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了,但是一直睡不踏实,梦里,金躺在床上,手脚被锁住,一脸痛苦,难耐的用沙哑的声音呼唤他。
随后,又转换成前世最后金在广场向他一步步走来的样子。
两种场景交织在一起,使他瞬间清醒,再没有睡意。
第十六章 (二更)
是有什么心事吗?如拨弄了一下头发,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一双温柔的眼睛直直得看向韩乐。
没有。韩乐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将杯子放在茶几上,他不算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对于这样的问题从来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他和金的事情,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在这个社会上没有虫能理解他,也许在原来的世界上,也很少有人能理解他那些奇怪的原则。
他以前去看过心理医生,因为他没办法和另一个人走入感情,只要不是可以确定一直走下去的,他就不可能会开始。
当时医生劝他,要看开一点。
但是他看不开,他一边渴望着家庭的温暖,一边又不敢和任何人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一直到穿越到虫族,他才终于有了一个伴侣,没有人能知道,在他知道这里奇怪的婚姻制度以后,心里有多么感激涕零。
这里没有离婚的说法,他们会绑定在一起一辈子,这件事让韩乐感到无比安心。
他努力想要对雌君好,但是始终不得章法,他的想法和虫族社会的普遍认知相差太大,他努力赚钱养家,努力想展示自己的担当。
但是现在想来,可能雌君更需要的是他的陪伴。
他的雌君并不会因为他的社会地位,身份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而看不起他,他那么固执得往上爬,其实是他看不起自己,他因为雌君熠熠生辉的履历与荣耀而暗自不甘。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真的无意中伤害了金,但是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他可以原谅金曾经伤害他的理由。
他永远没法知道,前世到最后,金到底在想些什么。
韩乐猛地灌了一大口饮料,突然真的有些疲惫。
我那边有一些药,可以让你精神好些。如小心翼翼的提出。
不用了。韩乐最头疼吃药,那些药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副作用。
如看着韩乐的样子有些无所适从,他只是看韩乐独自坐在这里想来搭讪而已,结果一不小心真给他整消沉了。
吉医生。如求助似得看向走过来的吉。
你先走吧。吉对如说。
如感激得对吉拜拜,一溜烟跑了。
怎么了?吉在韩乐对面坐下,说真的,韩乐进来这么多天一直表现得非常好,彬彬有礼,言语非常得体,情绪也很稳定,对雌虫也比较尊重,可以说得上是完美。
但是像这样一点点脾气都没有,一点阴暗面都没有的雄虫,给虫的感觉就不是很真实。
现在,韩乐在吉的眼里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没什么。韩乐努力调整情绪,他其实在这方面一直都做的不错,只是刚刚那个雌虫的话突然点到他了,让他瞬间失控。
你和金挺像的,有种莫名的固执。吉笑了一下。
韩乐没有反驳他,他永远不可能和刚认识的人就掏心掏肺,那些肺腑之言除了他自己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在乎。
韩乐在这一个瞬间突然有一点点理解金对他的不信任了,因为金觉得雄主不会在乎他。
韩乐笑了一下,说:刚刚好像吓到如了。
如是心理医生,他稍微会一点暗示技巧,没事不要看他的眼睛。吉忍俊不禁,如在聊天这方面还没有吃过瘪,以前的雄虫也都没心没肺的,这会儿真的有雄虫在他面前整个消沉掉了应该也是吓了一跳。
吉在昨天听到韩乐关于狂暴期的问题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他俩之间有些事情发生,但是没有想到这事情会对雄虫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也不知道金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两天是去金那边比较多吗?吉看韩乐缓了过来便转换了一个话题。
也没有,工作时间里我每个地方都会去的。
他记得吉第一天说过的话,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少却拿那么多的工资良心不安,这几天都兢兢业业的到处溜达。
不过,虽然大多数雌虫知道他是金的雄主之后就很少回来围堵他,但是走在路上他还是经常被搭讪,那些雌虫会非常热情直白的询问自己有没有机会能做个雌侍,顺便还推销似的展示自己。
雌虫们都太热情了。韩乐叹了口气,他有点受不住这种热情。
习惯就好了。吉笑着道,你可以直接把他们赶走的。
一般的雄虫在面对自己没有兴趣的雌虫的时候都是不假辞色的,就算是对喜欢的雌虫也都是态度傲慢的,但是韩乐不是,他对每个雌虫都彬彬有礼,所以让那些雌虫纷纷顶着和金团长抢雄主的巨大压力来搭讪。
嗯。韩乐应了一声,他眼神随意扫过窗口,在外面的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眼时间,确定现在是上班时间。
金又受伤了?
他猛地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怎么不去?不用在意我。吉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他也没有提前和我说。韩乐稳稳坐着,金又不是来找他的,他干嘛要上赶着下去。
万一比较着急呢?吉劝道。
着急就更应该联系我了。韩乐不听劝,低头喝自己的饮料。
等再抬头,金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过了几分钟,金从大门走了出去。
小寒,金团长来做什么了?吉看韩乐脸色不好,拽住了一个路过的护士。
金团长在医疗部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大概是来看昨天送进来的雌虫的吧。小寒耸耸肩走了。
谢谢吉医生,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出去转一圈。
韩乐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反正金很少和他报备行踪。
他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上一次的惩罚给错了,就不应该让金提要求,他就应该让金在做每件事之前都和他报备的。
但是,这么强的占有欲是不应该的,他之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说,伴侣占有欲太强的话,另一半会很痛苦。
也许,在虫族社会这样也算是正常的,但是他不想,他始终是一个人类。
他对于虫族社会一直没有什么归属感,他又不是一只真的虫子。
说起来,昨天金好像还没有和他提要求。
韩乐突然豁然开朗,决定去找金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韩乐最终在昨天的训练场外找到了金,金当时站在训练场外面,斜倚在门口微低着头。
你刚刚去医疗部了?韩乐在他旁边站定。
金低头站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浑身散发着颓唐,韩乐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金,或者说重生一世,他见过了很多样子的金。
是的,雄主。
来找我的?韩乐问。
金摇摇头,又点点头。
虽说他的本意是想去看雄主,但是不知道雄主会不会觉得他麻烦,就去看了受伤的雌虫,他想如果雄主当时在那,让他看一眼就好了。
从前金做错了事情,就会去找康,康总是在他脑袋上拍一拍,告诉他没有关系,每当那一刻他就觉得他可以面对。
雄主,您能拍拍我的脑袋吗?金犹豫半天还是说了。
为什么?韩乐有些奇怪。
金把帽子拿了下来握在手里,他的嘴唇抖了抖,知道雄主是拒绝他了。
他果然还是不能去奢求。
他这会儿不太敢进门,刚刚他罚了所有雌虫十军棍,正在里面进行处罚。他对于自己的号召力,感到震惊又难受,他根本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大,也不该成为他们崇拜的对象。
正想着,他的脑袋被拍了一下,力道还挺重。
怎么了?
金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雄主,金的声音抖了起来,我做了错事,雄主您惩罚我吧。
那些雌虫都受到了他们的惩罚,而却没有虫惩罚他,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韩乐叹了一口气。
严重吗?
金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严重。
你是故意的吗?
金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故意这么做。
那你对造成的后果进行处理了吗?
处理了。金回答。
在这个过程中,金感觉自己慢慢驶入了一个避风港里,这个避风港把他的所有踌躇、犹豫、懊恼和悔恨都隔在了外面,他有了依靠。
那没有关系。韩乐说。
金眼眶通红,恍惚间得到了救赎。
把康送走了以后,他就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他就像是一片浮萍,没有可以让他栖息的地方。
他一直以来支撑起的冷漠又坚硬的外壳,让外面的虫没办法看到他的内心,也让他不能走出去。
他想走出去。
只是因为一个误会造成的混乱局面而已,不足以难倒金,但是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患得患失的痛苦将他击打得支离破碎。
他很需要一个依靠。
雄主,您能抱抱我吗?
金的泪水在眼眶里聚集,他望向韩乐,见韩乐没有出声拒绝,便小心的依靠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韩乐的身体,就被一只手缓慢又坚定的推开了。
不行。韩乐说。
第十七章
韩乐在看到金眼里的泪水时真的被震撼了,一时忘了拒绝,等温热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推开。
他看向瞬间收回了所有情绪的金,突然觉得他刚刚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金在靠过去之前就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这会儿真的被推开,他反倒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雄主虽然讨厌他,但是还愿意安慰他,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金站正,把帽子带好,低头看了眼时间,他当时是让两虫一组互相罚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了。
但是,他看了一眼雄主,有些不想走。
不进去吗?韩乐看到金的动作,知道他现在应该要回去了,便对金说。
金依依不舍地道别,然后慢慢悠悠得往里走。
韩乐见金进去了,收回一直缠在金身上的精神丝,转身去别的地方。
团长,惩罚完毕,请检查。
雌虫们整整齐齐的站着,他们的上衣整齐的叠放在脚边,队长们站在前面,向金汇报情况。
向后转。金命令。
所有雌虫齐刷刷地转了过去,背对着金。
他们背上整齐的码着十道红痕,这些红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淡下去。
这次他没有要求用军部特制的用来惩罚的鞭子,去惩戒室借鞭子要进行登记,以军雌们的八卦程度,不到两分钟,军部所有的雌虫都会知道他对手下的雌虫进行了大规模处罚的消息。
他自己倒是没有关系,他在军部的名声一直很显赫,但是这些雌虫以后出去都会低虫一头。
继续训练。
金走向了高台。
这次训练进行的非常顺利,那些雌虫像是终于有了痛觉一样,开始认真躲避那些伤害,只一个上午,训练就渐渐有了成效。
至少有三四只雌虫可以做到无伤完成,而大多数的雌虫已经可以坚持几分钟不受伤了。
金团长。
在结束训练之后,金刚走到门口就被队长们叫住了。
他转身望去,就见雌虫们整齐的弯下腰。
团长,谢谢您。
那个早上被救了一命的雌虫站在最前面,他埋着头大喊了一声。
他身后的雌虫们跟着大喊,随后他们抬起头,用比早上更加狂热的眼神望着金。
金有些无所是从地略显冷淡的点点头,丢下一句吃饭去了转身就走。
金团长。
刚走了几步,金又被叫住了,他有些无奈得再次转头,就看到一团的团长吊儿郎当的双手插兜靠在大门上。
有事吗?金和一团的团长一直不太对付,或者说,因为他是英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和英同仇敌忾一直喜欢针对金。
我今天看到了,你婚后生活很不幸福吧,明明是雌君,却卑躬屈膝的和条只会摇尾巴的狗一样。一团长脸上流露出讽刺的神采。
要打架吗?金沉下脸来。
一团长平时就嘴巴臭,也经常挑衅到他这里,最终都是以被金打的求饶结束。
两只一团的雌虫跑来拉架,一左一右的抱住金的胳膊,金一时动弹不得。
你说你到底图什么呢?非要和那样一个窝囊的雄虫在一起。
你说什么?金真的生气了,他冷冷的盯着一团长。
我说那个雄虫唯唯诺诺地连和陌生雌虫红脸都不会,只会折腾你,这样的窝囊废,你到底图些什么呢?一团长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他就是想要激怒金。
周围看热闹的雌虫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和韩乐接触过的雌虫都知道,金的雄主是一个温柔的虫,但是温柔并不意味窝囊,一团长这次真的过分了。
金完全冷了下来,周身流露出了些许杀意。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之前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的两只雌虫在这样的死亡视线之下喏喏地松开了手。
金没有和他说话,他打开骨翅,向一团长一拳揍了过去。
一团长一直等着他动手,这会儿轻易的躲开了第一下攻击,正准备继续调戏他,就感觉脸上有一些痒,他伸手一抹,摸了一手血。这是被金打开的骨翅划伤的,于此同时,被划开的还有他的上衣与胸口。
金没有给一团长反应的机会,在一团长打开骨翅的瞬间又攻了过来,不到两秒的功夫,一团长被打得节节败退。
你再这样,我会还手的。一团长一边狼狈躲闪,一边还恶狠狠得警告金。
金没有理会他的警告,自顾自的发起攻击,他一定要让这个嘴臭的雌虫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