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你妈!汤媛真恨不能撕了贺纶的嘴,若非他在贺纯跟前说什么奶水不奶水的,又何至于让贺缄看她笑话。此时贺纯再提及这个话题,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而那些个内侍则暗暗憋着笑,垂眸不语。
面对洪流,堵不如疏。汤媛觉得与其哄着贺纯不要再乱说,不如给他讲清楚道理。
于是她一脸严肃的告诉贺纯自己做不了乳母。
为什么?贺纯很是困惑。
因为奴婢是黄花大闺女!而乳母必须是上了年纪的人,并且还得成过亲,生过包子。汤媛压根就不在乎众人惊悚的目光,反而以严谨的科学的态度跟贺纯侃侃而谈。
“你不能因为人家是女的就让人给你做乳母,若非姑姑脸皮厚,换成一般的千金小姐可能会上吊,上吊懂吗,就是这样,然后死了。”
“汤宫人慎言,你吓到殿下了!”内侍小德子尖叫。
“你闭嘴!”贺纯示意汤媛继续。
第25章 深湖
贺纯觉得眼面前这位宫人委实有趣,越看越像他从前捡到的一只猫头鹰,骨碌碌的大眼睛,微微歪着脑袋,把他当小孩一样的吓唬,尽管他确实是小孩。
而且她还掌握着一个关于他的“不堪”的秘密,这才是贺纯极想把汤媛拢在身边儿的缘故。也暗搓搓的想过她要是敢把他尿裤子的事儿传出去,他就让她进浣衣局。
不过贺纯倒也听进了汤媛的科普,意识到随便让姑娘家做乳母的严重性。
那他之前为何不懂?因为这种话他只对汤媛说过。
而听到他这么说的哥哥又没有及时科普,身边的内侍则不知该如何讲明,导致他误会汤媛至今。
结束了长篇大论,汤媛问,“现在殿下明白了吧?”
贺纯点点头。
“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对姑姑说话了。”
贺纯哦了一声,“那你快些与三哥生孩子吧,生完不就能做我乳母。”
得,当她前面白说!
汤媛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揪他耳朵。
“殿下,您让人家生小孩跟让人家做乳母一样过分,不能对姑娘家讲这样的话。”
贺纯彻底服了,翻着白眼道,“你们姑娘可真麻烦,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讲,还喜欢上吊,好无聊!”
是呀是呀,姑娘好无聊,你长大可千万别喜欢姑娘,现在也别跟我玩!汤媛撇撇嘴。
不跟她玩,怎么可能!
整个上午,汤媛都被栓的死死的,连个兀自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做点失恋的人该做的事。
陪小孩真是个体力活,你得能说能跳还能唱,今天她可算明白为啥皇子和公主的近身仆从待遇那么高,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一开始玩弹弓,弹弹珠什么的,大家还能友好的相处,贺纯也颇有种棋逢对手的喜悦,两人在绿心湖附近的船厅玩的脑袋都快顶到一处,周围内侍神色高妙。
话说贺纯的玩具也忒奢侈了点,说好的弹珠呢,这些玛瑙、猫眼儿还有南珠是几个意思,她拿在手里都不想放下。
贺纯任由内侍喂了一口牛乳,转而看向汤媛,笑道,“五哥说的没错,如果女孩儿不听话,拿这些东西出来,她们自会百依百顺。姑姑,你也是这样的吗?”
你那缺德哥哥说的话也能信?汤媛依依不舍松开手,任由漂亮的南珠和猫眼儿自手心滑落。
女孩子就是天生爱漂亮,喜欢美丽的东西有错吗?
贺纶凭什么认为这些东西就能让女孩子百依百顺?
如果有那也是他活该,活该他遇到的都是图他钱的人!
不过这个小崽子会学话儿,汤媛除非傻了才在他跟前说贺纶的坏话。
她笑眯眯道,“殿下且安心的吃牛乳吧,吃完了姑姑给您讲故事。”
其实不管汤宫人贪不贪财,贺纯都还蛮喜欢她的。
因为她好生奇葩。她说有一种狼,叫狼奶奶,特爱吃小孩,这个姑且没问题,最傻的是她居然说狼奶奶挨不住猎人的打又把吃进肚里的小孩吐出来,哎妈呀,笑死个人了,她怎么不说拉出来?
进肚子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活着?拜托有点常识啊。贺纯当笑话听的。
他单手拄着下巴,奶声奶气道,“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呀?汤媛冥思苦想,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统共就这么几个吓人的,剩下的还有些啥,灰姑娘,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肯定不行,万一被有心人曲解,用“继后”两个字做文章,章皇后会如何想?不死也得给她脱层皮。那就灰姑娘吧,她稍稍做了点改动,将继母改为姑母。
结果只说一半就被贺纯打断,他眨了眨纯真的眼眸,问,“王子是白痴吗?穷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比各国公主出色?单是气质与涵养就不可能。”
气得汤媛当时就想掀桌子,还能不能好好讲话了?穷人家姑娘咋了?我们小女生就爱听这种,就爱听就爱听,你管得着吗?给他这么一扫兴,谁还想讲故事!
两人便掀纸牌儿,贺纯回回输,脸色渐渐有些挂不住,汤媛斟酌了下,便存心放了次水。
总算扳回一局的贺纯,怔了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故意让我!士可杀不可辱。”
一席话臊的汤媛老脸通红。
士可杀不可辱,对于真正的男子汉,即便技不如人也不需要怜悯。
若说此前汤媛多多少少还存着排斥之心,甚至拿他当小孩忽悠,那么此刻,她倒真有点儿喜欢他了,确切的说喜欢他的傲骨。
“殿下教训的是,奴婢此举委实小瞧了您,以后不敢了。”汤媛屈膝施礼。
贺纯点了点头,但还是越哭越伤心。
汤媛急了,“殿下乖,奴婢真的真的全力以赴,绝不会再故意放水,不信我给您发誓。”
贺纯哽咽了两声,“我哭不是因为那个。”
那是因为啥?
“总是输,感觉好丢人!”
呃,汤媛挠了挠脸。
虽说男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不过一直用眼泪宣泄委屈是不是太娘了点?
“殿下,不知博学的您听没听过庄河湾的故事?”她问。
贺纯安静了下来,摇头。
不哭不闹也不凶的小包子真是又软又香,汤媛克制了下咬他一口的冲动,镇定道,“姑姑老家便是庄河湾,我们那儿的男孩子都不哭。”
“为什么?”
“会变成女人。”汤媛压低了声音。
怪不得六妹总是问你为何这么好哭,是女孩吗?贺纯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摸摸自己的那啥,太好了,还在。
“你哭一次两次当然看不出,可哭的多了,经年累月,那就危险咯,你会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想往脑袋上别绢花,穿花裙子,总之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汤媛可劲瞎编。
内侍的脸已经隐隐发绿,然而只要他一张嘴,殿下就会说闭嘴,真真气死个人!
贺纯哽咽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忽然道,“你骗人!五哥小时候也好哭,为什么他还有xx(此处和谐)?”
众人闻言无不变色,包括汤媛在内齐刷刷往地上一跪,捂着耳朵高呼,“殿下饶命,奴婢(奴才)不敢听此有辱五殿下风仪之言。”
可以想见,贺纶若听见了这话能把他们挨个灭口。
汤媛欲哭无泪,唯有拼命圆这个谎,好哭的男孩会变成女人只是个传说,也仅适用于老百姓,您跟您哥是天潢贵胄,爱怎么哭就怎么哭,担保变不成女人!
她再也不会觉得贺纯可爱了。
却说绿心湖的另一边,与汤媛此刻所在的船厅仅隔了几座假山的地方,有三位贵人不紧不慢走来。
这三位贵人分别是大皇子贺缨,章皇后的侄女儿章蓉蓉以及馨宁乡君姜尧。
走在前面的宫人已经将水榭收拾妥当,铺了锦垫,奉上茶水果点。
待贵人落座,两名花鸟苑当值的内侍才笑眯眯上前问安,他们每人怀里抱着一只波斯猫儿,皆是雪白的长毛,一只头上有黄点,另一只头上有灰点,俱是玲珑可爱,十分讨喜。
黄点那只是章蓉蓉的,她喜不自禁捧入怀中,又瞅瞅那只灰点的,笑道,“馨宁,你不是不喜欢猫么,此番怎么又想养一只了?”
馨宁垂眸一笑,轻柔的梳理着灰点毛发,“我一直都喜欢猫儿的,此前不敢养是怕掉毛烦扰太后,可昨日她老人家见了唐宇画师的戏猫图喜爱的不得了,得了她老人家首肯,我这才下定决心抱养一只。”说完又看向花鸟苑的内侍,正色道,“慈宁宫是什么地方,你们心里应是清楚的,倘若再给我一只发狂伤人的,太后娘娘可就真要生气了。”
上次渺渺抓伤汤宫人那件事已经令太后不满,花鸟苑的人怎敢懈怠,听闻馨宁乡君的话,皆跪地叩首,保证这猫儿是千挑万选,再温和不过。
其实他们不说,也能看出这两只猫儿有多温顺,被陌生人抱进怀中又摸又捏的,除了喵喵两声,竟还歪着脑袋撒娇,惹的人心都要融化了。
馨宁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贺缨的近身内侍刘克居适时地走出来,打赏那两个内侍一人一只荷包,沉甸甸的。
两个内侍欣喜若狂,连忙叩首谢恩,此处不再详述。
然而章蓉蓉并未将贺缨放在眼里,怀中这只猫儿也是记在五哥哥贺纶名下,才不要占贺缨一丁点儿便宜。
贺缨望着逗猫的少女,双瞳剪水,樱唇微嘟,仿佛要索求人疼爱一般,还未及笄已是这般的浓丽婀娜,小时候怎么没发现她原是这样一个美人胚子呢?
他比章蓉蓉大六岁,刚对女人感兴趣那会子章蓉蓉还是个青涩的小豆芽,唯一的印象便是一个喜欢跟在半大小子贺纶身后的黄毛丫头。
孰料仅仅两年,这个黄毛丫头已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仿佛一朵还带着清晨花露的芍药,妖冶绽放!
章蓉蓉将猫儿搂在胸.前,淘气的揪着猫耳朵,可是贺缨的目光实在太讨厌了,黏的人极不自在,她嘟着小嘴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女孩含娇带嗔的一瞥秋波险些瞪去了贺缨的三魂六魄。
他怔了怔。
章蓉蓉苦恼不已。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善解人意,馨宁主动拉过她的雪腕,笑道,“蓉蓉,我们去绿心湖附近吧,那一片花树都开了,味道极好闻,比这边的葡萄藤有意思。”
章蓉蓉正愁没借口离开呢,闻言对馨宁眨了眨眼,两个小丫头齐齐屈膝施礼向贺缨告辞。
贺缨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章蓉蓉被馨宁拐了去。
好在她们走的并不远,他起身走至廊下,默默凝望。
这是章皇后为贺纶准备的王妃,哪里就能轮到他。
即便章皇后不介意,他的祖父也不会允许。
满朝谁人不知甄家与章家乃水火不容的政敌。
除非有什么不可抗的外力因素,譬如章蓉蓉失足跌下湖,绿心湖那么深,宫里的内侍又多半为北方人,没有会游泳的,只有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赶过去救她。而落水的佳人春衫湿薄,玉肤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又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幻想到这里贺缨心跳都快要控制不住冒出嗓子眼了!
那样多好,她便只能委身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