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怀(49)
一晚上无事,两晚上无事,三晚上还是无事。
这一天一天的距离边城越来越远了,便是想去求援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四爷又叮嘱两位将军:“都注意点!越往深处走越是如此。”
韩嗣源左右看看,干脆坐在车辕上了,“有这么凶险吗?”
四爷才要回话,就见刘云骑马过来了,“郡主有什么话交代?”
说!
刘云拱手道:“郡主让加快速度,此地坡多、地缓、枯草深,不宜久留。”
韩嗣源蹭的一下站在车辕上朝四下里望,还真是如此,地面起伏,偏坡度都不大,且坡势平缓,而坡谷里去年的枯草黄灿灿一层,那么深,今年的新草已经从跟上冒芽了,这看上去颜色层次极多,真就不好判别里面藏没藏什么了。
冯善骑在马上四下里望,随即便打发了亲兵:“你去谷地看看,看看枯草有多深。”等人去了,才解释说,“这地形绵延几十里,是必经之路,绕行不得。”
这样啊!那都警醒吧。
结果亲兵回来,手里拎着一丛枯草,枯草有多高呢,比划了一下,有马腿那么高。这别说可以藏人了,便是马卧倒也是能藏的住的。
大皇子从马车里出来看了一眼,还真是如此。他正说话,结果马队慢慢的停下来了。前面带路的是耶律牙里果极其亲卫。
正要派人去问呢,谭盛陪着耶律牙里果骑马过来了。
耶律牙里果特别欢乐:“几位殿下,要不要在这里小住两日,之前来的时候,就听闻这里有两三个野马群,那可都是好马!”
四爷心里咯噔一下,才要说话,就见对面的山坡上冒出来一群马,猛地俯冲而下。
耶律牙里果兴奋的指向那边:“瞧!野马!”
四爷环顾四周,见两边的山坡上也有马群跃上了坡顶:“糟了!”
桐桐拉着四公主从马车里下来,“快!上马!”
四公主一脸的迷茫:“怎么了?”
桐桐将四公主推给刘云:“带着她,快!”而后翻身上马,朝前面喊:“换马!换马!”韩嗣源的速度快,上了马就拽大皇子,可对面上坡上的马群瞬间就冲了过来。
这一冲,彻底的乱了,马叫声,人喊声,紧跟着几个马群互冲,林雨桐在马上喊:“不要勒马,由着马走……快!”
林雨桐看见刘云将四公主捆在身上,而后整个人俯在马背上,这马迅速的跟着马群奔跑。
放心了这边,桐桐又回身去看四爷和大皇子和韩嗣源。
四爷在马上的时间长了,这会子贴着马背,身子俯的低低的,可倒霉催的,这马受惊了,东窜西窜,不知道要去哪。
这会子就怕摔下来,马踩肉泥酱这真不是夸张的。人群拥堵踩踏都能致人死命,更遑论是马群。
韩嗣源左右的看,找桐桐。
大皇子喊两位将军:“看顾公主和郡主……”
桐桐见那两人没事,抽了马车上的□□,这是临走林崇略送的。无甚特别,就是一杆很普通的□□。
而后提//枪杀马开路,得赶紧把四爷从那受惊的马上给解救下来。
骑着马杀马,马儿焉能不受惊。桐桐明显感觉到了,座下这匹马废了,腿软,要朝前扑倒。她用□□怵在地上,以此为支点,撑着往起一跃,稳稳的落在四爷的马背上。
四爷一回头,见是桐桐,忙道:“这马废了!”
知道!
桐桐左右看看,选中一匹野马,棕色的,额间一撮白毛,就它了。
她以马鞭卷住马脖子,紧跟着窜起上了那马的马背,还没坐稳,就拉了四爷的手,四爷借着桐桐的力,一手抓住被桐桐怵在地上的□□,勉强翻身坐到了桐桐的身后。
桐桐这才提了□□,将拦路的疯马都杀了,催韩嗣源:“走!快!带着大兄先走。”
韩嗣源一夹马肚子,马匹混在马群里,一路朝北直奔。
林雨桐不能走,还有好些人没见过这个阵仗的,她手握□□,哪匹马拦路杀哪匹,很快的,坐下的马不尥蹶子了,所过之处,马儿直躲。
有几处被围的,也因此暂时了困厄。、
转眼一瞧,几个译吏挂在马上,好悬没掉下来。卢七郎拽着缰绳,只一条腿在马镫上,整个人在侧面挂着呢,显见是撑不住了。林雨桐策马过去,探身拉住了他的缰绳,“快,上马!别勒着他!叫马带着你走!别怕走散了,若是散了便一路朝南,三四日便可返边城……”
卢七郎煞白了脸色,咬牙又上了马背。真就只能保证掉不下去,随着马走。
眼看见那个瘦弱的郡主骑在马背上,连个鞍鞯也没有,身后带着个人,还在不停的左冲右突的解救他人,直到人骑着马都混在马群里,两三千人马混在数千野马群里,奔腾起来的尘埃叫他什么也看不清了才罢手。
奔驰了多久?
不知道!反正上了一个坡又入了一处谷,过了一处河,溅起来的水把身上都打湿了的时候,好似马儿逐渐慢下来了,再而后,该是马群不动了,这里新草丰茂,水流缓而清澈,睁开眼一看,好些马儿在此地悠闲的吃草。
卢七郎从马上跌落,身下是软软的草地,而后听见有人在说话,抬起头,看见好些人在不远处。强撑着站起来,晃悠着朝那边走去,能听见大皇子的声音:“小妹呢?没见吗?”
韩世子道:“我这就去找……”
卢七郎不由的朝后看去,就见不远处还有马群奔来,那夹在马群中的,端坐在马上的,不是那位郡主又是谁。他忙喊道:“郡主……回来了……”
大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到了地方,四爷先下马,而后是桐桐。
见了面彼此都问一声:可伤到了?
然后都摇头,万幸,几个人都好好的。
四爷问万大人:“两位将军呢?”
“清点人数去了!”万大人挣扎着起身,“这野马来的蹊跷,只怕还是不安全。”
“耶律牙里果呢?”
万大人朝不远处指了指,“那不!”
果然,就见耶律牙里果正朝这边来。
四公主靠在大皇子的身上,问说,“是不是他害咱们?”
不是!野马群不只害咱们,他一个不小心也会殒命。
果然,就见这家伙恼火的很,“必又是马匪所为。”
不是!马匪为财的,但马匪眼馋野马群都不会眼馋自家这两千护卫的马!这里距离林家并不远,抢夺了财务要换成布匹食盐药材,过不了关卡他们就玩不成了。这种一上来就要致人以死地的玩法,必不是马匪。
冯善冯将军道:“马群若不被驱赶,是不会都冲着咱们冲的。这里依旧不是久留之地,得迅速集结,先离了这里再说。”是这个道理!
可现实却是,战马随着野马群奔驰大半日,已然是跑不动。便是亲卫军战力非同一般,可担惊受怕,在马上颠簸了大半日的他们,便是集结起来,没有马靠两条腿也走不远呀!
大皇子站起身来,左右看看,然后看四爷:“走不了了,迎敌吧!”
冯将军马上道:“殿下们带着亲卫们先走,臣等断后。”
还没等大家说话呢,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呼哨声。结果不远处的上坡上,果然出现数百人马,乌压压一片。
人家就在这附近,以逸待劳。
大皇子立马看向四公主和桐桐,“叫冯将军带着人连同女卫们,护送你们先走!朝南走,他们必不敢往南追。”
说的这是什么话?
四爷看地上被风吹的枯草,摸了摸荷包里的药,立马给他自己找定位,“我跟万大人带着卢七等文臣朝北去,沿着草窝匍匐,去那边坡上,没人顾得上我们。”
对!那边是上风口。
大皇子推桐桐,“你带着小四,跟四郎走。”
可四公主走不动了!
桐桐推四爷:“你带着万大人他们快走!快!”
四爷没犹豫,“你小心点!”
大皇子:“……”你倒是带着这俩呀。
桐桐看了一眼四公主,低声吩咐女卫:“刨坑,够埋一个人的就成。”
那么多人动手,刨了一个泥坑出来。
桐桐指了指坑,说四公主,“躺进去!”
四公主蹭的一下躺进去了,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流。
桐桐又指了指死了的马,抬一匹过来。三五个人上手,抬了一匹马。
“放在四公主身上,马脖子对准四公主的脸。”方便左右扭着呼吸。
一匹马就盖在了四公主身上,脖子能活动,也能呼吸,两边的草一盖,就给遮挡住了,谁也看不清楚下面埋着个人。
“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四公主在坑里,手攥着匕首,不住的点头,肯定不出声。
大皇子见安排妥当了,便喊着女卫:“带你们郡主走!”
桐桐直接上了一匹野马:“大兄,患难共,生死同!天地为鉴,怎可舍大兄而去!”
说着,就用脚踢在马肚子上,“驾——”
韩嗣源转身抓了马的缰绳,打马就走,“大兄,擒贼先擒王,待我提了贼首的脑袋来!”
话没说完,马已然远去。
大皇子朝两位将军下令:“既然避无可避,唯杀而已!生死关头,下令只许进不许退!若畏敌不战者,杀!”
领命!
桐桐听的见身后奔来的马蹄声,回身看了一眼,大皇子身先士卒,不曾落在任何人之后。
韩嗣源喊道:“小妹,侧挂马身——”
桐桐身体往下一滑,挂在了侧面。
韩嗣源又朝后喊:“射!”
瞬间,箭簇齐飞,从身前耳边窜过去。
猛地,桐桐座下这匹马嘶鸣一声,这是身上中了一箭。
眼看对方也有快马冲了过来,桐桐蹭的一下,探手拔了马身上的箭,等对方手里的刀砍过来之时,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翻身上了对方的马,顺手将箭簇插|入对方眼中,而后抬脚一踹,将人踹下马去,调转马头,两边便已然短兵交接了。
对方都是牧民打扮,身手着实矫健。
林雨桐在其中找领头之人,却发现这人坠在最后,距离战场最远,她搭弓还不曾射,对方转身便跑。
跑?
偏移方向,不取额间,不取脖颈,避开心脏,只设在肩胛之处,对方吃痛,一个不甚,跌下马来。
而隐隐的,也有烟火味飘来。
骑在马上的人便有些摇晃。
谁都不能例外。
有那强壮的还能动。韩嗣源就看见有个壮汉举着刀,朝已经稳不住的大兄砍去!他咬牙从自己的马上扑过去,两人一起从马上滚下去,险险的躲过这一到。
那壮汉受阻,第二刀又来,大皇子翻身将韩嗣源压在身上,想以背挡刀。
眼看刀斧加身了,这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抬头砍去,就见桐桐一杆□□飞来,戳在此人身上。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她趴在马上,咧着嘴朝这边笑。
韩嗣源道:“解药呢!”解药!
远处四爷带着人缓缓而来,没言语!先看要紧的人都好着没,然后再命那些文臣,“快!补刀!”
将领头的捆了,其他的补刀!
补刀?
杀人呀?
文官下不了手!
四爷随便捡了一把刀扔给卢七:“敢不敢?”
卢七接了刀,对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贼匪抬手就砍了下去,只接往脖子上砍,那血瞬间就扑了出来,糊人一脸。
他浑身充斥着一股子戾气:“杀!杀!”
一刀一刀连着一刀的砍下去。
桐桐起身,拉大皇子和韩嗣源,“起身,往河边走!水……水……”
懂!水便是解药。
管它脏不脏,爬都得爬回去,趴在河边灌一肚子水,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点点的也回来了。
桐桐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营地里慢慢的井然有序起来了。四爷指挥着人,升火驱寒,驱赶了野马之后,剩下的马匹得安抚。再清点伤亡人数。
军中带着军医,暂时也无桐桐的事。
很快,身边就有火堆了。四公主坐在她边上,“你还好吗?哪里伤着了我给你看!”
不用!倒是女卫有了伤亡,青芽帮着看伤去了。
她也坐起来,看被押到大皇子面前的大胡子壮汉。
对方被捆的解释,对着大皇子冷笑:“陈家屠杀我满门,韩林两家皆助纣为虐,金家既然承袭了江山,那此仇便与金家之仇无异!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我家还有一根苗活着,便跟你们不死不休。”
大皇子起身看他:“原也是该的!不过,壮士,便是死,也得叫我知道,你是哪家后人,如此有血性。”
对方冷笑:“不怕你知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石重英是也!”
姓石?
四爷问说,“石敬瑭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哦!那真不算是冤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