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张意之踩着自行车的踏板,他的头发被夕阳晒成了金黄色,就连白皙的皮肤也变成了金色。
他载着她从祁城一中回到许家村,马路旁边是附近的村民种的水稻,里面的水也被夕阳照成了金黄色。
水稻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的,它的头一点一点的,绿油油的一片又带着点金色。
他突然停了下来,许清的身体一时没控制住,脸碰到了他的背上。
温温热热的,全部都是男生的气息,也是少年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怎么了?”许清的脸从他背上离开,她庆幸自己没有化妆,不然人家的背上有粉底和口红印,那有多尴尬。
少年将车撑子撑在地上,他转过来,仔细将许清瞧了一遍。
在他凑过来的那一刻,许清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她稍微躲远了一点儿。
她看见张意之眼睛里的失望,他离得远了点儿,而后把手抬起来。
他的脸藏在了夕阳里,遮住了他脸上的难受,他的背后是一整个夕阳。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既然你没生病,那你为什么躲我?”
许清低下头,她该怎么说?难道要和对方说,我是从未来来的,我根本就不记得你,你在未来差点杀了我。
他气得站在自行车前面,想了半天,他的气又消了。
算了,她看着也挺可怜的,在黑白色自行车上,她穿着蓝白的校服,圆圆的脸藏在校服的领子里,头上的平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可怜的小兔子,缩成一团,张意之不想再凶她了,他觉得自己错了。
“对不起,是我脾气大了,我一会儿带你回去,你让我一个人缓一下。”
张意之把车停在了路边,许清蹲在路边,鬼域中突然出现了她现实中遇见的人,许清觉得很不对劲。
她在偷偷地观察张意之,手指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涂涂画画。
时不时地,她抬起头看向张意之,张意之正对着夕阳,他在发呆。
许清又低下头,手指用力,小石子被捏碎了。
很好,力气还在,等会儿要是张意之发狂了,她还有一战之力。
挂在天边的夕阳一点又一点地落下,张意之想通了,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许清不喜欢他又怎样呢,他并不需要许清的回应,只要许清知道自己喜欢他就好了。
这个少年在用笨拙的方式去爱着他喜欢的姑娘,就像飞蛾扑向烟火,他扑向滚烫的太阳一样,许清在他的青春中太亮眼了。
张意之想,这辈子除了许清,他恐怕无法再喜欢上别人了。
“许清。”
许清抬起头,手中偷偷藏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张意之朝她挥挥手,夕阳的光从他的手指缝中透出来,他像是一个会发光的灯。
“上车,我带你回家。”
许清一愣,张意之朝着她跑过来,表情是那样开心,他就像没生气一样,脸上带着笑意。
“我带你回家,你愣着做什么?”
张意之笑着说,他拍了拍自行车的垫子,上面扬起了一些灰尘,他捏着鼻子,“怎么有这么多灰?我明明刚坐过啊!”
许清也对他扬起笑脸,她说:“垫子本来就会吸灰嘛,更何况又在学校放了一天,你看,后座也沾上灰了。”
自行车后面的坐垫是铁的,他轻轻一拍,坐垫上的灰尘全沾到铁上了。
张意之坐上车,“没事,反正衣服也是要洗的,快上来,我带你回家,再不回家,天都要黑了。”
许清重新坐在车上,手上尖锐的石头仍然攥在手心,只要张意之有异动,这块石头就能轻松地爆开张意之的头。
直到许清回到家,张意之将她送到了许家村的村口,他在村口的大树底下停下车。
“我就不进去了,明天我来接你。”
许清冲他点头。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张意之又说:“你手里的石头有点尖,你别攥得那么紧,小心伤着自己。”
许清忍住心里的波澜起伏,她将手中的石头丢掉,“我就是觉得这个石头还挺奇特的。”
张意之自顾自地嘀咕一声,“你喜欢石头吗?”
他骑着车转头走了,许清站在村口,又把扔在地上的石头攥在手心里。
她穿过村口旁边的大树,往右边的小路走过去,她家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建在离许家村几百米的平缓土地上。
这边人家不多,远远能看见许家村村口的大榕树,她家旁边还有三户,其中一户就是王婶。
此时的她正坐在门口,脚边放着两个毛线团,手中的针在绣着毛衣。
她手中织着毛衣,嘴里还在和许清打招呼。
“许清回来了啊!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天都快黑了,你外婆有事出门了,这几天不回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婶。”
“不客气,对了,你表妹来了,现在应该在家,你快进去陪陪她。”
许清笑眯眯地和王婶道谢,她打开了锁着的大门,一个小姑娘正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梳着头发。
“楠楠。”
小姑娘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她托着自己的下巴,叹了一口气,“姐姐,你快来给我扎头发,扎头发好难,我怎么都编不好辫子。”
许清走过去将自己的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她端了一个小凳子走过去,手中的碎石头被她放在了书包旁边。
碎石头太显眼了,应该换一个东西的。
“你怎么过来了?”
“外婆让我来陪你的,她说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会孤单,我妈特意把我送过来的。”
“那你想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许楠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说:“我才不要回去,在家里太无聊了,而且……”
她四处看了看,见四周没人,她偷偷凑过来,散落的头发披散在自己的肩膀上。
李楠从小都喜欢养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到腰部了,长长的头发差点拖在地上,许清下意识地把她的头发捡起来。
许楠的眼睛闪了闪,她的头又低了些,她的嘴巴凑到许清的耳边。
“姐姐,晚上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外面有很多奇怪的东西,被碰上的话,我们会死。”
“死?”
许楠嗯了一声,她说:“你忘记王婶的老公吗?他就是在晚上出门,他不小心在黑夜中踩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个东西把他吃掉了,只剩下一个头,死得可惨了。”
许清的身体紧绷得就像一只弹簧,生怕许楠有什么变化。
许楠的话说完以后,她又坐了回去,又从旁边的木桌拿起梳子,她继续说:“姐姐,给我梳头。”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眼睛眨呀眨,一双圆圆的眼睛长着又浓又密的睫毛,这让许清想起了小狗的眼睛。
许楠头发的发质并不好,黄黄的,许清从上往下一梳,还有很多断发。
这个表妹确实同她记忆中的表妹一模一样,性格类似,就连头发的触感也一样。
许清不得不感叹,这个鬼域做得太真实了,和她脑海中的现实非常吻合。
“姐姐,我头发掉得厉害吗?”
许清的力气轻了些儿,她小心翼翼地梳开表妹的头发,“不厉害。”
“我好怕我以后会变成光头。”
许清给她扎了个高马尾,“别想太多,你的头发比我都多。”
说到这里,许楠开心了许多,她蹦蹦跳跳地站起身来,“姐姐,我好无聊,我先去看电视啦!”
许清对她点头,“可以,只能看一集。”
“知道了,姐姐。”
在许楠进了屋内以后,许清坐在门口的竹凳上,她拿出了藏在手里的头发。
她把手上的碎发揉了揉,碎发在她手中变成小指甲盖那么大的小球,小球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妹妹许楠就是得癌症去世的,化疗后的那段时间,林楠的头发落得厉害,当时,林楠问她:
“姐姐,我的头发掉得厉害吗?”
“姐姐,我会不会变成光头?”
还有一句,“姐姐,我会死吗?”
问完最后一句话那天,许楠躺在床上,癌症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疼得在床上挣扎,她哭着问:“还有止痛药吗?我好疼。”
那是许清最后一次见她,后来,她就死了。
屋内电视还在播放,动画片的歌声从屋内传到屋外,对面的王婶还在织毛衣,她低着头,许清走过去将门口的大门关上了。
嗡。
老门磨损得严重,底下磨着地面。
王婶停下了手中正在织的毛衣,眼睛一点点地变红,舌头从里面伸出来,牙齿变得锋利无比。
指甲变得又黑又长,轻轻一刮,毛衣线全部断裂。
她实在太饥渴了,锋利的牙齿把粉红的舌头刺出血,鲜血从舌头上冒出来,她享受般的吞咽起自己的鲜血来。
她嘴里念叨着:“天黑了,乖孩子要关门。”
王婶走到许清的门口,她推了推门,发现里面已经被锁上了。
“好孩子,关门了。”
接下来,她去了下一家。
在黑色的夜晚,透过门缝,你可能会看见一个女人在推你家的门,你一定要记住,她只是在试你家有没有关紧门,你要把门关好了,被她发现的话,你会被吃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