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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谭以星看他面部表情都要扭曲了,很无奈道:“我又不会跳,我怎么知道?”

谢明江努力整理情绪:“手给我。”

“啊?”

谢明江不打算和他废话了,一把拉住他的手,一把搂住他的腰。

谢明江的面孔在谭以星的眼睛里骤然放大,谭以星突然发现他的鼻子也很高挺,快戳到自己太阳穴了。

这么呼吸相闻着,怎么觉得还真是有点暧昧,特别是谢明江灼热的鼻息扑面而来,烘得他的脸热乎乎的,多么没关系的两个人这么个跳法儿,也有了那么点意思。虽然脚下的步子乱做一团,谭以星却没怎么在意,反而一门心思地胡思乱想着,谢明江的呼吸更近了,就在他耳边——

“你吃完饼干是不是没擦手?怎么感觉油乎乎的。”

“……”

谭以星冷笑一下:“没擦!徐长丰给你介绍的女伴手不油,香喷喷的,现在换还来得及。”

“……”

难得谢明江没有反驳,估计是因为受到别人暗戳戳地窥视,不好意思反驳,即便他们说的语言能听懂的应该没几个,但那表情肯定也狰狞不和谐,没有恋爱的氛围。

“给你解了第三个围了,谢明江,你就不能让我心情舒畅一会儿?我要是站在那里不动,看你尴尬不尴尬!”

谭以星说得笑眯眯,谢明江听在耳里,也不能不承认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是忍耐着他的叽叽喳喳,最后,表面上和颜悦色地刻薄道:“你是不是不懂得看人眼色,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别人讨厌你?”

他们还算配合得当地转了一个圈,谭以星微笑道:“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特指你?”

谢明江瞥他一眼,慢慢转开眼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每次都是这样,才冲你发过火,你没脸没皮地又重新贴上来了,到底想干吗?”

没脸没皮?他这分明是曲线救国好吗?谭以星的愤怒在心中激荡,在心里跟自己做了几秒思想工作,才把愤怒压下来。

“不想干吗。”谭以星佯装平常地说,“是你说我要在你面前老实点,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谭以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践行的也还可以,但谢明江总觉得他和自己对他期望的有很大差距。

谢明江打断了他:“你态度再好那也是亡羊补牢,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干脆就不要亡羊,也不用成天想着补牢了。”

“……”谭以星耸耸肩膀没吭声。

他卯起来装乖,那看着还是顺眼的,谢明江顿了顿,感觉心情微妙地有所缓和,又道:“你不用做些和你无关的事,补衣服,送手机之类的都不必。你只要别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又不是闲的没事,难道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

显然,他把他自己想象的十分宽容大度,忘记了自己不但计较,而且还翻来覆去的计较。

谭以星瞄瞄他:“那怎么能行?佐藤特别叮嘱我要你和睦相处。”

谢明江立马摇头:“不,你用不着和我和睦相处,咱俩不需要相处。”

“……”

“就比如,一楼那么大,还不够你跑的?二楼你能少上来就最好别上来。”谢明江无意识地抬抬下巴,说得来劲了,“知道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吗?你在和不在应该差不——”

他突然卡了壳,因为一阵剧痛从脚上袭来,低头望去,原来谭以星狠狠一脚踩到了他的脚上。

“你——!”谢明江正要发作,感觉周围因为他们舞步的停止而好奇的张望。

谭以星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用手蹭了蹭他的背,露出带歉意的微笑,用中文嘚瑟道:“啊,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谢明江真想踹他两脚,结果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哟,谢总,这还是个混血小男朋友吗?你们感情真好。”

谢明江没撑到派对结束就早退了,好在徐长丰也没有挽留他,回到家,百惠因为修好了洗衣机而美滋滋,又觉得谭以星给谢明江雪中送炭他一定心情大好,结果谢明江黑着一张脸从玄关直接走上台阶,消失在关门声的巨响里,留下茫然的百惠。

“先生怎么了?”

“不知道。”谭以星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打开电视,抱起装薯片的木质大碗,看综艺节目。

“阿星!”百惠一看就猜到两分,“你怎么又惹先生生气?”

谭以星大嚼着薯片:“不光是我惹他啊,他也有惹我,相互的吧。”

“……”

谭以星受不了她怨念的眼光,放下碗:“你来评评理,他让我在这个家里就好像不存在,我有那么碍眼吗?”

“……”

“还有啊,作为一个男人,不要那么小里小气,没事儿就黑脸生气,这都算了,我都可以忍,谁让我有求于他呢。不过你说他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他会帮我找我妈吗?他连我基本的权利都吝啬于满足,给我睡个衣帽间就觉得给了我天大的好处,佐藤又不是不给他钱,他至于吗他。不就不小心踩了他一下,你看他那样儿!”

百惠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摇摇头:“那问题不是你还得让他帮你找妈妈嘛。是佐藤先生他们求着先生的,你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切,你是他的人,你就向着他说话吧。”

百惠不忍心提他妈妈的话头,因为那压根就是骗他,于是借口收拾屋子去了。

谭以星一个人坐着,慢慢气消了,心里隐约开始七上八下。

谢明江这个人着实有些讨厌,他想,可是……

佐藤、山下、藤原的一席话犹在耳畔,谭以星转转眼珠,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谭以星敲敲书房门,在对方一声含混的嗯后推开一个缝儿,从外面挤进去半个身子,谢明江二话不说抄起一本大部头有力的向谭以星掷去,幸好谭以星躲的快,那书砸在门上重重一声,然后落了地。

“不想挨揍就出去!”

谭以星贴门站在墙根,堆起一抹假笑,讨好道:“我不是故意踩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

“真的。”谭以星捡起地上的书,向前大跨两步,大着胆子站到谢明江的桌子前面,“算了,要打给你打一下好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故意呢?你对我挺好,还要帮我找妈妈。”

他试探着说:“那个……谢明江,我妈有下落了吗?我也不好一直给你添麻烦不是?”

谢明江顿了一下,知道这句话终于来了,要不是他突然提起,自己几乎是要忘记还有这茬事。

他眼神望向谭以星,好整以暇:“别人的信息不是公开的,不能随便查,先得有你和你妈妈的亲子关系证明,有了这个才能到有关部门去查。这个资料得先等着佐藤他们想办法弄来给我。”

谭以星脸上有一丝失落,但还是信服点点头:“那会不会要很久?”

谢明江移开目光,信口开河道:“当然,我也会托人在a市和周边帮你找,手续都不是最费时的,费时的是找人的过程。”

谭以星又问:“你和她再没有联系了吗?”

“前段时间也是一个朋友在中间牵线,后来那个朋友因为出国了,就失联了。”谢明江越编越烦躁,“总之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找,有信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要心急。”

“是不是会花不少钱?花钱的话,让佐藤——”

“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放心。”谢明江赶紧总结陈词,垂着眼皮打开浏览器,打算看看电影或者玩玩游戏,等谭以星出去,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谭以星说:“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谢他?谢明江心里冷笑一下。

“你想说什么?”

谭以星像是有狗咬他屁股似的,在桌子前面扭来扭去,仿佛也在为接下来这番话不好意思:“就,就想说你真的还挺好的,虽然我老惹你生气,你都没和我计较,还想得这么周到。”

“……”谢明江抬头看谭以星,他脸上带着谢明江从未见过的腼腆的笑。

谢明江被这突如其来的肉麻言行刺激的头皮发麻,酝酿了半天,才挥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哦,好。”谭以星最后给他一个微笑,终于关上门。

谭以星走了,谢明江心情复杂地蹲那儿上网,越想越别扭。

他知道谭以星那是为了找妈所以委曲求全,连时间都不挑,突兀地给他贿赂一点假笑和顺从,也许关上门就满脸不屑地啐他一口。一切都只是装模作样,只是迫不得已。

不过他宁愿是那样。不然膨胀了谭以星的希望,再接受他真挚的好意,自己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第11章 上学去吧

谭以星启动了深水炸|弹的倒计时,施施然跑了,剩下谢明江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踏实,这天上班,他终于接到了佐藤的电话。

佐藤先是问汇过来的谭以星的花销到账了没有,又问及谭以星的近况。

那天过后,谭以星突然良心发现,在谢明江面前十分乖巧,有时候谢明江想给他挑个刺儿都挑不出。

然而这更令谢明江头疼,他忍不住数落佐藤:“你骗他点儿什么不好?非骗他他妈还活着,你让我给他从哪儿变出个妈来?”

佐藤在那边哧哧直笑,笑够了,说到:“那是他在家里闲得,等去上学就会好,到时候他功课都做不过来,连自己都想不起是谁,还能想起自己的妈?”

谢明江觉得佐藤这是异想天开,或者只是对自己的敷衍了事,气得把电话挂断,坐在那儿琢磨。

最后还真给他琢磨出一条道理,这谎又不是他撒的,要是谭以星哪天发现真相,找他兴师问罪,他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谭以星爱呆呆,不呆就让他滚,反正自己对他那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明江的确把谭以星上学的事情提上了日程,a市一中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中,他也正好在里面有一点门道,可以将谭以星转学过去,当然,佐藤也答应千田会给一中赞助一批电脑。

谭以星本来在日本都该考大学,谢明江还是特意把他安排到高二,他知道以谭以星认字儿的水平,高二都够呛,小二可能还比较合适。

果然,谭以星报完名出来,坐在车里拆封了一本物理书,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写得都是什么和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谢明江还没启动车子,系上安全带,瞄了一眼,用手指着某课后第一道练习题的第一行:“这一行写的什么字?”

谭以星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读道:“在交通事故的分析中,杀车线的长度是很重要的依据,杀车线是汽车停车后,停止转动的轮胎在地面上滑动时留下的痕迹。……为什么是杀车啊?”

“那是刹车。”谢明江决定忽略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难得地好脾气道,“这你不是基本看懂了吗?”

“后面我就看不懂了啊。”谭以星把书举起来,“在某次交通事故中,汽车刹车线长度为14m,假设汽车轮胎与地面间的动摩擦因数——,动摩擦因数又是个什么?”

“别问我。”谢明江被问的有些不耐烦,打断他,“学习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说着,脚下一蹬油门,车子立刻就蹿了出去。

谭以星不太高兴,哀叹道:“我学文科吧,理科不适合我。”

“文科更不适合你。”谢明江一针见血地否决了,“你能花两年通读课本,都要谢天谢地了。”

谭以星觉得他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座位上,过了一会儿,他振振有词道:“在日本,高中毕业不念大学也是可以的,本来以我的水平就考不上大学,我们就不要走这个形式了吧。”

谢明江何尝看不出他那点脑筋,斜着嘴哼了一声。

显然,这个学不是谭以星说能不上就能不上的,即便他双休日在家里发够了牢骚,周一的早上也得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去上学。

早晨吃完早饭,他站在穿衣镜前面左右看了看,脸上有一层阴郁:“这个校服为什么这么丑?显得我完全没有身材可言。”

谢明江刚好下楼,听他这么说,知道他那是磨磨蹭蹭不想去上学,经过他时轻巧地说:“七点十分老张准时出发,你再不上车就自己走着去吧。”

谭以星正在收拾裤脚,想卷成时髦的露脚踝样子,听他这么说,急得一下站直身体:“哎,谢明江,他就是送我的,我没上车他跑去有什么意义?以为自己在开公车吗?”

谢明江坐下,开始喝咖啡。

谭以星几步走过去,怒目而视:“我跟你说话呢。”

谢明江抬手指了指表,很平静地说:“还有两分钟,老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