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日本京都
因为初次实验忍术失败,被敌人擒下,雷因斯的左大丞相便面临了一个大问题:该如何保住自己的狗命。
如果亮出自己的真实身分,让敌人知道伤害自己,将招致雷因斯的严重报复,这或许有点作用。但转念一想,日本方面既然会派人将自己擒下,就代表不但本来的伪装身分被拆穿,说不定连真实身分也早就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筹码,恐怕不怎么够份量。
宗次郎那个小倭贼,听说也是有天位力量的。这些强大武者脑子都不怎么正常,更从来不把旁人威胁放在眼里,说不定自己一吐露身分,立刻就被他动手宰掉,藉以向手下立威,那就弄巧成拙了。
兰斯洛老大虽然重色轻友,但是义气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知道自己被抓,应该会设法救人,可是如果在那之前,自己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多半他救人同时,会顺手一刀把自己宰掉,清理门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古伴君如伴虎,做人可真是难啊……
左思右想,没有一个妥善主意,有雪最后只有闭上嘴装哑巴,静观情势,再作反应。
假如对方一开始就搬出大堆刑具、火炭,极度吃硬不吃软的雪特人,很可能立刻就把所有顾忌抛到九霄云外。然而,新撰组员似乎很重视武士精神,不屑作拷问这样的事,因此所谓的审讯,也不过就是疲劳轰炸式的反覆询问。
对于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雪特人来说,新撰组这样的做法,自然是上上大吉。横竖对方愿意当君子,自己也就乐得继续装哑巴。
反覆询问的几个重点,便在于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一行人并非炎之大陆的使者,这样子冒充有何企图?那个猪头妖怪是否是自己的同党?躲在哪里?想要做什么?
几个问题,有雪全部一问三不知,瞪眼吐舌的丑怪模样,令得负责审讯的新撰组员怒不可抑,几乎就要把这死胖子饱以老拳。
“住手!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劝阻了愤怒的组员,接手处理的人,是一名看来层级较高、姓土方的干部。
“殿下有交代,我们是请古高俊太郎先生回来协助调查,釐清一些疑惑,所以他是客人身分,不可以无礼。”
这番话有雪连半个字都不信。刚才那番血战,差点送掉了自己的狗命,如果这样也算是请客之道,新撰组恐怕很难有几个活人客人。
“时间也不早了,为了怕你说我们日本人都是无礼之徒,我们只问你一个问题,处理了就可以回去。”
有雪自是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但他也无法阻止对方发问,只得聆听。
“我们遇到了一个犯人,他的口风很紧,怎样都不肯说实话,让我们觉得很苦恼。听说俊太郎先生乃是有智之士,不知道可不可以传授我们一点贵国在这方面的诀窍,让这个犯人吐露实情啊?”
一段话听得有雪瞠目结舌。他是曾经听说过,有所谓请君入瓮这条计策,这些日本鬼子懂得使用这条计策,倒也颇有文化,但这实在作得太明显了吧?倘使一开始是请自己吃饭,假意相询,或许自己还会上当,可是现在身为阶下囚,有什么拷问策略肯定都会用在自己身上,自己又怎么可能笨到惹祸上身呢?
不回答是不行的,就气气这群笨蛋倭贼吧。
“喔,是这个样子啊……嗯,像我国这样的泱泱大邦,讲究的是忠恕仁爱之道,什么事都要以德服人,用爱心去感化,绝对不能施以暴力,要让犯人主动说出来,这样才对嘛。”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忠恕仁爱四字,太过空泛,实际上应该如何付诸实施呢?”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给犯人好酒好菜,让他尽情享受,吃饱喝足,要是吃饱了还不满足,你们就应该一尽地主之谊,找十个八个美女陪他睡,等他心情爽快,想要说了,你们不就可以问到答案了吗?”
有雪说完,本以为对方会像之前的新撰组员一样,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怎晓得他面露微笑,好像听到什么绝妙意见似的,用力鼓起掌来。
“原来如此啊,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居然想不到,俊太郎先生真不愧是大国出身,见识非凡。”
不是单纯客套,土方向随侍在旁的新撰组员低声吩咐几句,他们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真的要……”
“当然是真的,殿下交代过,要努力满足我们的贵宾,他提出来的所有要求,我们都可以实现。”
有雪听得啧啧称奇,暗自纳闷莫非这些日本鬼子脑袋坏了,辛苦一场把自己抓来,却是请自己吃饭喝酒,大快朵颐一番吗?
这个不解之处却很快地得到解答。一份上选的特级寿司船没多久就被送了进来,里头尽是极为昂贵的寿司组合,即使是有雪这样的外行人,也能从外观、嗅觉中确认里头的美味。
对方没有必要下毒,真要杀人,一刀也就够了。而从华扁鹊那边学到的药物知识,也让有雪肯定这条寿司船里没有放毒。
既然没毒,又有人愿意当付账的冤大头,有雪自然是毫不客气,把木船里头的各种寿司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嘴里,连带旁边的热茶,一下子就吃了乾净。
整个过程,土方都是笑咪咪地在旁边看,一直到有雪将寿司吃光,他双掌一拍,又是一艘寿司船送了进来。
“还有?不必这么客气吧?”
“不不不,叨扰了贵客,我们很是过意不去,殿下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款待俊太郎先生,请您不用介意,尽量享用吧。”
送上门的便宜,如果不占,那也就不是雪特人了。有雪流水价地将食物吞入口中,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表情。看上去真是让其余的新撰组员心中有气。
然而,这趟美食享受一开始就没了结束。寿司船一艘跟著一艘,连续地被送进来,有雪原本享受美食的表情,也渐渐露出苦状,开始摇手表示胃量已尽。
“什么?不用和我们客气啊,这样一点粗食,我们已经深切觉得招呼不周了,如果您再客气,我们怎么受得起啊?”
“不,我真的是……”
“不用担心付账的问题,一切开销都由我们支付……田中,通知寿司师傅,再送一船特级寿司进来。”
再好吃的东西,如果胃里已经没有空间,也是食之无味的,而当有雪最后被人架著双手,撑开嘴巴,把寿司硬塞进食道里,不久之前还是至高美味的东西,现在就像恶梦般的恐怖。
“啊?还不够吗?没问题的,外头还有十几艘寿司船在等著呢。小野,刚刚向幻雾似真居徵调的十五名太夫,已经到了吗?”
“到了……不过,这死胖子现在变成这样子,难道还享受得起来吗?”
“什么啊,我有说是让贵宾享受的吗?那些太夫是来享受他的。”
彷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口吐白沫的雪特人,在听见这几句对话后,使出最后一分力气摇手说话。
“……我……是我错了,说谎是不对的,我不应该冒充外国使臣……我什么都愿意招了,请叫那些该死的人妖滚远一点……”
有雪招供所带来的影响,没多久便正式呈现出来。
对于古高俊太郎一干人假冒炎之大陆使臣,图谋不轨一事,取得确切证据,新撰组立刻有了行动。调齐人手,由各队队长率领,他们向池田屋发动了袭击。
为了追求行动迅速,这一次,并没有事先疏散民众,而是在将池田屋团团围困之后,拔刀队直接冲杀了进去,与内里的白家子弟们展开激烈地攻防。
血腥味、杀气,顿时大盛,透过空气,向四面传播出去。普通人所感应不到的讯息,拥有天心意识的天位高手却能够捕捉。正待在驿馆住处沉思的枫儿,便感应到了这份讯息,抬起头来。
本来,她正因为上午与兰斯洛会面的种种而烦忧,明明是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可是却没有能够解开彼此心头的困扰,反而又增添了新的问题。
小草小姐失踪的事,兰斯洛大人应该也知道了吧?他的心情,一定也是很不好过的,那么,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这并不是只凭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彼此就能解决的事,而是三方面都得妥善顾到的复杂问题。
泉樱小姐现在应当是正与兰斯洛大人一起。她还好吗?兰斯洛大人并没有告诉自己他此刻的落脚处,这显示他并不愿意自己参与此事,从这样来推,泉樱小姐置身于什么样的处境,也就不难想像了。
对于此事,枫儿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妥,但以自己的立场,也无法说些什么,更糟糕的是联络不上小草小姐,连一个请示的对象都没有。
方自寻思,忽然感应到那阵不寻常的杀伐气息,枫儿顿时一凛,衣带一勒,立刻便要冲出房门,赶去支援。
只不过,还未出房门,枫儿就察觉自己正在被人监视。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人,但是选在自己动身之前刻意露出行迹,这正也表示对方是为了阻止自己出手而来。尤有甚者,从对方刻意释放出气息,之后却按兵不动的表现看来,似乎也暗示著只要自己没有离开的意图,对方也不会有所动作。
虽然知道如此,但职责所在,枫儿不可能就此放弃前往救援。心中几个念头闪过,枫儿仍决定以最快的身法赶往池田屋。
在当前的小天位高手中,枫儿的身法与速度都极为优异,是她恃之取胜的长处,此时全力以赴,即使是兰斯洛,除非以强天位力量全面发劲,不然在速度上也逊于枫儿,而在整个京都城内,会让枫儿产生败北觉悟的,也仅有织田香一人,只要能拉开距离,枫儿便有把握能在对方阻止之前抵达池田屋。
但显然对方也对枫儿的速度有所提防,当她以极速冲出门外,身形仍未脱离驿馆范围之前,数道剑气自后方射来,势道甚急,唯有侧身避开,却也因此而在动作上稍微一顿,产生破绽,后头十余道剑气更是连珠射至,在封死枫儿前进退路的同时,更将她往后逼退,当十余道剑气把地上炸得乱七八糟,驿馆花园毁去大半后,枫儿已经退回了门口,一步不差。
短短一下交手,枫儿已经知道对方力量在己之上,天心意识的运用更较己为强。
若非如此,又怎能凭著几道凌空剑气,便将小天位高手玩弄于指掌之上?
这样的高手,别说是京都城内,就算是整个日本、风之大陆,那也是屈指可数,是以她立刻就知道了来人身分。
“大师范突来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随著这声问话,天草四郎现身出来。仍是那样一身浪人打扮,手里拿著未出鞘的木刀,面带微笑,道:“又见面啦,小姑娘,我觉得有点好奇,你既然猜到与你动手的人是我,为什么一点害怕的表情也没有啊?”
“我用得著怕吗?自从复出江湖至今,你哪次打赢过?现在更变成一名只能欺压小辈的喽啰,我有什么理由要怕你吗?”
冰冷著表情,枫儿的言词就显得格外犀利。过去华扁鹊、严正等人,在执行任务时也都是这么一副冰冷面孔,从某个角度上看来,或许这可以说是大雪山一派的招牌表情吧。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番话说的并非实情。姑且不论北门天关两大神剑之战的败北,天草四郎如果真的那么好对付,那在基格鲁一战时,就不会搞到兰斯洛一方人人重伤,小草小姐更要豁出性命,才能将之击退。
自己力量与之相距太远,有他在此,自己全然没有脱身机会,就只能试著稍稍挑拨,看看这百用不厌的老招数,是否能取得效果,让天草四郎在情绪波动下,露出破绽了。
池田屋方面的战事仍在进行,新撰组一方来得突然,又占了人数方面的优势,没几下工夫便已取得上风。
然而,池田屋中的白家子弟也不至于毫无准备。之前白澜雄负伤而归时,就已经推测到有受到敌人攻击的可能,虽然来不及作太多准备,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而白家子弟在群战上更有一套独门战技,两两联手起来,相互递补不足,令得新撰组陷入了棘手的逐步攻防战。
整体上来说,白家子弟一方的败势已成,倘使没有外援,失败就只是早晚的事。
而其中有些人也看出来,新撰组的攻势虽然凌厉,却并未全力而为,换言之,他们保留了战力,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白澜雄身上虽然受创,神智仍保得清醒,推判出这是敌人的引蛇出洞之计,目的多半是要引出潜伏在京都的同党,甚至可能针对兰斯洛陛下。只是,虽然推判出这个结论,白澜雄也没办法送消息给兰斯洛,至于命令全体白家子弟切腹自杀,避免成为诱饵,这种指令又不是他所能决定,所以也就只有继续苦战,试图找出突围机会。
他所想到的东西,兰斯洛自然不会没发现。比枫儿更早一步察觉到不对,他以强天位力量隐去身形、气息,潜行来到池田屋上空,观察片刻后,就看出这是敌人想要引自己现身的计策。
倒是想不到宗次郎那小鬼会这么样地有决断力,白天被自己一威胁,就立刻采取这样激烈的反击。看来,自己与白家众人的关系已经泄漏,不然敌人也不会以这边为主攻。
会作出这样的判断、采取这等雷霆手段,这种人如果不是受到刺激就胡乱发脾气的毛躁小鬼;就是大舅子白起那样,以最精细冰冷的计算,在最短时间内采取激烈报复,破去敌人的种种计谋。
宗次郎那小鬼究竟是哪一种呢?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够,难以下结论,不过从情感上来说,自己倾向是前者。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多想已经没有意义,要解决眼下这局面,就只能靠实力,而自己应该是有资格狂妄的……不,有一点必须要小心,那晚在掳劫泉樱时,出手突袭的黑衣人,武功之高似乎犹胜于己,如果这次的行动有他牵涉在内,自己就很难讨得了好。
将种种得失顾忌考虑过一遍,兰斯洛如鹰隼般俯冲而下,风华刀激荡出一片雪亮虹光,天位力量施威下,只听得轰然一声,池田屋的屋顶部分已经整个被削斩开来,碎石瓦砾,满天飞舞,连同那四散裂坠的屋顶建筑,朝周遭落去,砸在负责包围的军队身上,登时响起无数惨呼,哀鸿遍野,队伍也散开了去。
“专杀日本矮贼的柳生一刀来了!快快把漂亮的花姑娘献出来,不然我今晚就血洗京都!”
说著那荒唐的言语,兰斯洛在半空中朗声大笑,十足一副邪恶魔人的样子,令得下方又是一阵惊叫,池田屋内的白家子弟则是逮著机会,努力朝外突围。
“偌大一个京都,难道没有能与我匹敌的高手吗?你们……”
一面说话,兰斯洛仔细留意四方动向,谨防那无名高手的突来袭击,但是一句话没能说完,一道警讯掠过心头,虽然察觉到有人从后偷袭,但是来人速度好快,几乎是才一感应到,刀锋已然及身。
(什么高手?这么快的速度!)
强天位力量护体,这样一刀根本无法伤及兰斯洛,刀锋才一入肉,就立刻被反震出去,而不待兰斯洛反击,来人已立刻飙飞而退,不见踪影。
(这身法起码比枫儿快上几倍……是老三的九曜极速?)
既然知道是九曜极速,那么对手肯定是冲田宗次郎,但兰斯洛却无法进行确认。
与源五郎相交多时,九曜极速这套功夫也见识到不少次,知道它在逃之夭夭时候的绝顶妙用,但当与之为敌时,这才体会到这套神妙功法的厉害。莫说是敌人身影,兰斯洛甚至连对方高速移动下的残像都捕捉不到,每次心头一有警兆,对方已然及身,贴腰就是一刀,待得疼痛入脑,要有所反应,对方已然远扬,自己却连他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都不知道。
自己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九曜极速居然可以发挥到这等地步?是源五郎这厮学艺不精,速度还比不过一个小鬼?亦或是这浑蛋隐藏实力隐藏得过分,故意藏拙?回去可得找他问个清楚。
才不过几下呼吸的短暂时间,兰斯洛身上已经中了二十来刀,虽然说伤不到他什么,却也著实疼痛,心下更是骇然,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强天位力量护体,同等功力下较劲,岂不是早给这小鬼碎尸万段了?
不过,彼此的力量差得太远,这点宗次郎想必心中有数,不然也不会每次砍中后,就立刻远遁出里许,躲避自己的天心搜索,再以高速自其他方位绕来攻击,希望能积少成伤,连续百多刀斩在同一部位,或许能斩破强天位的护身劲道,对敌人造成伤害。
(好家伙,居然有这样的一手?天草四郎怎么教得出这种徒弟?我之前确实是太小看这小鬼了啊……)
兰斯洛暗自惊叹,宗次郎只是运气不好,对上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天位障壁,若非如此,以他这等惊人高速,小天位内根本没人能够应付,几下子就把胜负分了出来,而若是几个月之前的自己,仓促应敌,恐怕现在也已经惨败了。
只是,现在的自己与数个月之前有著太多不同。宗次郎遇到自己的不幸理由之一,是因为天位力量的绝对差距;不幸理由之二,却是自己在武学修为上的长进。
速度并非是无敌的绝对保障,自己虽然是初次对上这样的高速对手,但是曾经以源五郎为假想敌,进行过无数次模拟战的白起,有过几个对策,其中之一必须以白家压元功为战术的基本策略,到自己手上,则是实施这战法的最佳人选。
主意一定,兰斯洛收起风华刀,整个身体忽然往上拔高,跟著便往左斜飞,单看那个狼狈样,确实很像是承受不住宗次郎的斩击,落荒而逃了。
宗次郎自然是追了上来。若比速度,兰斯洛远远不及他这已臻至化境的九曜极速,没飞出多远便给追上,半空中又是连挨了十多刀,只是凭著罡气护体,斩击难伤。
就这样耐著疼痛,兰斯洛飞到极高处,和地面距离已远后,虽然仍是找不到宗次郎,却肯定他与己之间的距离未超过一里,正是动手的良机。
“嘿,小子,等著惊讶吧,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低笑一声,兰斯洛神情蓦地严肃起来,双臂一翻,绕了一个弧圈后,交击在一起,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朝四周笼罩下去,单单仅是此招前奏,就已经令得周遭云层无风自动,不正常地扭曲起来。
“同时往上下四方一起施加压力,一里半是我控制的极限……小子,九曜极速没什么了不起,试试我的金刚压元功!”
吐气扬声,兰斯洛双臂发劲,施展著白家的压元功绝学,沛然刚劲如海潮怒啸,朝四面八方狂涌过去,强天位力量全面催动下,周遭空间承受著不合常理的强大压力,开始轻微地扭曲起来。
月斜星乱,当兰斯洛全力施为,疯狂压迫著方圆一里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就算宗次郎的九曜极速再灵巧,也如同身负千斤重物,难以活动,身形慢了下来,出现在兰斯洛眼前。
“嘿!这还找你不到?”
压元功施威下,兰斯洛成功地破去了九曜极速的优势,抢回战斗主控权。在白起对抗九曜极速的几个战术中,这一著本是下下之策,因为如果要产生这种程度的压制效果,就必须以远远超过敌人的天位力量作后盾。这一点是白起所做不到的事,但在如今的兰斯洛手里,这战术就能够实施无碍。
利用宗次郎身形凝滞的短暂时间,兰斯洛把自身速度提到极至,眨眼间就飞掠到他身旁,一击击出。
(到底也只是个小鬼,要不要手下留情?如果看在枫儿的面子上……唔,他妈的,一定要宰了这小鬼!)
枫儿的存在,起了火上加油的作用,兰斯洛一股怒气直涌上心头,在收回拳头的同时,一腿打横踢出,正中宗次郎腹侧。
击中宗次郎的刹那,兰斯洛不是没有悔意,因为即使这小鬼是个心理不正常的问题儿,但自己以如此重手去对待一个小鬼,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胜之有愧;但两人肢体相触后,一种奇异感觉让兰斯洛大为吃惊。
自己明明踢中他难以防御的腹侧,但感觉上却好似踢著什么极为柔韧的东西,浑然不受力,将自己的重踢消去大半力道。那感觉和师兄王五擅长的卸力柔劲又有不同,彷彿是一脚踢进了一大块又黏又滑的软橡皮糖。
定睛一看,宗次郎的身体赫然呈现一种不正常扭曲,以给自己踢中的那一点为中心,小小的身体,给拉长了数倍,弯弯地曲折起来,活像给自己踢断了全身骨头,软绵绵地成为一个“ㄑ”字形。
对,就是骨头,自己虽然踢中,但却感觉不到任何骨折,甚至也没有半点血肉实体的感觉,这是什么奇功?自己所知道的各种正邪功诀里,都没有这种功法的存在,这究竟是什么古怪技巧了?
未及细思,宗次郎已经被弹飞了出去。纵然消去大半力道,但强天位力量的认真一击岂同泛泛?宗次郎在弹飞的途中,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溅洒长空,狼狈地飞坠到天空的另外一端。
看起来敌人似乎是大败亏输,但兰斯洛却高兴不起来,脚上的感觉告诉他,这邪门小鬼的伤势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重,而传说星贤者的紫微玄鉴中,就有一门以高速飞退散化入体敌劲的神妙法门,若是配合九曜极速施展,这小鬼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真该死,早知道他的武功这么邪里邪气,刚刚那一下就不该用踢,应该一刀斩下他脑袋的……”
池田屋那边被自己这样一闹,白家子弟们该有机会逃生,现在还是料理掉这不明底细的敌人较为重要。
不敢大意,兰斯洛朝宗次郎飞坠的方向追过去,行至中途,他在半空中煞住脚步,前方隐隐传来的一股诡异气氛,让他感觉到不对。
“唔,力量正在往上窜升,这小鬼刚才没有全力作战啊……呵,好像总是这个样子,上趟打飞大舅子,结果碰上武中无相;这次打飞这邪门小鬼,不知道会碰上什么?生命真是无处不充满惊奇啊……”
有些自嘲地苦笑著,兰斯洛骤然加速,朝那给自己不安感觉的方向赶去。
※※※
“呵呵,想不到大雪山门下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子,这是你们预防失业的第二技能吗?”
摇摇头,天草四郎笑道:“你是西纳恩的徒弟,算来也是我晚辈,天草四郎就算再不争气,也不能和你一般见识,你爱说什么,就继续说吧。”
枫儿有点不解,听说在三大神剑中天草四郎从无前辈架势,与妮儿小姐相对时,彼此也是以平辈态度说话,为何会把自己当成小辈来看待?
转念一想,也就知道答案。三大神剑彼此间都有一定的旧交情,听天草四郎的说法,似乎与恩师山中老人也有几分故人之情,是以将自己当晚辈看待。
果然,才这么一想,天草四郎便问道:“西纳恩老猴儿还好吗?”
“家师安好,不过……我以前并未听他提起过你。”
“没提过也是正常的,我和他当初只有见过几面,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天草四郎道:“九州大战时,你师父两不相帮,游剑天下,算起当时的英雄人物,他确实是个人杰,只是因为不爱虚伪作态,名头才没有陆老儿响亮,若是比起剑下实力,我和陆老儿当初都是比他不过的……”
天草四郎对山中老人竟有这样高的评价,这点再度让枫儿纳闷。由于彼此间的天位差,枫儿对自己师父的感觉,始终就只是“深不可测”四字,但究竟恩师修为到什么程度,自己却实是不知。
不过,比起恩师的实力问题,自己更关心眼下的情况。想要以言语相激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原本自己是估计,三大神剑中以天草四郎最是情绪化,或许有中计的可能,但显然自己这些小技俩骗不过这年长自己两千岁的老江湖。
他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可能像自己恩师那么无聊,半夜跑来找人聊天,想必是有意阻住自己,不让自己离开驿馆,那么,那份不祥感觉就是真的了?
“就是这么回事啊……我那小徒弟要我帮他的忙,把你拦在这里,不要过去淌混水。”天草四郎道:“你应该也感觉到外头的杀伐之气了。今晚,新撰组全员出动,分头剿灭雷因斯在京都的所有奸细。”
料不到宗次郎的行动竟然如此决绝,事先更不漏半点口风,枫儿暗责自己失职。
空气中的杀伐感觉越来越强烈,血腥味也比刚才更浓,隐约还可以看到天空中映照著火光,外头的骚动著实不小,可以想见这趟清剿行动的规模,若是自己无法赶去救援,白家子弟们撑得下来吗?
“我之前曾经提醒过你,日本并不参与大陆争霸,更不会碍到你们什么,不要在这块土地上搞阴谋活动,很遗憾你没把这些话听进去,让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事,非要用武力解决。”
天草四郎哂道:“那个猪头怪物,就是你主子兰斯洛吗?嘿,有趣的样子,我刚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咧,昆仑山上的那票老太婆还真是闲得没事干,居然开发出这种魔法……”
这段话里透露了很重要的讯息,但枫儿虽然听在耳里,却是没有留神思考,整颗心全都放在对兰斯洛、宗次郎两人身上。
兰斯洛大人对自己的重要性,自是不用多想,但当听到他与宗次郎此刻可能已经交起手来,枫儿才体会到,原来自己对那孩子同样是投下了几乎是等重的感情,彷彿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妹,实在不愿见到他受任何伤害。
小天位与强天位的战争,胜负根本是一面倒,兰斯洛大人对宗次郎没有好感,手下留情的机会不高,如果让这场战事进行下去……
“前辈,请让我离开。”枫儿道:“我想我可以试著阻止这场战事。”
“有这必要吗?这一战打下去,吃亏的未必就是我那小徒弟啊。”天草四郎道:“如果让你离开,你和你主子两人联手,宗次郎就不好应付了,做人师父总要替徒弟想一想啊。”
“我……我不希望见到他们之中有谁受到伤害……不希望宗次郎感觉到我在骗他。”枫儿实在不想对天草解释什么,但是眼前硬闯却是一定闯不过去。
只是,这话才出口,枫儿就察觉到自己很没说服力。固然自己从不希望伤害宗次郎什么,但是因为彼此立场的分别,自己就是一直在作著出卖宗次郎的事,除非自己愿意背叛雷因斯,不然现在这情形根本就只会一直延续下去。
天草四郎冷笑道:“呵,自己也发现了吗?现在说这话,根本没意义了。和平解决的时机已经错过,就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事情仍只会反覆发生,既然最终也是得用武力解决,还有这种想法,就是一种伪善。”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想试著作一点事。在和宗次郎正式为敌之前,我要向他明白说出,不能背叛他对我的信任。”
终于想到了自己能作的事,但是却连自己都觉得这是孩子话,天草四郎肯定嗤之以鼻,要离开这里,还是得要硬闯,枫儿正预备动手,对面的男人却忽然笑了。
天草四郎面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笑意,道:“你的这番心思,我那小徒弟是无福消受了,不过,确实是很有意思……嘿,有意思的女人,你……这就去吧……”
纵然之前对天草四郎出言侮慢,枫儿却不敢小看这与恩师并列的剑中强人,但现在听完他这一番乱七八糟的话,连脑袋都开始昏起来,佩服这男人不愧是织田香小公主的师父,即使不用镇魂音剑,开口也有等同精神攻击的效果,师徒两人一个样子。
另外,他说宗次郎对自己的心意无福消受,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来,回去之后得要找师姊打听一下,看看魔法中的那些长春异术,是否虽能保得外表年轻,但脑袋却仍会因为上了年纪而痴呆?这男人枉为世上有数高手,说话居然这般不清不楚,毫无条理,难怪在北门天关败得那样凄惨。
心下虽是不解,但枫儿没有再浪费宝贵时间,匆匆告谢一声,携剑破空而去。
“有意思的女人,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比我们这些老古董要懂得面对自我……嘿,但是也太自我了吧,明明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却还坚持什么先说明白再打,这样做根本就只是自我满足而已嘛。”
没有跟随枫儿同去,天草四郎眺望著西方星空,自言自语。
只是,尽管嘴上说得讽刺意味十足,他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小小声音,在说著不同的话语。
“原来如此啊……原来还有这种做法?如果当初他这么做了,也许、也许一切还有得救……没有也许了。”
速度极快,兰斯洛直追宗次郎而去,行至中途,他已经察觉不对劲。前方传来的气机震荡,显示宗次郎不但未受到什么伤害,力量还正在提升。
通常会出现这种情形,都是因为运功者使用某种自损己身,在短暂时间内激增力量的功诀,或者……
很快,兰斯洛就推翻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而不得不面对另一个严肃的答案,因为不管怎么激增力量,那也都仅是单纯地增加“量”,不会产生“质”的改变,更不会因此突破天位界线。
但现在,前方所传来的气势感觉,却已经脱离小天位,而进入了与己同级的强天位力量。
那个臭小鬼居然有强天位修为!而他之前居然还敢隐藏实力来和自己作战?
说不吃惊就是假的,兰斯洛之前的评估,并没有计算到这一点,毕竟连整块风之大陆都没有几个高手能涉足的境界,一个小鬼纵然再怎么天资聪颖,也没理由拥有这强大力量。而且,前方传来的气机,感觉上圆熟老辣,并非初升强天位,徒有强猛力量却无相应天心配合的新手,看起来说不定比自己还早进入强天位。
天草四郎实在是很厉害啊,三大神剑中第一教育家的名号,应该颁给他才对的。
山中老人窝在大雪山千年,陆游辛苦教了七大弟子,死拼活拼地也不过是小天位,而他天草四郎居然一举调教了一个强天位徒弟出来,这成就委实非同小可……当然,李老二那是另有异遇,不能算在这例子里。
既然是同级数的对手,就不能太大意了,而自己功成至今,还不曾碰过强天位的敌人,现在正好是试试身手的时候。
做著这样的想法,兰斯洛拔出风华刀,朝前方飞去,不多时,只看到一个纤瘦身影拦在半空,但和宗次郎却有所不同。
“是你!”
同样的娇小身形,同样的服装打扮,甚至连手中所持的菊一文字名刀都毫无二异,但挡在兰斯洛身前的,却是应该身在京都城中的织田香。面无表情,扬刀而举,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彷彿能够看透敌人全身破绽似的上下打量著兰斯洛。
本来,兰斯洛想说几句“那小鬼自己打不过,居然叫姊妹出来帮忙”之类的嘲笑话,但是自己方才所感应到的强天位气势,却是从这女孩身上发出,周遭感应不到宗次郎的存在,整个京都范围内也没有,就像他已经彻底从这个天地内消失了。
自己的天心意识可不像天草那么烂。因为知道宗次郎速度快,所以在他被自己轰飞时,便一直以天心意识锁定他的存在,确定他在这里提升力量,没理由追到这里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心中的不解,在想到刚才与宗次郎交手时的诸般异事,渐渐有了答案,而当想到自己初见这美丽小公主时,所感受到的颤栗感,心里的答案就再明显也不过,尽管这件事情无比荒唐,但除了这样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呵,日本还真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国家,不但男扮女装的人妖多到可以出口,居然连忽男忽女的真正妖怪都有。”
正起神色,兰斯洛摆出了架势,鸿翼刀气遥遥锁著织田香,道:“我这个人不忌讳打女人,却从来不打小女孩……不过,小妖怪又另当别论。”
没有答话,织田香静静地看著兰斯洛。高空风强,用缎带绑起的马尾,随风摆荡,穿著新撰组制服的小公主,昂首傲立,在冷月星辉照映下,别是有一种淡淡的冷艳,即使是打定主意要施重手的兰斯洛,也不得不惊讶于这女孩的美丽。
自己不是那种恋童的变态,可是对著这比师妹爱菱更小的女孩,却仍会感到一抹如醉的惊艳,不敢想像这朵雏菊将来发育成熟,会绽放著怎样的明艳?只是,自己却极不喜欢她的眼神。
明亮的眼眸中,找不到可以称为情绪的东西,淡淡的、淡淡的看著眼前敌人,绝对理智地评估著他每一处破绽,设计出最具实效的杀敌战术。这种眼神,兰斯洛似曾相识,那便是前阵子打得自己抱头鼠窜的大舅子白起。
(这人妖似乎和大舅子是同一型的……伤脑筋,我并不喜欢整天和非人者作战啊。)
和白起对战的艰苦记忆流过脑中,兰斯洛心中已自抱怨,猜到这场战斗的麻烦,幸好已经解了白家子弟的危险,不然心有旁鹜,这一战肯定打不下去。
似乎已经想到了战术,织田香蓦地一抬头,右手一抖,所持用的“菊一文字宗则”名刀,赫然产生了诡异的变化。刀刃慢慢地变长、变厚,刀柄部分亦迸破了原本的绷布,伸展变长,并且浮现细小的骷髅雕纹,通体笼罩在一层血光之中,连带握著这柄妖刀的白皙小手,都变成通红一片,看来邪异无比。
兰斯洛在人间界身经何止百战,但却是第一次碰上魔气如此浓烈的兵器,看来是一柄丝毫不逊于自己风华刀的神兵,虽不知还有什么异处,但想必极不好斗。
“不知火,来自魔界的东西;
正宗,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同胞相残,魔族常常做的事情……“
看看自己手中的妖刀,再瞥向兰斯洛手中神兵,织田香说著古怪的话。而缺乏了枫儿先前的经历,初次接触到这些似歌非歌的语句,兰斯洛顿时听得一头雾水。
“小妖怪,你说什么?”
兰斯洛呼喝了一声,但对方却仰起头,发出一声尖锐长啸,高亢入云,声传四野,刺耳的鸣叫,令得兰斯洛脑中一昏,胸口不快之至。
(她叫什么?在叫帮手吗?如果天草四郎来到,他们师徒联手,我岂不是要以一敌二?)
纵使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兰斯洛也没有狂妄到要以一人之力,单挑两大强天位高手,当下不再迟疑,鸿翼刀挥洒出一片刀浪,滔滔不绝地吞杀过去,刀浪中隐隐泛著一层黑气,赫然已经运上了天魔劲。
织田香同样是挥刀斩出,刀法虽然不同,却是和兰斯洛一样泛起黑气,两股天魔劲交击,彼此身形俱是一晃,这点让兰斯洛更是惊讶,想不到会在人间界碰上擅长天魔功的高手,而且功力纯正,并非似是而非的偷学版本,这事委实是奇怪。
双刀交击,织田香似是不愿硬拼,一沾即退。兰斯洛知道若是让她飞身退开,九曜极速全力施展下,自己万难抵挡,是以不顾一切地飞身追过去。
只是,才掠身而起,一声爆响已经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声音来自左右两侧,由远而近,激起了强大的冲击波,像是什么极具杀伤力的野兽,在蔽天烟尘中飞快靠近,一路上疯狂毁物而来。
(什么东西?)
感受到两侧的压迫感,兰斯洛不敢怠慢,顾不得追赶织田香,撤身飞退,以免陷入左右与前方三边夹击的窘境中,同时细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给自己这样的威胁感?
纵是眼力超凡,兰斯洛也花了一会儿才确认目标。自东方而来的,是一道迅捷身影;自西方来的,却是一股神兵独有的压迫感,接受了其主人的召唤,毁屋破空而来,当两者已靠近目标,她纵身飞起,素手一晃一招,神枪已落入掌握,迎风一展,姿态拟仙,衣袂飘飘,朝敌人发出强悍一击。
“是你!”
兰斯洛惊怒交集,瞪著朝己攻来的绝美女子。
能够将一柄长枪使出如此威势,放眼当前风之大陆,除了她之外更无第二人。泉樱一枪跟著一枪,直追兰斯洛要害而来。
“贱人,找死吗?”
两人的修为差距太远,兰斯洛反臂一记重拳轰出,核融拳的导弹势,破空轰向泉樱,虽然被她横过长枪挡住,却仍是承受不住,给震得飞退开来。在途中,已经被兰斯洛看得清楚,泉樱的身子不住细微颤抖,体内毒素仍在发作,但两眼中一片空白,攻击动作威猛有余,却没有上乘武功应有的灵动,显然是被织田香刚才那一声尖啸所催动,无视一切肉身痛楚地赶来。
眼前两个妖女,究竟该先对付哪一个好?兰斯洛实在是搞不清楚,但才这么一犹豫,织田香闪动身形,已经掠过泉樱面前,动作虽是奇快无比,兰斯洛却仍看见她在与泉樱错身而过时,中指一扣一弹,好像弹了什么东西到泉樱眉间。
是血珠!是织田香自己的血!
兰斯洛起初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泉樱细致的眉间染上这一点红印后,先是原本的剧烈喘气停了下来,颤抖不再,苍白的面孔迅速有了血色,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解药……那个鬼丫头的血。)
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手段来作为毒物控制,里头多半还使用了某种巫法技巧,兰斯洛著实对这等妙法感到一丝欣羡,却又连忙猛摇头,把这念头甩开。
泉樱的眼睛重新睁开。如果说刚才因为毒发,她的眼神朦胧一片,现在就是另外多添了一层狂暴之色,杀气腾腾,几乎是红著双目,将满腔敌意全对准了眼前的男人。
“有趣,这样子才对嘛,蜥蜴女!”
胸口有种隐约的失落感,但在理智上,兰斯洛感到快慰,全身真气、战意甚至激昂的快要沸腾起来。
现在不再是面对那个可怜兮兮,委曲求全,让自己打不下手,总是会觉得有一丝歉疚的斋藤泉樱;尽管服装和当年有所不同,但这个散发著锐利气息,眼神凶恶的女人,无疑就是自己的大仇人蜥蜴女。
这些天以来令己困扰的问题,终于出现答案。本来就应该以死战解决的仇恨,因为那无聊的琐碎行动,拖延至今,还多添了意外的麻烦,现在终究得到了修正回去的机会。
一个是罪该万死的蜥蜴女,一个是非常碍眼的小女妖,自己要动手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把这两个东西一起宰掉,日本之行的麻烦就解决大半了。
“大妖女!小妖女!一起来吧!”
兰斯洛一摆风华刀,刀浪如潮涌发,同时向二女攻去。由于她们两人之间实力有别,他只把两成注意力放在泉樱身上,主要攻击仍是对准了强天位的织田香,提防她鬼神辟易的快攻。
在日本和泉樱几次交手,她也是在织田香的控制之下,全都是几个照面便给自己一败涂地,不堪一击,现在只不过是旧事重演,没啥威胁,真正要留意的,仍是那随时有可能杀来的天草四郎,不能让他们得到三人联手的机会。
这是兰斯洛的基本战术,可是甫才一接招,情势就产生了变化。织田香像是根本没有战斗欲望一样,兰斯洛的刀劲尚未及身,她便以九曜极速远远地闪掠开去,不与兰斯洛交手,反而尖哨一声,催促泉樱攻击。
纤腰一扭,长枪绕了一个弧形,速度、力道倍增地轰击出去,还没接触,犹自谈笑用兵的兰斯洛却变了脸色,急忙回转过身,全神贯注地应付这一枪。
让兰斯洛变脸色的理由是风声。枪劲带起的风声并不强烈,甚至根本就可以说是寂静无声,对照著如此威猛的枪势,这样子的无声无息就很不合理,尽管在兰斯洛眼中,这一枪来势极缓,似是软弱无力,但是强天位天心意识却告诉他不一样的讯息。
源五郎在北门天关一战领教过的东西,刹那间流过兰斯洛心头,让他集中精神,应付这凝聚爆破威力的神龙一枪,谨慎起见,他甚至完全放弃了攻击,对这小天位出力的一枪采取防御。
两劲相交,在这瞬间,周围所有气息流动都停了下来,甚至连周围原本狂吹的高空劲风,都消失无踪,但兰斯洛却察觉到几丝细微的气流意欲由身边擦过,当即运起内力,把这些即将缠上身体的潜劲全给卸开。
“哗啦”一下,彷彿布帛撕裂般的怪异声响,那几道被卸开的潜劲,立刻爆发了开来,撕裂周遭大气,各自形成了一道小型龙卷风,朝四面席卷过去,混入云中,变为一个个的云海漩涡。
狂风刮面生疼,兰斯洛不由得暗赞自己的选择没错,若是在毫不提防的情形下挨上这一击,纵然强天位力量护体不致受伤,但瞧这声势,想必也万分疼痛,连中上几枪,会不会受伤就很难说了。
当日在北门天关,打得源五郎满身是血的龙族绝学──苍龙心法,现在已经被自己以高之一等的天心意识破去;至于焚城枪法的招式,自己潜伏观战时,也已经理解得七七八八,两大绝学在己之前已无奥秘可言。
这个推论是正确的,但兰斯洛却仍然错了,这个错误所造成的后果,就在他与枪尖接触时,整个显现出来。
龙族神枪的真正威力,除了苍龙诀、焚城枪之外,还有一柄不属于人间凡铁的神物“隆基努斯之枪”。
过去曾经数次被携带在身边,却因为顾忌对身体造成的负荷,不敢使用的禁忌武器,却在全然无惧生死的此刻派上用场,兰斯洛一接触,便觉得一股超乎想像的大力涌来,即使是自己的护身气劲也接得有些勉强,连忙狂催力道,这才将枪劲压住,心下讶异。
(她只不过是小天位而已,怎么能使出这么强的劲道?)
这念头才一起,却觉得被自己压下的枪劲起了变化。龙族的独门气劲,刚猛绝伦,兰斯洛一时间化之不去,受到操控者催运之后,赫然剧烈爆炸了开来。
尽管这爆炸不具有指向性,杀伤力因而减弱,但如果说适才枪击的威力是一,现在这一下爆炸绝对有超乎它五倍的威力,在这等距离之下爆开,便是兰斯洛也禁受不起,护身劲道破开一个口子,手掌、手臂鲜血淋漓,向后摔跌出去。
强天位力量尚且如此,功力逊之不只一筹的泉樱自然更是不堪,大口鲜血喷出,上半身血涌如泉,打湿了破损褴褛的衣衫,整个人被冲击力压得往后弯仰。
眼看就要像翻觔斗一样地滚出去,也不知她从哪来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脊椎发出阵阵难听的骨爆声,竟然硬生生止住跌势,趁著兰斯洛没能站稳的短暂时间,龙枪再度轰击过去。
“杀!”
像是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又像是饥饿的猛兽看到猎物,泉樱的杀意炽盛到顶点,眼中迸射出红色厉芒,龙枪聚力,毫不留情地向兰斯洛轰发。
(妈的,这贱人不要命了!)
藉著跌势,消去身上劲力,这是武学正道,兰斯洛因此而减轻伤势,却怎料泉樱凶悍若斯,连喘息一下都没有,拼著纤腰折断的危险,强行鼓劲,在短时间内抢攻过来。
龙族镇族神器的名头,自己在大舅子的记忆里可以找到一点资料,而从刚刚看来,它确实是有助人在短暂时间内发出强逾本身力量多倍的效果,现在的泉樱,已经有了威胁自己的资格,而且看来实力尚未全然发挥。
织田香那小妖女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想必也是趁隙想要偷袭。
嘿,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单凭这样就想取自己性命,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放手杀人吗?
“两个妖女!有本事就一起来!”
怒喝一声,兰斯洛擎刀一劈,重斩在龙枪枪尖上,一朵火花、一道血花同时迸射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