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一巴掌,墨镜跟帽子都歪了。王总把帽子墨镜戴正,打了个响指,老李被他吊起来,一把丢出了窗外。
王总收回手,风淡云轻地拍拍手:“如你所愿。”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本打算合个影就走的,难为你留我一时半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王总拍拍旁边的床,“坐下唠唠嗑,好好跟我说说,你爹,去哪儿了。”
他仅是坐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威压。
黑狗蹙眉。他爹,是十方阁的阁主。简而言之就是“另类”群体里因为某些原因聚集在一处的人,他爹算老大。
但在他看来,那小破十方阁,和非主流打群架没什么区别,是不入流的玩意。
这玩意怎么会盯上他爹?他那吊儿郎当的草包爹,难道还有什么值得被盯上的?不可能,别人不了解他爹,他还不了解吗?
跑又跑不掉,黑狗索性坐下,拖延时间:“我爹啊,我是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可是我爹。”
言外之意,不是不能说,但需要筹码。
王总:“我是为他好,他做了亏心事,改头换面这么多年,总得出来承担问题。逃避没用。”
“对了,你们不是在找人吗?你不想知道你爹瞒了你什么吗?他吧,手里不干净,有条人命的债需要还。”
王总忽然笑了:“我不跟你兜圈子,他出来最好,不出来,我自然也有的是手段让他出来,只不过,到时后果会比较严重。”
黑狗蹙眉,什么人命债,什么装疯卖傻?他说的是他爹?他:“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总叹了一声:“话我撂这儿了,见不着人,你又不肯告诉我,只把意思传达过去就成。”
说话的当,他忽然伸手,很自来熟地把手环在黑狗肩膀上,感慨地说:“我吧,就是心太软,老是为你们着想。劳心劳力还不讨好。”
该说的说完,王总起身要走。忽然顿住。门“嘭”地一下被踹开,有人破门而入。黑狗倏地摁住王总,大叫道:“大白沙瓢!别让他跑了!”
刚刚他冲老胡使了个眼色,不愧是并肩作战了多年的兄弟,这么快就把救兵搬了过来。
李白跟沙瓢动作很快,黎戈把门,叶行把窗。
等李白沙瓢齐齐上阵,黑狗笑了,笑容猖狂,刚刚听了那么多屁话,心里不爽得很,如今主动权总算到了自己这边,他趁王总自顾不暇,猛地来了招撩阴腿:“横啊!继续横啊,刚刚不是挺能——”
然而,他脚刚伸过去,王总膝盖一顶,带着他的腿帮他接了沙瓢两脚。
王总游刃有余地化解着仨人的招式,气定神闲地说:“小朋友们,游戏结束了喔,我们下次见~”
王总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沙瓢拳头没来得及收,给了黑狗一拳。
黑狗一头闷在地上,抬起一只手,朝沙瓢竖起了个大拇指:“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沙瓢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说你碍手绊脚呢。”
几个人堵着,这都能给他跑走,刚刚那是瞬移吧?小小王总还会瞬移?
可恶,又给他装到了。
叶行:“他来说了什么?”
黑狗心里乱得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道他种状态持续多久了,有病去精神病院看看不行吗?”
沙瓢接住他的话:“科普一个小知识,这个王总所谓的新开的公司,全名叫精神病疾控中心,他好像是院长。”
说话的同时,他把王总之前塞的名片拿了出来,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还有几个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字的旁边画了个笑脸火柴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最主要的是,除了电话号码,其他一看就是假的。
“以及,”叶行补充,“他疑似为改头换面后的周长生。”
“纳尼?”黑狗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说起来他,当年宴青跟周长生决战,其实赢了。但周长生的尸体失踪了。
后来还有无数个“周长生”在研习他的实验。至于周长生本人,本来没动静,也就最近几年突然发生了点事,才有人猜测,周长生回来了,但没人知道他现在的身份。
如果王总是周长生,事情就不一样了。
叶行:“当初我在海市见到了他。”
“你等等,”黑狗仔细回忆,“刚刚我听到他跟一个人说什么,‘你拿万年历,不是为了和周立业抗衡吗?’还说什么‘你老婆的病,我能治,把你老婆送去赤水’、‘孔延安我帮你解决’之类的。”
黎戈说:“是吕炎,他有个老婆,叫孟棠,普通人,前两年跳楼自杀死的,为什么自杀,倒不清楚。”她看了眼叶行,“你是川调的,她确实死了吧?”
叶行苦笑:“我是新人,倒不清楚这些。”
说完,他悄悄朝老李那里瞥了一眼。
老李小脖一僵,想说话,没敢说。他是卧底,虽然彼此间已经很熟,但立场不同,不能透露身份。
黑狗揉揉眉心:“总之现在应该可以肯定,孔延安死了,他的葬礼,吕炎跟王总有可能到场,至于为什么去,不清楚。——万年历现在在谁手上?”
叶行举手:“我。”
黑狗稍稍放下了心:“万年历在你手上没事,但千万不能交给特调局,他们也就是利用你白嫖万年历,变异人的事都没弄明白呢,到最后说不定就只是放在博物馆里任人展览,屁用没有。”
“咔嚓”黎戈拔刀,杀气腾腾。
黑狗举起双手:“行行行,我投降。”
他往几个人里扫了一圈:“姑奶奶呢?林前辈呢?许二三呢?”他笑道,“同去同归啊,怎么少了三个?我面儿太小,请不动人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大家瞬间安静下来。黑狗心里“咯噔”一跳,看向沙瓢。他是最藏不住事的——他眼里有泪花,黑狗咽了口唾沫,“到底怎么了?”
叶行:“二三,失踪。雾里,重伤。林前辈…留在了星宿海。这只骨哨,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他走之前,托我帮他找他姐。”
骨哨拿出来,叶行心里不是滋味。
同样的,黑狗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心里已经把他默认成了兄弟,兄弟出事,不管是谁,都不是好事。
但这毕竟不是头一遭经历了,黑狗还是笑,“没事,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生离死别。”
他锤锤心口:“都在这儿住着呢,
是吧啊?”
“他要找姐姐,咱们一起找,都是一家人,不分家,也是咱们的姐。”
一时间,叶行有些分不清黑狗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沙瓢李白不说话,老李不敢吭声。剩下黎戈,她掩去心头触动,双手环胸:“你们随意,我要去找许二三,万年历……暂且放在你们那里,下次见面,咱们就是敌人,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以及,”
她冷冷地看叶行:“出发前,你们局的让我最好带你回去。”
言外之意是,她希望他能和这些人保持距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跟立场。
叶行觉得,确实该回去一趟,有些事还没弄明白。他点了点头:“行。”
黎戈转身:“去星宿海上坟,代我和二三烧两炷香。”
——
林照影的坟立在星宿海最高的山坡上,怕被水淹。星宿海的水已经退了下去,到了白天,蓝天白云照样明媚,星宿海的花照常开,牧草青青,微风轻轻。一切一如平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没香,叶行他们人均一只手套,采了花放在他坟前。星宿海的花很神奇,明明接触到体温就会消失,却又扎根在烈日底下,每一朵采下的花,都能储存进一段记忆,不管过多少年,都能一如当初。
黑狗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旁边,仔细地堆着:“听说,石头堆在藏族是祈福的意思,咱们今儿也时髦一回。”
叶行把最后一朵花放在林照影坟前:“这一朵,算雾里的。”
他刚说完,背包突然动了一下,一根白藤飞出来,藤蔓由少变多,编织成了顶白色小圆盖,罩在了坟外面。
大家跟着吓了一跳,叶行把背包取下来,匆匆拉开一看,雾里变成的白参又小了一寸。黑狗他们围上来:“原来姑奶奶心里也惦记着前辈啊。”
山丘高的地方,下大雨时坟容易被冲垮。
黑狗拍拍叶行的肩:“不碍事,姑奶奶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有预感,等她恢复,应该会比之前更强。”
叶行攥着包,不说话。更强,意味着什么,别人不知道,他知道。
——
从星宿海出来,黑狗挎上包:“这次星宿海之旅算是彻底结束了。叶行啊叶行,你说话可要算数,回特调局处理完事,我们孔延安的葬礼汇合。我们,离不开你跟姑奶奶。”
叶行跟他对了个拳头:“我办事,你放心。”
旁边的老李盯着他们,心里直想说:完了完了,老大就不该放任叶行跟他们走一遭,人都被策反了。
“还有,”黑狗提醒叶行,“万年历,必须在你们手上,必须,给谁都不行。这是兄弟几个拿命拼来的,交到你手上,也是为了让你对我们放心。行吗?”
叶行比了个“ok”的手势:“车来了,咱们过几天见。”
送走叶行,黑狗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
夕阳西下,阳光迎面照来,沙瓢用手挡着光,不放心地问:“万一他真拿着东西跑路了怎么办?说不定还要将咱们一军呢。”
黑狗揉揉头发:“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这次林前辈的事,看得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咱们在前辈这件事上尽了心力,他看在眼里,不记在心里?”
沙瓢吐槽:“感情你那些肺腑之言都是瞎话。”
黑狗:“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