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巴松林场。他们下车,凉风刮过,鸡皮疙瘩直起。初秋这会儿,夜风很凉,四周十分寂静。
拉木车司机把车开进林场,出来一看,那几个人还在。他问了句,“几位去哪儿?天这么晚了,不安全,到林场坐坐?”
叶行回头看,灯火昏黄。林场的灯年久失修,把人照的蜡黄无血色,司机乍一看,跟丧尸无甚区别。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司机还冲他呲了个牙。
这时,黑狗电话响了,他接通,应了几声,和对面人说,“行,我们在林场这边,过来接人。”
司机笑了笑,“不来也行,我留个门,随时欢迎啊。”
没过几分钟,不远处的小路里,一辆山地车窜出来,横冲直撞奔到他们跟前,车主人停下来,给窗户开了条缝,“黑爷,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了。”
这是个刀疤脸,大背头,穿着身绿色迷彩,手上带着手套,有血迹。
黑狗拉开车门,请雾里坐到前面,自己坐后座,等人都进去后,他才问,“出什么事了?”
刀疤脸踩着油门,神色凝重,“特调局那两位前天晚上去了扎西岛,两天了,至今没有消息,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我们的人,也折进去了几个。”
许二三跟黎戈出事了?
叶行心头一紧。
刀疤脸,“最近晚上不太平,扎西岛那边,出事了,有人下湖,破坏了风水布局,里面有大妖被放出来,每到晚上,那一片的水全是红的,后半夜林间还会起血雾。咱们的人,好几个都是被湖里的东西扯下去的。”
沙瓢,“哪个缺德的干的好事?”
他们是来游玩的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也确实,目前除了他们,没几个女娲石是用来封印鬼怪的,自然胆大。
刀疤脸,“来了不止一路人,当天下去的人多,具体是谁,认不清。”
林间起了大雾,车开了一路,挡风玻璃都是红的,雨刷刷完又起,活像在下雨。车灯开着,照出的光都是红的。血雾把路拦腰斩断,山上的路奇而险,因此不得不放慢速度。
突然间,前面“嘭”地一声响,刀疤脸急刹车,刚好是弯道,路面打滑,车甩出去,卡在了石缝里。车身在晃,边上是悬崖,随时都有坠落之险。
“什么情况?”沙瓢惊呼。
此刻,车上的人已经下去了一半。
车被猛地一撞,来不及推,就往悬崖下面跌去。雾里还在车上,叶行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黑狗把他拉回来,同时,一根白藤飞上来,缠住巨石,车被吊在了半山腰。雾里打开车门,沿着铺好的白藤路走上去,定睛看向血雾中的东西。
里面一群红眼睛,仔细看去,这些东西耳朵竖着,四肢壮硕,似鹿非鹿,身上湿漉漉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叶行蹙眉,“这是……獐子?”
獐子是小型鹿,比麝大一号,没有角。非群居生物,最多三五成群,极少会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处。
看着它们往边儿上围,沙瓢火大,“妈的,把车给老子撞下去,老子杀了它!”
说话间,他拔刀,气冲冲地想往上冲。关键时刻,黑狗拉住他,“冷静,二级保护动物,种类稀少。”
沙瓢一把甩开他,“你他娘几个意思?你不杀它,就是它杀你了。你给老子起开!别耽误老子办事!”
他本来就壮,黑狗差点没被他扔出去,他这一推,黑狗火气上来,回去扯他,“你疯了?不至于到杀它们的地步。”
“什么?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错了?我是为了谁?你搁这说什么风凉话?这群杂种刚才可是要杀我们!”
俩人没对上外,反而剑拔弩张,要打起来。李白上前一步,拽住黑狗,但拉不住,只好挡在他俩中间。
同时,那群獐子也扑了上来。但很遗憾,没了偷袭所占的优势,雾里来一只吊一只,全把它们挂在了树上。
老李捻着血雾凝成的水汽,凑近鼻尖闻,血腥味,像真血。
叶行上去把人拉开,“别吵了,从下车开始,你们就中招了,不是真的生气。冷静,屏气敛息,别动怒。”
李白转身,扣住沙瓢。
林子上空那些獐子在嚎叫,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一滴血滴下来,正好砸在雾里红裙上。大家抬头看,其中一只獐子头朝下,想抬起来,四肢在挣扎。
獐子“嘭”地一声闷响,在空中炸开。叶行护住雾里的脑袋,把她往一边带,淋了一头血。
黑狗,“我靠?”
叶行松开雾里,抹了把脸往上看,那只鹿胸腔爆开,肉翻在外面,内脏横流,鲜血飞溅,已经死了。
雾里当机立断,把车吊上来,“上车。”
重新上车,刀疤脸猛踩油门,往血雾之中开去。雾里打了个响指,树上的白藤缓缓往下,把其余的獐子放了下来。它们一落地,对着车就是一阵狂追。
车上待了一会儿,大家的略显压抑的情绪渐渐缓了回来。
叶行说,“从方才那情况来看,这附近应该有什么东西能干扰情绪,獐子领地意识强,咱们误闯进它们的领域范围,在受干扰的情况下,所以才对我们发起了群攻。”
刀疤脸,“您说的对。扎西岛上有座措宗寺,里面本来供奉着三尊佛像,最近中元节,有人坏了风水,佛像就变成了招灾的,一到晚上,百鬼夜行,尤其湖边,什么东西都有。”
“三尊佛像?”
刀疤脸,“这里之前有个传说,这巴松措,本来是座鱼形山,后来被一只大妖路过所伤,化身成鲸,背脊喷血招灾,祸害方圆数十里的生灵,后来被过路仙人降服,妖鱼被化为绿洲花海,脊背所露之地,就是现在的扎西岛。”
“为了防止这条妖鱼再度杀生,上头才建了座寺庙,供奉着三尊大佛。但当年被妖鱼所害的生灵不少,常年被镇压,这会儿坏了风水,自然怨气横生,干扰人的情绪。”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刹车,“黑爷,对不住了。”
什么?黑狗来不及反应,突然听到了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外头有人擦擦玻璃,露出了张蜡黄森然的脸。这人冲着里面笑了一下。
是那个载过他们的拉木车司机。
刀疤脸想开车门,但被扣住了脖子。雾里,“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刀疤脸脸色难看,“几位爷饶了我,咱们的人都在他手上。”
“他?是谁?”
——
林场,灯光依旧半死不活,叶行他们被“请”了进去。这是间仓库,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数量不多不少,像早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最前面坐着个人,是个大叔。他用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问,“兜了一圈风回来,感觉怎么样?”
这谁?
黑狗问,“你谁?”
大叔,“我是谁不重要,你们的人都在我手上,坐下来,商量商量?”
这都赤luo裸的威胁了,还有商量的余地?黑狗带头坐到大叔跟前,双手环胸,“有事直说,别卖关子。”
“两件事,一,我要女娲石,二,”大叔看向雾里,手指过去,“还有她,她得下湖一趟。”
话音一落,大家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黑狗的刀就贴在大叔脖子上,他睨着他,“老头,路走窄了。”
大叔面色不改,按了下鼠标,电脑中传来了阵纷杂的声音,一瞬间,页面恢复平静,仔细听,里面是湍急的水声。
他把电脑转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路走窄了。”
屏幕里,一堆人被绑起来,放在一座巨型水缸里,周遭都是血水,有鱼在啃食他们的肉。鱼不大,伤暂时不致命,但长久下去,不出一天,人绝对会死。
这些人,都是黑狗的人。
他紧了紧攥着刀的手,想动手,但现实告诉他,他必须得理智。可这刀就是放不下来。
这时,雾里伸手,把刀拿下来,面无表情地把电脑劈成两半,“你要女娲石,可以,跟我一起下湖。”
“怎么?你怕了?周总?”
周立业脸色垮下去,不敢大意。凭历来与太岁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并不好对付。她这样子,根本不像会管人死活。
下湖,也正好,他正想找湖下那位,正愁见不到。所以,他回,“先把东西给我。”
沙瓢,“不能给。”
雾里掏了掏兜,把女娲石拿出来,挑眉,“你要这个?”
一看女娲石,周立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舔舔嘴唇,很快又冷静了下去,这女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东西给他。
果然,下一刻,她就当着他的面把东西吞了下去,还问,“没有了,还要吗?把我抛尸取珠?”
周立业气上去,想发火,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么打水漂了,但又忍了回来。不,不能气,女娲石还得靠她取,到时把她杀了,效果更好。就当,东西是暂存在她身上了。
他恢复平静,“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场往往不好,当心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