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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狐狸面具

穗岁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谢时韫就坐在她旁边,捧着一本书在看。

穗岁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脖子僵硬动一下疼的不行。穗岁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趴在桌案上,偷瞄谢时韫。

谢时韫面无表情,实际上手里的书自从穗岁醒了,一页也没翻过。陆无在柜台后觉得好笑,在他笑容变得越来越过分的时候,谢时韫拉低穗岁的帷帽,瞪了陆无一眼:“走了。”

穗岁把遮住眼睛的帷帽拉起来,对着陆无笑了笑,眼睛弯弯的,笑的陆无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唇畔弧度越来越深。

穗岁迈着小步追了出来,跑到谢时韫身边又开始蹦蹦跳跳。

“大师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

“没有耽误大师的事吗?”

“没有。那儿比客栈安全些,睡得能舒服点。睡得好吗?”

黑夜里路上没人,穗岁把帷帽前的面纱拨开,小鸡啄米般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时韫。

“睡得好舒服,都没有做梦,也没有被杀。”

谢时韫望着她轻笑:“没那么容易被杀的。”

穗岁小声嘟囔:“很容易的。”

穗岁没有问天地阁里面的人是谁,只安安静静跟在谢时韫身边。直到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咕”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不断回荡。

谢时韫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睨了穗岁一眼,小姑娘正懊恼地捂着肚子跺脚。

“走吧,刚刚从天地阁顺了糕点,一会儿回客栈给你叫些饭菜,明天起来我们就继续赶路。”

“去哪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谢时韫把袖子里的狐狸面具递给她。

穗岁愣愣地接过面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默默摇了摇头。

“玩吧,小姑娘不要老心事重重的,有些活力生活才过得下去。”

穗岁听见他的话,把狐狸面具带到自己的脸上,素淡的裙裳赔上白色的帷帽,红色的狐狸面具带在她脸上,跑动时裙带翻飞,随着风轻晃。

黑夜里,谢时韫望着穗岁出了神。他眼里只留下她,再也看不见其他。她就像从山里逃出来的小狐狸,洁白单纯,灵动又带着独属于自己的小促狭,让人看着她就觉得不可玷污和侵犯,又在她灵动的神情里甘愿被她俘获。

“好看吗,大师?”穗岁站在谢时韫面前,微微俯身仰着头看他,面具据他那样近,谢时韫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

他说:“好看。”

穗岁点点头,慢慢直起身,留下一句“快走啦,好饿”就跑远,谢时韫快步跟上。

可只有穗岁自己知道问出那句话之前,她有多忐忑,等待他答案的时候有多紧张,又在听到他说“好看”的那一刻,心里放出了怎样的烟花,那烟花有多么热烈和盛大。

她落荒而逃,满耳的心跳声,面具下的脸滚烫发红,她越跑嘴角的笑意就越深,笑容就越大。她提着裙摆,衣袂飘摇,她是暗夜里的精灵,误闯了人境。

晚上,穗岁抱着那个红色的狐狸面具,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躁动和喜悦,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她看着床顶上的木板,咧着嘴巴笑的像朵花。

只是穗岁正笑的开怀时,却听到窗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穗岁闻声回头,有些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外面下了雨。直到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销魂散味道,她这才感到些许的恐慌,用衣角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拿上自己的包袱和狐狸面具,穗岁头皮发麻,轻轻地下了床蹬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两只腿还打着颤,趁着外面小二大声招呼客人的声音,跑出了门外。

外头那人也是个傻的,还蹲在窗外鼓着腮帮子使劲往房间里吹药,吹完一管又从身上摸出另一管,转向另一扇窗。

而此时穗岁和谢时韫正趴在窗前,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小木管扎破窗纸,伸进屋内,吹进一股浓烟。谢时韫听了半天,早就听出外面只有一个人,把穗岁拨到身后,拇指堵住小木管的管口,长指一伸,握住小木管用力一拉,那人毫无防备,被狠狠呛了一口销魂散不说,还径直撞到了窗棂上,撞得他闷哼一声。

谢时韫打开窗,那人失去了倚仗,捂着脑门滚到屋子里。谢时韫反手一推关上窗子,穗岁很上道的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截绳子,谢时韫一乐,顺着她给人捆了起来。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人是个搞些江湖巫术的骗子,最近因为给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里生病的小姐做法,但没想到平常那些忽悠人的香灰水,那小姐喝完就死了,于是他也被人追杀,也不能回家就在这小客栈里住着。只是不开张他就没有钱花,眼看着连住店的钱都交不起了,偶然看见谢时韫他们进了天地阁,就盯上了他们,本意也只是想抢些钱财,也许久没碰过女人,确实有那么点小心思,但他别的坏心那是真没有。

谢时韫本来听他说抢些钱财时,脸上还很平静,甚至坐在椅子上转珠子还打了个哈欠。却在听到他对穗岁存了那种心思的时候,倏然抬眼,眼睛里寒意骤起,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穗岁除了觉得有些恶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谢时韫让穗岁回去睡,自己把人捆的死紧,天一亮就给他扔在了天地阁门口。

陆无刚一睡醒就被店里的小厮告诉门口躺着一个人,陆无还挺生气,心里想着谁敢这么放肆把人扔在天地阁门口,让他晦气。在听那人前前后后说了一通之后,陆无嘴角抽搐了两下。

啧,怪不得,除了那位谁还敢把人捆成这样扔他门口。

但陆无也还怪好奇的,他特别欠地问:“你就吹了个销魂散,他就给你捆了?”

“没……我说我就是想抢点钱,顺便……”

“顺便什么?”

“偷个香。”

陆无摸着下巴,笑的更欠了,两只手合十放在脑后,悠哉悠哉地看着门口,翘着二郎腿,脚在空中一点一点的。

还在那儿装的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说他动心他还不服气,看样子这也不用劝说了,再过几个月说不准自己就回来了。陆无心里想着,吃了两颗果子,拿上包裹认命地去送信了。

而穗岁跟在谢时韫身后,拿这个小木棍扒拉着面前枯黄的野草和树枝。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

这条路坑洼太多,时不时就会被绊一脚,穗岁摔得满身泥,气的直跺脚。

穗岁嘟嘟嚷嚷的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不高兴地说:“大师。”

谢时韫没回头,但穗岁知道他在听,于是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大师,还有几天就快过年了,你说来到年底了,这些刺客会不会回家过年啊?”

谢时韫闻言没忍住一乐:“你觉得呢?”

“我当然希望他们回家过年了,在外面当刺客也怪辛苦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没命了,还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啊。”

谢时韫扒拉开前方挡住路的树枝,让穗岁走的能更加轻松一些,听着穗岁的话笑意逐渐扩大。

穗岁抱怨了两句就没再说了,突然想到昨晚那个男子,小跑过去问:“大师,昨天那个人你怎么处理了?”

“扔天地阁门口了。”谢时韫语气平平,淡定的就像是扔了张纸一样,掉到地上都没声的那种。

“?”

谢时韫揉揉眉心,和她解释道:“天地阁的掌柜的陆无,是陆琪将军的儿子,一直掌管着玉粼,不扔他门口扔谁门口。”

“那天地阁……”穗岁偷偷睨了谢时韫一眼,两只小手挡住自己的嘴,示意谢时韫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谢时韫下巴轻点远处:“就这一条路,再往前走就是青州。”

“等我们到了青州是不是就快过年了?”

“也许吧。”

穗岁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的,谢时韫凑近一听:“希望刺客们全都回家过年,千万不要再来追杀我……”

谢时韫嘴角轻抽了两下,看着她说:“希望这些刺客不会为了回家过年,把你和我当成年底最后的大项目。”

穗岁:“?”

“大师你怎么这样!”穗岁怒视着前方谢时韫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谢时韫爽朗一笑,笑里充满了玩味,莫名地让穗岁感到了一丝烟火气。

“你很期待过年吗?”

“没,只是觉得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大师不期待吗?”

谢时韫摇摇头说:“小时候会期待,在我母妃的宫中听人说新年,总觉得很热闹很喜庆,只不过宫中过年就是所有人聚在一起看表演,说一些冠冕皇唐的客套话,除夕夜也都围在一处,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后来呢?”

谢时韫望着穗岁圆圆的眼睛,回想过去的每一年:“后来年岁渐长,我在宫外住,每年过年还是要进宫看那些表演,其实那些表演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更想和我母妃同坐一桌说说话,可是越长大这种事便越成了奢望。”

穗岁踩到了一块石头,脚底一绊,向前扑去,被谢时韫抓住了手腕,用力扯回。

穗岁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小脸微微发红。

“你呢?”

穗岁被谢时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的一愣:“嗯?”

“你们家过年时是什么样的?”

“我们家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就会在府里挂红灯笼,我姑姑会带着我一起剪窗花,我阿娘会给我做很漂亮的新衣裳。我哥哥会给我买很多有趣的小玩意,我爹除夕从宫里回来,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团圆饭。我们家里人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每年我都会收到很多的礼物。我祖父还会亲自下厨去做菜,我祖父做菜可好吃了,什么清蒸八宝鸭,醉青蟹,梅花糕……我和哥哥每年除夕都和姑姑在一旁玩,大人们就在一处说说话,其实说热闹也没多热闹,但是就是想想也令人感到温馨和快乐。只是我没有家人了,也没有家了……”

穗岁说着说着小脸就垮了下来,悲伤的无以复加,根本没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谢时韫听着她那句“爹爹除夕从宫中回来”,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心里大致也明白了许多。

“会好的。”谢时韫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仅仅三个字却让穗岁眼睛亮了起来,里面又燃烧起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