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宫无忧问道。
练慕秋看了宫无忧一眼,压下心里对他产生的淡淡厌恶之情,垂眼:“我三天前回来的这里,也去城中看过,都找不到文大夫的身影。”
“那有可能,文大夫真的不幸死去了吗?”千宁疑惑,她一问出口,练慕秋沉默了一瞬。
然后,再开口时,她也带着满满的坚定,笃定道:“文大夫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文弱。”
不然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敢孤身一人前往深山老林中寻找草药,还和练慕秋如此有缘,恰好救了性命垂危的她。
“文大夫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我仔细观察过,他的洞察力敏锐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山村大夫能够拥有的。”
“那看来这位文大夫身上疑点重重了。”月沉一脑子闪过一个人影,只是又摇了摇头,他早在几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天色已晚,大家先行休息吧。”千墨一锤定音,现在也在没有其他线索了,还不如去好好的休息休息,明日在从长计议:“等文元明日醒过来,在问问关于文大夫更多的线索。”
“好。”千宁早就想睡了,听千墨这样说,更是双手赞成。
因为房间并不多,男人们就直接出去睡了马车,房间给女眷们平分掉。
冬天严寒,马车中铺盖着厚厚的棉被,加之男人天生血气旺,倒也不是太过于寒冷。
整座院子安静下来,燃烧着的火把一直点亮着四周,每当快要熄灭时,就会极快的闪过一个人影来,无声的换上新的火把之后又隐身而去,直到天慢慢亮起来,才不再去管熄灭了的火把。
夜沫等人天未亮时就起身了,今日还要赶路,她们要准备一些在路上吃的干粮点心。
炊烟袅袅而起,村子中不时响起几声狗叫声,慢慢的,一家两家三家,每一家都冒出了淡淡的炊烟来。
千墨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她一向浅眠,醒了之后更是睡不着,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念卿,轻轻为她理了理被子,才翻身下床。
她的动静惊醒了风莫依,风莫依伸手习惯性的拍拍念卿,迷糊中看到千墨起身,看外面天色尚早,问道:“你不睡了?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千墨放低声音:“睡不着了,我起床出去走走,你在睡一会儿吧。”
“嗯,好,那你别走远了。”风莫依声音慢慢低下去,她又睡着了。
千墨放下帷幔,转身轻巧的往外走去,一推开门,一股冷意袭来,夹杂着冬季的早寒之意。
“千墨抖了抖披风,披在身上,回身关好了门,才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说是走廊,也不过几步路而已,几步间,就到了昨晚议事时的堂屋,没想到,有一个人比她还早,都已经坐在了堂屋中静静品茶了。
看到千墨来了,宫无忧伸手推了一杯茶在她面前,笑:“我就猜你应该要起了,刚好,茶也好了,喝一杯吧。”
千墨挑眉,看向宫无忧,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宫无忧摇了摇头:“马车终归是不如床上踏实。”
千墨失笑,安慰道:“今日可以入城,花沫早已经备好了住处,你可以好好补眠补眠。”
宫无忧点点头,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其他人打扰,坐在一起闲谈几句,喝一杯醒神的清茶,只觉得岁月安稳也不过如此了。
一时之间,两人静默无言,喝着茶,看着外面的夜色散尽,中间弥漫着淡淡的温馨之意,不容许别人插足。
渐渐的,起床的人多了起来,大家走动时的脚步声,和念卿清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显出满满的活力来。
文元就在这时醒了过来,他耳边听到外间嘈杂的声音,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他这几天就跟在幻觉中生活一般,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了那里。
眼睛失焦了几秒,看到房中熟悉的摆设他才想起自己回到家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翻身下床时太急,一下子摔倒在地。
“唉你怎么起来了?”玄鱼把手中端着的一个盘子放在桌上,连忙走上前扶起他。
文元想挥手推开他,但他全身无力,根本就推不动玄鱼。
玄鱼看出了文元的推惧,也不恼,他强制的把文元弄回床上坐着,又走回桌边,拿起桌上的清粥,夹了一些小菜在碗中,端到文元面前,说:“你若是想救你爹,就好好的吃饭,养好了身体,你才有体力去救他。”
原本把头扭到一边的文元听到玄鱼这句话,一下子沉默了,他回过头,看到玄鱼脸上的严肃之色,虽然玄鱼平日里喜欢嬉皮笑脸,但他一旦严肃认真起来,看起来就很是正经,绝对是可以唬人的。
文元眼中泪光微闪,想到自己的爹,他擦掉眼泪,接过玄鱼手中的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玄鱼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在打扰他,看他吃完之后,才说:“你休息一下,如果好一点了,就出来吧,我们公子有事要询问你。”
文元点了点头,他也不过是一个半大少年而已,平日里文大夫带着他形影不离,现在突然就少了一个人,他怎么也习惯不了。
等到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才起身下床,从柜子里找出自己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不会太过于难看他才拉开门走出去。
一走出去,看到院子中的人那么多,却没有自己最想见的那一个,文元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
看到文元出来,宫无忧对玄鱼使了一个眼色。
玄鱼走上前去,低声对他说:“去屋里说吧。”
“好。”文元点点头,他没有能力救自己的爹,也只希望这些人可以帮帮他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必须要救出他。
“坐吧。”千墨看着文元,温声道。
文元看到昨晚见到的那美丽女子,对人如此亲切,脸上微红,听话的坐了下来。
玄鱼看到文元一脸娇羞,极其听话的坐下来,只觉得心中被插了一刀,默默咽下血泪,暗中思索,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没有了昨晚的暴怒冲动,清醒了过来的文元在千墨等人面前,不自觉的开始紧张起来。
就跟村长一样,明明他们才是主人,但在他们面前,却总觉得气势输掉了很大一截。
千墨看着这个小少年,轻轻一笑,收起自己身上的气势,她看向文元,唇边含笑:“文元,你能和我说说你爹的事情吗?”
文元抬头看了看千墨,脸上羞涩退去,他眼中闪过一丝审视。
千墨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任他打量。
反而是坐在千墨旁边的宫无忧轻飘飘的看了文元一眼。
文元身上一颤,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千墨笑看了宫无忧一眼,宫无忧对着千墨一挑眉,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的意味。
“我不是我爹的孩子。”良久,文元才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昨日已经听到了村长所说的话,但是今天听到文元亲口说出来,众人还是不由得敛了脸上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亲身的爹是谁,娘是谁,等我有记忆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爹,他带着我一起,为我穿衣,教我念书,教我学会礼义廉耻。”说起以前的事情,文元的声音都是淡淡的,只在说起文大夫时他的声音中才带上了一丝开心。
“对我来说,爹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命是爹给的,没有爹,就没有长到现在的我。”
练慕秋坐在屋顶,听到下面那个一向笑的灿烂的小少年说着他以前的生活。
练慕秋喝了一口酒,虽然她现在受伤并不适合喝酒,但她还是想喝,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
她知道,现在文元定是不想看到她的。
在自己走后不久,文大夫就被人绑走,然后消失不见,整个杨家村的人对她都恨之入骨。
若是不救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练慕秋知道文大夫的失踪跟自己没有关系,可是这些愤怒的人需要找一个发泄口,有因就有果,若是不救她,文大夫也应该跟往常一样在院中洗药晾药吧。
有时候,练慕秋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一个扫把星,克亲人克朋友,现在连恩人也克掉了。
苦笑一下,又是一口酒入喉,可是在烈的酒,也浇不灭她心中隐隐的痛。
“我知道,爹的失踪和秋姐姐没有关系。”文元的这句话突然传入了练慕秋耳中,她一下子顿住了,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哦?这是怎么说?”宫无忧挑眉,手中的紫竹萧轻点掌心,看着文元。
文元苦笑了一下,脸上是要哭不哭的神情:“秋姐姐走后的两天,爹爹从城中回来,面上很是严肃,他跟我说,他说出去一段时间,让我不要担心。”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了然,看了这文大夫身份果然不简单。
“爹爹原本要先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回来了,我很开心,以为爹爹不走了。结果,第二天,那些人就来了,绑走了爹爹。”
听到文元如此说,千墨四处打量了一下,问:“文元,平日里你爹爹有没有放置贵重东西的地方?”
文元摇了摇头:“爹爹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突然,想到了什么,文元抬头,不确定道:“好像有一个地方爹爹放置了什么东西,但是他没跟我具体说是什么,只说有一天我会用到。”
文元站起身来,转身往自己房间中跑去:“我去找。”
众人看着文元跑出去,千墨站起身来:“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这位神秘的文大夫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