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 祁丹朱一直安心地待在太子府里休养,有朝朝陪着, 日子倒不算无聊, 君行之对她呵护备至,只要在府里就事事亲力亲为,几乎不假手于人, 朝朝在旁边看得眼馋, 每每大喊着羡慕祁丹朱,惹得君行之和祁丹朱哭笑不得。
君行之最近渐渐忙了起来, 锦帝这次被祁明长气得不轻, 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都没有好, 祁丹朱双脚都恢复得能活蹦乱跳了, 他还是没能起来上朝, 所以朝堂上的事基本都是由君行之来处理。
君行之偶尔忙得连饭都没有时间吃, 不过也正因如此,朝堂上的权利基本都集中到了他的手里,他现在的根基已经无可撼动, 就算锦帝哪天想要废了他这位太子, 恐怕也做不到了。
时光荏苒, 平静的生活里好像依旧危机四伏, 不过君行之已经有足够的能力, 将这些风浪阻挡在祁丹朱和朝朝的生活之外, 丝毫不影响他们每天开开心心的生活。
陈皇后听说祁丹朱的脚腕恢复了, 便传召她入宫陪陪她,现在锦帝尚在病中,没办法为难祁丹朱, 梅妃最近也没什么举动, 应该不敢在宫里做什么,君行之便派人送祁丹朱进了宫。
朝朝本来也想跟过去,但姜仁扈开始正式教导他读书,朝朝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去师公爷爷那里去上课了。
祁丹朱来到蓬莱宫,蓬莱宫里一片欣欣向荣,陈皇后今天心情特别好,亲自下厨给祁丹朱做了一桌子菜,菜肴丰富,都是祁丹朱喜欢吃的。
中午的时候,君行之忙完正事,也过来跟她们一起吃饭,陈皇后看到他更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又去厨房里多炒了两盘菜。
陈皇后将最后一盘菜放在祁丹朱的面前,笑道:“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你娘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你俩口味有些像,应该能合你胃口。”
“好。”祁丹朱笑了笑,看着她道:“您快坐吧,别忙来忙去了。”
陈皇后地应了一声,含笑在她对面坐下,芳寿嬷嬷站在旁边,一边给大家递筷子一边笑道:“忙点好,皇后娘娘现在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比以前整天待在佛堂里好。”
自从陈皇后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芳寿嬷嬷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君行之和祁丹朱听到她的话不由笑了笑,他们也希望陈皇后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开心。
陈皇后给君行之和祁丹朱一人夹了一筷子菜,欣慰地看着他们,道:“你们能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君行之和祁丹朱这次进宫来的眼神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君行之生辰那日发生的事,她也都听说了,她一直希望他们能好好在一起,现在看到他们解开心结,忍不住替他们感到开心,欣慰不已。
君行之微微笑了笑,吃了口饭道:“您放心,别替我们担心。”
陈皇后满眼慈爱地看着他,忍不住抬手爱怜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她每每看到都忍不住感到感恩,她人生余愿已了,再别无所求了。
陈皇后笑了笑,转头看向祁丹朱,愧疚道:“丹朱,你没事的时候就多进宫来陪陪我,以前我们虽然都住在宫里,但我对你一点也不好,也没有多少时间相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好补偿你。”
这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能够重来,她一定会好好疼爱祁丹朱,再不让她受那么多委屈。
“我一定会经常进宫来看您的。”祁丹朱垂了垂眸,低声道:“您别这么说,您好好生活就行了,是我该好好孝顺您。”
陈皇后含笑看了看她和君行之,声音温婉道:“丹朱,是不是该改口了呀?”
祁丹朱疑惑抬眸,对上陈皇后的眼神,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面颊一红,抬头看了君行之一眼。
君行之笑了笑,牵住她的手,轻声道:“丹朱,叫母后吧。”
祁丹朱抿了抿唇,紧张地看向陈皇后,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道:“母后......”
“诶。”陈皇后应了一声,瞬间红了眼眶,“以前你做公主的时候,我不让你叫,哎......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
祁丹朱忍不住劝慰道:“母后,都过去了。”
陈皇后点了点头,接过芳寿嬷嬷递过来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对龙凤镯,将龙凤镯戴到祁丹朱纤细的手腕上。
祁丹朱连忙推拒,陈皇后软声道:“丹朱,这是我成婚的时候,父母给我的嫁妆,我想将它们送给你,这是我这个婆婆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祁丹朱犹豫了一下 ,没有再挣动,轻轻点头道:“多谢母后。”
陈皇后将龙凤镯戴到她的手腕上,看着她手腕上的龙凤镯,满意地笑了笑。
她握住君行之和祁丹朱的手,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看着他们,语重心长道:“明渊、丹朱,幸好你们还好好的在一起,这样我即使到了地下,至少也能有勇气走到柔雨和君大哥面前,亲自向他们请罪了,你们如果因为我们的缘故分开了,我就真的无颜去见他们了。”
君行之微微蹙眉,“您别这么说。”
祁丹朱也急切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出的。”
“你们乖......”陈皇后含泪点了点头,擦了下眼角,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快点吃饭吧,你们多吃点,如果喜欢的话,下次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还给你们做。”
君行之和祁丹朱轻轻点头,拿着筷子吃了起来,陈皇后虽然许久没有下过厨,但厨艺依旧了得,君行之和祁丹朱忍不住食指大动,胃口比平时都要好。
陈皇后看他们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开心,她自己没吃多少,一直含笑看着他们,不时给他们夹菜,满目慈爱,叮嘱了他们很多话,无不是让他们好好相处,君行之和祁丹朱知道她一片苦心,细细地听着,低声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了许久,直到饭菜凉了,他们都吃撑了,才命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
用过饭后,君行之回去忙了,祁丹朱还留在蓬莱宫里陪陈皇后,陈皇后跟她说了许多话,大多数时候都在怀念未出阁时,她与沈柔雨朝夕相处的岁月,那个时候她们懵懂天真,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下午的时候,陈皇后来了兴致,带着祁丹朱去了御厨,兴致勃勃地教祁丹朱做观音饼,祁丹朱学的认真,一下午都跟她待在御厨里认真学着。
祁丹朱虽然长寿面做的不太好,但观音饼学的还不错,她学了一下午至少能做成饼形了,不由有些开心。
她在蓬莱宫里用了晚饭,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了,陈皇后不放心她这么晚回府,留她住在宫里,她能看出来陈皇后今天心情不错,不忍心拒绝她,便答应了下来。
陈皇后派人去太子府里通知了一声,她没有离开,夜里就在蓬莱宫里住了下来。
夜深更重,她沐浴过后,陈皇后亲自拿着玉梳给她梳发,质地细滑的梳子一下下梳着她的头发,有些像她娘活着的时候,她娘以前也喜欢这样给她梳头发。
陈皇后看着镜子里的她,温柔笑道:“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以我和柔雨的交情,你就算不是我儿媳妇,也会是我的干女儿,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会亲自为你梳头发,希望你福寿绵长,幸福如意。”
祁丹朱莞尔,想象着那样的情形,甜笑道:“那样的话,我一定很幸福。”
陈皇后手顿了一下,睫毛微微颤了颤,看着她低声道:“若非陛下,大家都会过得很幸福。”
祁丹朱愣了一下,担心她钻牛角尖,劝慰道:“母后,人生不能回去,我们只能向前看,珍惜以后的生活。”
陈皇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老了,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
祁丹朱回过身,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搓了搓,柔声道:“母后,不如从今天起,您多想想以后,可以想想朝朝以后会长成什么样,还可以想想大祁百姓以后日子会怎样越来越好,您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陈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摸了下她的脸颊道:“丹朱说的对。”
祁丹朱忍不住笑了笑,又陪她聊了许久,直到夜深了,她看陈皇后有些困了,才去床边躺下。
祁丹朱躺在床上,陈皇后坐在床边,亲自给她盖了盖被子,声音温柔道:“丹朱,明渊跟他父亲一点也不一样,他虽然是陛下的儿子,但他也是我的儿子,他会对你很好的,你相信他一次好不好?”
“嗯。”祁丹朱含笑点头,轻声道:“我会永远相信他。”
陈皇后目光柔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弯了弯唇,抚着祁丹朱的头发道:“我们丹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苦尽必定甘来,不像我,识人不清,活了半辈子才分清身边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说我如果去了地下,柔雨会愿意见我么?”
祁丹朱微微怔了一下,握着她的手道:“母后,我娘当然会见您,她说过,您是她最好的姐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
她抿了下唇,笑了笑道:“不过您可要晚些去见她,不然她定然要气您没替她好好活着,您要替她享受人生的乐趣,让我和夫君好好孝顺您。”
陈皇后微微怔了一下。
祁丹朱纯净的眸子直直看着她,含笑道:“您别总想以前的事,现在太子回来了,您只管好好生活,让我们好好孝顺您,您以后还要看着朝朝长大成人呢。”
陈皇后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她轻抚着祁丹朱的头发,声音有一丝沙哑道:“......好,快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喊我。”
祁丹朱点点头,陈皇后温柔地笑了笑,帮她放下床幔,站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寂静,祁丹朱一直目送着陈皇后走了出去,神色微微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陈皇后今天格外的温柔。
她轻轻笑了笑,闭上眼睛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忍不住有些想念朝朝和君行之,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象着他们睡觉的模样,不自觉笑了笑,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她白天一直在御厨学做观音饼,实在是有些累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月光倾洒在屋子里,祁丹朱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莫名有些安心,靠在了抱着她的胸膛上,温暖而有安全感。
来人抱着她走了出去,夜风拂面,她感觉自己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她稍微清醒一点,半睁开眼睛,看到了君行之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愣愣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君行之抱着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她喉咙里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调,睡眼惺忪地看着君行之,抬手摸了一下君行之的脸,触感温热,是真的。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夜已经深了,四处安安静静,宫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
君行之听到她的疑问,低头看她,一本正经道:“朝朝想你了。”
祁丹朱不自觉轻笑了一下,抱住君行之的脖子,软乎乎地低声问:“朝朝想我想的睡不着呀?”
“嗯。”君行之抿了抿唇,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儿子背锅。
祁丹朱忍笑,轻声问:“朝朝知道你来接我回去了么?”
君行之抿着唇不回答,朝朝那个小笨蛋已经睡着了,现在睡得正香,自然不知道他的笨蛋爹爹辗转难眠,忍不住进宫来接他的笨蛋娘亲了。
祁丹朱含笑靠在君行之的肩膀上,伸手抱紧他,安心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虽然路上难免有些颠簸,不如床上那样安稳,但她却睡得比刚才在床上还要香甜。
宫里的守卫看到太子深夜抱着一名女子出宫,差点惊掉了下巴,在看到太子唇边的笑容时,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要知道太子可是出名的冷冰冰又不近女色,他们不由大受惊吓,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直到太子走远,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面相觑,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祁丹朱翌日清醒过来,看到自己躺在君行之的怀里,忍不住羞得将自己埋在君行之怀里,不好意思出来。
君行之胸膛震动,闷笑出声,将她从怀里捞起来,吻了吻她粉嫩的脸颊,“现在害羞已经晚了。”
祁丹朱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郁闷道:“母后一定知道你昨晚把我抱走的事了,我以后可怎么见她呀。”
君行之弯着唇角,“不止母后知道,估计现在全皇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祁丹朱捂住脸颊,瞬间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君行之拽下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桃花色,心情不错地笑道:“这不挺好的么?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一天也离不开你,这样就没人总想着往我身边送其他女人了,正好让他们彻底打消念头。”
祁丹朱闷笑出声,忽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人有人一大早就往她心里加了蜜糖。
待脸上的热度稍稍散了一些,她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低头看着他,指尖抚过他浓黑的眉毛,心情很好的摸了摸他的眉峰。
君行之手闲闲的搭在她的腰上,低声道:“我今天要出城一趟,估计晚上才能回来,不用等我用饭了。”
祁丹朱敛了敛眉,忍不住叹道:“你最近好忙啊。”
“嗯,最近父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很多事都没有精力处理,只能由我来办。”君行之声音低低的,提起锦帝的时候听不出喜怒,“等过段时间闲下来,我陪你出去玩一玩。”
祁丹朱点了点头,“如果祁明毓和祁明胥安分守己就好了,如果他们跟你兄友弟恭又是正人君子,说不定还能帮你分担一些重担。”
“他们不给我找麻烦就好了。”
君行之和祁丹朱相视一眼,不由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们对祁明毓和祁明胥也不抱什么指望了。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朝朝奶乎乎地声音传了进来,“爹爹、娘亲,你们昨晚怎么都不陪朝朝睡觉呀?你们躲在房间里做什么?朝朝也想进去,朝朝想娘亲,朝朝想爹爹,朝朝想进去玩。”
君行之和祁丹朱听到朝朝的声音愣了一下,祁丹朱理智回笼,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昨晚是睡在君行之的房里。
她抬头望去,不由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这间房里的摆设竟然跟她以前住的掌珠宫一模一样,她抬头的一瞬间忍不住恍惚,如果不是朝朝还在门口唤着她,她简直以为自己是睡在了掌珠宫里,不过据她所知,掌珠宫早就已经被锦帝封了。
朝朝站在门口又喊了两声,丫鬟们见屋里一直没有人回答,赶紧把朝朝带走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地下来,祁丹朱依旧讶然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她诧异良久,不由自主地走到床下,她仔细看了看那些摆件,惊讶地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摆在屋里的,确实是掌珠宫里的东西。
她无法想象君行之这两年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的心里不由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楚来。
她定定地看着桌上摆放的一只白玉兔子,这只白玉兔子是祁明长以前送给她的礼物,她当时走的太急,在身上带这样易碎的东西又太不方便,就没有将这只白玉兔子带走,她还为此遗憾了好久,没想到现在竟然重新看到了这只白玉兔子。
君行之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面前的白玉兔子,什么也没说。
直到祁丹朱声音微颤地开口:“这些......你都帮我留着?”
君行之拿起白玉兔子,在手里轻轻摸了一下,道:“当年你离京之后,父皇怒火无处发泄,便要将你在掌珠宫用过的东西都一把火烧了,还要将掌珠宫彻底封了。”
他将白玉兔子放回桌上,低声道:“我当时正在外面寻找你,得到消息之后,匆忙回到宫里将这些东西留了下来,我想,你如果哪天愿意回京看一眼,至少还能看到。”
祁丹朱听着他不确定的语气,心中忍不住刺痛了一下,君行之那个时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他保留着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祁丹朱心疼地回身抱住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只剩一声低哑的,“谢谢。”
君行之抬手抚了一下她的长发,眸色晦暗,声音低低地问:“丹朱,你算无遗漏,可曾算到我会如此爱你?”
祁丹朱含泪摇了摇头,她未算到君行之会爱她至此,也未算到自己会真的爱上君行之,君行之对她来说就如同雨中微光,即使大雨滂沱,山穷水尽,她亦妄想伴光而行。
想来,君行之亦是这样。
她忍不住问:“若我一直不回京怎么办?”
“我一定会找到你。”君行之将她抱紧,紧紧地把她按在怀里,“只是如果是我先找到你,那么将你带回来后,就必定不会再让你再离开半步,我真的会将你关起来,藏在府中,不让你见任何人。”
祁丹朱听到他的话,不但不怕,反而轻轻笑了笑,“幸好我自己回来了呀。”
君行之目光柔和下来,下巴轻轻蹭了蹭祁丹朱的头顶柔软的发丝,低低‘嗯’了一声,“幸好......”
幸好祁丹朱已经回来了,幸好他们还能好好相爱。
“不过......”祁丹朱抬头笑了一下,“朝朝一定生气了。”
君行之想起刚刚不情不愿离开的朝朝,忍不住失笑,向祁丹朱伸出手道:“走吧,去哄哄那个小家伙。”
祁丹朱莞尔,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跟他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