已经交到陆书记那里去了……齐县长和陆书记都审批过的。”
犹豫一下,陈霞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十分关注范鸿宇面部神情的变化,似乎想要看透范鸿宇内心的真实想法。
花大笔公款为新县长布置住房,可不是她这个县政府办主任能够做主的。这笔钱,得财政那边掏。请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和县委书记审批,乃是必须的程序。当然,得有个其他的名目,不可能直截了当地写上“范县长家居装修布置费用”。那样办事,陈霞焉能做到政府办主任。
眼见范鸿宇的心思难以琢磨,陈霞不得已,只好将陆玖和齐正鸿都搬了出来,摆在自己前边抵挡一下再说。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我不是问谁审批的,我要这份清单,是想算个帐,然后把钱补上。县里为我安排好了住房,我很感谢,钱肯定得自己掏。不然其他领导会有意见了。”
陈霞暗暗舒了口气,不过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轻声说道:“县长廉洁奉公,是我们全体干部的学习榜样……不过,县长,这套房子不是你自己的,是县政府的财产,您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您以后高升了,离开咱们云湖县,这套房子还是要收回去的,交给其他同志继续使用。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您每个月都要缴纳一定的租金,财务会直接从您的工资中扣除。”
陈霞这个解释可谓非常清楚了,说白了,这就是“客房”。你范县长在云湖工作一天,这房子就由你使用一天,离开云湖,就和你无关。所以,你没有必要为公家的客房掏装修费。也没听说谁去住酒店,要为整间客房的装修买单的,就是掏个住宿费。
至于所谓的租金,范鸿宇心里明白,就是个意思罢了。
范鸿宇摆摆手,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那就按照房改房的政策办,这套房子,我买下了,装修费用我自己掏。至于将来,如果我离开云湖,房子可以按照规定,退还给单位或者转卖给其他同志。”
“县长……”
陈霞尽管聪明过人,经验老到,此时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鸿宇一挥手,说道:“陈主任,这事不用再说,就这样定了,你明天把相关的合同拿给我。”
陈霞总算领教了这位新县长的硬脾气,一旦做了决定,你说什么都没用。丝毫也不愿意授人以柄,看来真不能以对待普通二十几岁年轻人的方式去应对他。
“好的,按照县长的指示办。”
陈霞将满肚子“劝诫”的言语咽了回去,点了点头,温婉地说道。
范鸿宇这才微笑颔首,在长沙发里坐了下来。从这套沙发的舒适程度来看,绝对是真皮的,档次不低。估计这一回,买房款加上装修款,范县长要掏一大笔钱。好在范县长是大款,不差钱。不然还真被人拿捏住了。
当领导的,虽说下边的干部会服务得十分周到,但服务得越周到,陷阱也就越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招!
不过刚刚到任,范鸿宇没打算在这个事情上给陈霞太大的压力。无论如何,陈霞也是在尽她办公室主任的本份。拿公家的钱将县长的住房进行豪华装修,肯定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搁谁在陈霞这个位置上,只怕都会这么干。在这样的事情上大做文章,不但陈霞从今往后会对他敬而远之,其他干部听说之后,也会自动疏远他。
对于一位毫无根基的年轻县长而言,这个是很严重的问题。
“陈主任,请坐!”
范鸿宇的态度缓和下来,微笑相邀。
“哎……”陈霞答应一声,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微笑着对邹月说道:“邹姐,给县长泡杯浓茶过来。”
看上去,范县长的酒量似
乎一般。
浓茶醒酒。
当然,这句话陈霞没有说出口来。
男人一般都比较好胜,年轻男人尤甚,可不能让范鸿宇觉得自己在笑话他的酒量。尽管范县长那酒量,陈主任能甩他三条街。
自从范鸿宇进门,邹月就一直很拘谨地跟着他转,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听到陈霞招呼,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泡茶去了。
陈霞就笑着说道:“县长,邹月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姐,家里是农村的,这几年在城里做家政服务,人还算勤快实在。按照县长的指示,我是这么想的,让邹月给县长做家政服务。主要是搞搞卫生,做做中餐和晚餐。晚上回家去住,她在不远的正阳街租了房子,骑单车来回,几分钟就够了。早餐怕是来不及,要辛苦县长自己去食堂了……”
陈霞倒也没瞒着,直接挑明了邹月和自己的表亲关系,但是不是远房表亲,那就不好说了,或许是很近的亲戚关系。给县长选保姆,可是非常有讲究。不知根知底的人,绝不敢用。万一在县长家里闹出个什么事来,全是她陈主任这个推荐人的责任。如果范鸿宇是中年县长,有家有小,这个保姆还好请一点,偏偏范鸿宇如此年轻,反倒多了些忌讳。
年轻女孩子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太丑,只怕范鸿宇见着就倒胃口,不但不领情,还会埋怨,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假如太漂亮,那就更不行了。该有多少风言风语?陈主任给范县长请的是家政服务人员,不是“通房丫头”。
官场上是有“送女人”的,但陈霞和范鸿宇的关系,远没有到那个密切的程度,决不能随便造次。
隐约听说,范县长的未婚妻是彦华市的常务副市长高洁,也是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常务副市长。陈霞自认很有手段,一个女同志,三十岁出头就能当上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在云湖县也是独一无二。但和高洁比起来,自然是差着老鼻子了。
这两口子,一个二十几岁的县长,一个二十几岁的常务副市长,比赛看谁“爬得快”么?
高洁既然能在体制内脱颖而出,自然不简单,陈霞可不敢“yin*”范鸿宇犯男女错误。不然,到时候高市长杀上门来,却如何招架?
据说高洁的父亲,是省委常委,洪州市委书记高兴汉!
这个可乖乖不得了。
陈霞自认绝对惹不起的。
邹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农村妇女,三十六七岁年纪,比范鸿宇足足大了十好几岁,长相也就中等,不难看,但绝谈不上漂亮。老实本分,话语不多。这样的女人,给范鸿宇做保姆,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到“男女关系”上头去。何苦她还不在范鸿宇家里住,只是每天过来帮忙,可谓是万无一失。
事实上,范鸿宇对陈霞给安排的这个保姆也很满意。
方方面面,邹月都非常合适。
“县……县长,喝茶……”
邹月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过来,站在范鸿宇身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依旧低眉垂目,不敢正眼看他。邹月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能给县长家做保姆,还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县长,看上去挺和气的,没有一点架子。
范鸿宇双手接了过来,邹月又紧着给陈霞也端过来一杯茶水。不过给范鸿宇泡的是浓茶,陈霞的则是清茶,象征性地放了几片茶叶。由此可见,邹月只是不爱说话,心思还算灵通。
范鸿宇笑道:“邹大姐,你不用紧张,我这个人很好招呼的,吃饭不挑,管饱就行。”
“哎哎……”
邹月就连连点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霞笑着说道:“县长,邹姐其他方面,我是不担心的,就怕她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有些事办得不合县长的意,县长多担待。”
范鸿宇摆摆手,说道:“没关系,就好像干工作,相互适应就是了。”
陈霞就略略带着点感叹说道:“县长真随和。以前崔县长才来的时候,对同志们的要求就比较严厉。几位副县长都有些紧张呢……”
边说边观察范鸿宇的反应。
范鸿宇淡然说道:“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我是很欢迎同志们一起讨论的。”
陈霞的意思,他心里明白,但上任第一天,他可不想和陈霞讨论前任县长的是是非非。
陈霞便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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