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钟涣看着纪希晟满心复杂的模样, 心中轻叹,面上却并不显, 苍白无甚血色的唇瓣, 让他看的并非像是十多岁的少年,反而像是命不久矣的病者。
“我心中有数。”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什么,诚然, 确实有想要达成原主目标的想法, 可真正让他彻底下定决心的想法,却还是纪希晟说的那句, “若那般世界出现, 我必然邀你一同矗立其中, 赏花观月。”
那会, 这孩子的表情简直人们常常谈到美好的梦境时, 一模一样。
虽心中有所期待, 却终是明白现实的残酷。
可如果那样的梦境,不,那样的事实出现了呢?
再加上正好有原主的愿望, 钟涣心里也就有了些想法。
纪希晟知道的反倒还没有一直照顾钟涣的翠翠多。
他最后看着钟涣脸上那坚定不移的表情, 也自然明白了, 他是不可能叫自己的一番言论打动然后改变想法的, 于是便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罢了, 我们这么些年的友情, 不相信你才是不尊重你吧。”
“那就等着吧,”钟涣勾唇,笑容深的像是能刻在人的心底。
关注的这一幕的, 不只有外在虽然叹息, 但仍选择尊重他想法的纪希晟,还有隐藏在系统空间里的系统。
系统偷偷摸摸的选择和这个世界的天道建立了一个不会叫钟涣听到的聊天室,【我突然发现我们家大佬最合适的形象就是这般少年模样,或者说是,正太?】
【哪里合适了?】这世界的天道懒懒散散,约是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一穿着一身古色古香,袖子上有着白云暗纹的衣袍坐在虚构的空间里,手中捏着一个挂耳白瓷酒瓶,不时往口中灌上两下。
【再小一点会显得少年老成,这时候恰到好处,早熟又不显得做作。十六七岁虽是青春,颜色正好,可他又没有那个时候的年轻人的冲劲,二十来岁似乎一切都很棒,可正是因为一切都很棒,才感觉完美的有些不真实。三十来岁大叔气质也能撑得起,但又不会做出什么大叔沧桑哲学,人生阅历满满的形象。四十来岁,儒雅又博学,可却有一些沉默之感,失了少年人的活性,五六十什么的我还没见过,故而就只会觉得现在是最好的了。】
系统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看脸的系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以后,又和天道说道,【但不管怎么个年龄外在形象,大佬就是大佬。】
无可超越。
天道懒得听他啰嗦,说了一句,“你就是单纯的像你曾经所说的那些受他人格魅力影响的人类一样,受到他蛊惑了而已。”
不似叫那种以强有力的带有着强大冲击的色彩蛊惑,而是细水长流的,像是一片冰川,叫沉静又深邃的特质给吸引。
这样的人总是不讨厌的。
但只有处的久了才会发现像是一瓶酒一样,越品越醇。
系统一开始以为自己和钟涣只是系统和任务者的关系,后来以为大佬和可以随手被捏死的渣渣炮灰,再后来的大佬和小弟,现在就变成了……无法解释。
只知道幸好当时绑定的是钟涣,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类。
纪希晟虽说一开始无法知道和钟涣通信的人到底是谁,可后来,这混乱的大周国,却突然有了个号称可以算到一切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子。
看破天机算尽人理,这种带有着夸张含义的称号莫名其妙的顶在了一个隐藏在暗中的所谓军师之人的身上时,纪希晟就判断出了这个所谓的军师,估计指的就是钟涣。
判断出了钟涣并没有着手掩藏的马甲,纪希晟也在他的默许之下调查了一番天机子的所作所为,只确定了那个所谓的天机子,设定的是个性格极其古怪的人。
他并未被各方势力任何一方收纳其中,但他却可以接受任何钱财,然后钱货两讫,为其谋划,今日那天机子还在为一方势力深刻谋划着,如何攻打另一方势力,转头另一方势力给了他大量的财富后,那性格古怪的天机子直接出谋策划,带着人把这方势力给灭了。
这般事情,整个两三起天机子的称号也就彻底出了名。
钟涣知道自己没有刻意隐藏身份,早晚有一天他的信息会被揭露出来,故而面对翠翠整日越来越担忧的眼神,他只说,“说是不必担心,可我只要身处于时下的位置,你就不可能不担心,那我便向你保证,”
“翠翠,无论未来发生何事,我都会保护好自己,你若是相信这天下之愚者能杀死我,便是不信任于我!”钟涣叫不来这个看起来十分貌美甚至可以称之为的姐姐的女性为母亲,除却第一次说话开口时喊出了的那句娘亲,往后他都是叫她翠翠的。
女人叫他说的眼神微颤,最后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伸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声音柔和,又有一股哀伤之意,“我信你。”
“永远都信。”
只是如他所说,母亲对于孩子的担心无可避免。
翠翠只好叫自己最好能更加冷静一些,她只需要相信他就够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永远都不会辜负她的期待的孩子。
貌美的妇人连当年的满心死志都能因着不过月余的钟涣活下来,时下自然也不会因为想要高飞的孩子,就放弃生存。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她说不来什么特别好的话,以往在青楼里学会的只有伺候人的法子,知识学识一无所知,就连书本都只是她带回来,孩子自学的。
他是比天下许多人都聪明的天才,翠翠知道,也知道他这副聪明要在他这个年纪向全天下展露了。
果真,没过多久,似有消息传进塘城,许多百姓都讨论起了那什么天机子,在这近段时间本就混乱的大周国中,搅风小搅雨的所有事情。
时下那京城的太子和其庶出长兄正是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其他兄弟姊妹也在其中搅乱一池浑水,当朝皇上对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以,皇后与皇上多次争吵,而逐年惭老的皇上,却是明白,不论是他哪个孩子坐上皇位,自己都许,而他只要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太上皇,就不会出现弑父之影响,反倒也没那么爱戴皇后了。
感情永远都说不清,反倒是近年来一直叫皇上捧在掌心的皇后,有些无法接受现状,竟一度告知太子,若是不行就退下吧,不要这太子之位了,也不要去争什么皇位了。
可太子只觉得好笑,甚至笑到眼泪都出来了,对着其母大吼,“我是想退下来,可其他人给我机会了吗?我是想不当太子,可你们给我选择了吗?我无法选择出生,却能选择该怎么死!”
现在根本不是他要不要退下来的问题,虽说皇后外家是一品尚书之流,可他那庶出长兄却是当朝贵妃之子,也是当朝一品大将军之女。
那女子些年以前便一直在为自己的孩子谋划,故而现在才能公然和太子打起擂台,尽管人家名不正言不顺,可虎符就是最大的权力,和身后其外祖父的支持就是最好的力量。
可他这太子呢?
其母要求他退下,却没曾想过,一旦退下他就只能选择死,外祖那家,礼部尚书许是一个极其有油水的位置,和他贪的太多了,一旦暴露便必然是抄家灭门之祸,而他这太子便是再不愿包庇,也叫外家硬生生的拖上了同一条船。
谁给他选择了?谁给他机会了?
太子知道自己出生时乃是双胎,胞弟被放弃,可现在,他情愿被放弃的是自己。
世人都在逼他,却又问他,为何不放手?
可不曾想过,到底是他不放手,还是不能放手?
这权势许不来他游历天下之愿,这皇位也许不来他自由之梦。
甚至若非联系上了那所谓的天机子,太子很难想象半月以前的中秋之夜上,在那无数冲天而起的刺客中,自己能否活下去。
那一日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太子一早就知,这场中秋之夜必有大难,千载万苦联系上了天机子只收获了一个答案,“狸猫换太子。”
他便知晓了,这场中秋之夜,“太子”是必死的,甚至当时在场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是想要他死的人。
就连那高位的父皇,也许也巴不得他就这样死去,毕竟他一死唯一能用的就只有那庶出兄长了。不必再面临抉择,难题可不是叫人满心欢喜?
那一日,他亲眼看到穿着自己衣服的暗卫死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人是他三岁那年父皇让其挑选时,他一眼就相中了的人。
可现在却按照他的命令扮成了他,死在了那能凉彻人心扉的中秋之夜。
象征团圆的宴会,却死了一个可能,也许还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会在乎他的人。
太子早就不指望从满心警惕,变成了一心只有情爱的皇后,能给自己有所帮助。
“天机子……天机子……”他喃喃自语的念着这个流传的名字,然后直接大声对着宫殿外的人喊道,“来人啊,本太子要去那塘城亲自请人!”
古有刘备,三请诸葛,今有他这无能太子,求问天机,问这世间该如何留他一命。
他知晓这一路上也许会凶多吉少,可若是不拼一拼,必然就只有必死的结局。
无人无权无势,亦无能……这就是他所处的位置,太子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自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