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雪神山是楚国境内闻名的奇山,许多人晓之年年厚雪、四季常封,是座终年不融的怪异雪山。但少数人知悉,在这片雪山的穷北之巅,乃有上古神魔交境的禁区。
传闻神山上有凶残的守山雪豹,虽不辨其真假,然而多年来不断有四方前来欲探索神山奥秘的异士术客,只是无论来的是何方神圣、上去的是何等奇人异士,多闻进山探秘者,却几乎不听说有安然下山人。
久而久之,其危名远扬,虽关于之上通天达地隐居仙人的传说一直存在,但覆前戒后,也就鲜少再有企图上神山寻拜神仙求愿的凡人了。
破雪神山的地理坐落于琅邪远东际,隔离最近的边邑还不至千丈,但气候比之大不相同。还在其外百丈,即可见神山外茫茫数里的冰封,沿路可见残庄,而只余废垣,不知早在多少年前便就荒弃。
踏上坚冰道,直感地迎来一阵凉骨寒意,倾城早先换上了避寒的中衣,公孙衍还持着风度潇洒仍着轻服。只是一入神山境内,寒得他将薄服一紧再紧,碍着面子,硬生生到第二天才假借换新衣裹上了厚服,顺便把他的漆金折扇也给收了起来。
孟秋的脚步匆匆,带着公孙衍和倾城来到了破雪神山下。
银装素裹,寒风凛凛。在山外只望得见满眼的皑皑白雪层层累积,垒到了人目难以达及的高度,莹亮得反射出刺激的白光,剧烈地刺进人的视眼里。
倾城尤备不及,被烈光灼了下眼,随后抬手严遮了目。
公孙衍在手背后侧目瞟了她一眼,回眸透过指缝观察向雪山峰尖上的冰色,但厚雪反射下来的光线太强,他并不能望清雪光后的山峰。
当他的视线回落到雪山表面的树木上时,忽的被其上乱洒的细雪引住眼光。他眼眸一眯,转抬出左手用指量测表处树干与树干、枝丫与枝丫间的隔距和模状。
不多时,公孙衍把两手都收回了,转而双手并形结印,一道澄黄光束自他手指发出,光束围盖向雪山正面的白林,继作成无形的影面投回公孙衍的视眼中。
倾城转眸看公孙衍,见他微仰颈,目光直注地盯视着高前方。他的瞳眸被澄黄所浸,倾城不能视他的所见,只看他抬着手在空里来回比划了数下。
未几,公孙衍挥手散了镜面,侧首眉目飞扬地对倾城道:“此中有玄机,不过么,小把戏,都被本王爷勘破了。”
倾城的瞳中无波,视线冰冷地盯着他,道:“你也会术法。”
公孙衍未想到她的第一句会说这个,却转首肆意地大笑了起来,末了负手倾身斜至倾城脸前反问道:“一点术法么,不错,自然是你家公子亲身教给我的。怎么,他没有教给你么?”
虽知道他就是故意胡诌的,倾城面上还是没免升起不太明显的一二分恼怒,斜视公孙衍道:“我问谁教给你的了么?”
公孙衍捉住她没掩好的一点忿忿神色,对他这计激将法的成效满意的不得了,内心乐开花时,又道:“我又没骗你,别处哪里能学去?是他见我总外出,忧心我的安危,小时候就教了我的。”
倾城却冷笑了一声,眼神尖锐地道:“我家公子是幼学之年后才习的术法,彼时听说小王爷都离开泽都两齿了罢?不知幼时教授小王爷术学的,是哪家的公子?”
公孙衍不料这事情竟被她知悉的如此清楚,一时语塞,但很快调转了话头反调侃道:“你这小姑娘,怎的从小时候就把本王爷的事情放心上了?本王爷几岁从泽都走的你都记得,你该不会,小时候就开始喜欢本王爷了罢?”
公孙衍一副恍然大悟她心意的示态,还特意把表情做的惊讶又夸张,倾城一腔怒火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她抬脚往公孙衍那边就是狠狠一踏,公孙衍立刻吃痛地惊呼了一声,他不可置信地一抬眸,应倾城凉恻恻的一挑视。
倾城不仅狠踩了他一脚,还凶凶瞪完他一眼后才扭头走的。公孙衍大张着嘴却有口难言般的,就这么愁眉苦脸地抱着腿望倾城一顿不顿地走远了。当看见倾城兀自快走到神山入口时,又连忙招手大呼道:“喂喂喂!不要往那边走!等我啊——”
倾城持剑回身,方才踏公孙衍一脚出了气,此时的颜色便也没有那么冷峻,待瞧公孙衍一瘸一拐步了上来,扬脸问道:“此处不能走,那走何处?”
“这边全是瘴,雪山表部不会出现这样的树林,现在你瞧见的这些,几多都是以魔瘴设成的结界,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若继此穿走的话,只会触动机关,步入魔瘴陷阱。”
一顺溜说完了,公孙衍才顿然后感,那小姑娘又不懂得这个,她态度那么坏,自己干嘛要这么容易告诉她,岂不还使得她破阵更容易了?这么想,公孙衍的郁闷更深了。
于是当倾城下一次问他该从哪儿走时,公孙衍索性环起手耸了耸肩,换成副闲然无所谓的调调,答:“这就不知道了。”
小姑娘听后果然眉头一皱,道:“你知这是何结界,却不知如何解?”
公孙衍摊了手道:“我就是无意间见到过一下,想着肯定不会遇上,就没继续看解决法子。”
“你!”
倾城一时气怒,但不想再与公孙衍多语,径直在胸前聚上真气,汇力入剑。公孙衍无意地一转眼就看见倾城的剑衔风力竖升了起来,整个瞳中都被吓得一缩,立即覆手去将她的剑击了下来。
只是他的手势慢去一步,在击剑的一瞬间,其上力量已经向雪山边发出了一部分。
传力一经打断,倾城的内息亦被倏然震动,她沉沉后退一步接住剑鞘,还没等得及抬头,先被人猛抓住了胳膊,强拽着她向后飞出数丈。
原本看似祥和安宁的雪林经剑气一惊,山上众物如同被吵醒般,猝然猛烈地摇晃起来。倾城剑上散去的剑气全部被山屏吸噬,不过眨眼之间,从林梢上抖落的雪碎突变为无数银白的光箭,凶猛地朝倾城射去。
倾城眸光一冷,横斩之气瞬从她手上发出,只是那凶厉的一道剑力在半途与箭光相撞时,竟完全被之吞噬,而莹亮的箭矢仍在向着倾城迅猛冲来。
风声“咻咻”,光羽在倾城瞳中形成密密麻麻的极亮点,她劈出的剑力全皆成为白空幻影,而光箭气势丝毫无减,刹那间聚射向她周身。
千钧一发之刻公孙衍飞覆住她的身体席着她向外扑去,他们的身体在疾风中飞速转旋,锋利光镞一批批钉入他们身过的冰道上。交织的凛冽风鸣与箭镞响音中,倾城听见了清厉的裂帛撕声。
落地后又直退了数步两人才终于稳住脚,停步后公孙衍的身体又猛向前倾了一阵。倾城的一只胳膊是被公孙衍握着的,而在公孙衍上身前倾的瞬刻,她又下意识抬了另一只手臂于他身前挡了挡。
四周沉静下来,倾城欲先去观雪山外情形,不料转首到一半时她的手臂突被人狠狠撇了下来,接着耳边响起公孙衍气冲冲的责音:“你干什么!瘴阵是能这么硬冲的吗!你不要命了你!”
倾城蓦一扬头,公孙衍的语势莫名就软下去两分,但顷刻后仍怒板着脸训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是那些你轻轻松松就能对付了的钢刀铁剑吗?!亏得你还是个高阶杀刺,你愚鲁、你莽撞!”
倾城握剑鞘的五指骨节遽然被她压得发白,她的边齿被她狠狠咬住,手指像在隐隐发抖,但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公孙衍气愤地看着她此时冷倔的眼神,那份坚硬的顽固里竟然还透出凶意,竟然还仿佛在瞪着他!他恼得脱口而出:“你还瞪我?!”
训不过三,当公孙衍第三次开口斥语时,倾城终于忍耐不了地恨怒反呵道:“闭嘴!”
公孙衍莫名其妙的当即被镇得噤了声,等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内他又是被倾城居然还这么凶还口震的目瞪口呆,又是对自己被轻易唬住的心情而感到不能接受,于是赶紧以更加凶恶的神情来掩饰他的窘态:“好啊,做错事情还如此理直气壮,你看我不……”
然而话语间他视见倾城紧咬不松的牙帮,又想到她其实也不过还是个年少冲动的小姑娘,因而复次心软道:“你若再敢不经商量莽撞行事,我回去了必滴水不漏全告诉给你家公子听!”
倾城恨恨一扭头。
公孙衍生气一甩袖,这下疼了才想起来他小臂被光箭尾锋划了一道,翻袖过来看。
幸好是躲去了最重的力道,幸好是幻术上没有毒患,接着感觉到倾城的余光也投过来了,公孙衍速变神色,转成了深肃的凝重。
情态忧重而虑深,久视伤痕而不语。正当公孙衍苦恼她怎么这般沉得住气时,倾城开口了:“别做样子了,我知道是我的错,算我欠你一次就是。但这么浅的皮外伤,再装就是不必了,小王爷。”
公孙衍暗暗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箭伤?欠本王爷一次,给我好好记上。”说完为了加重语气又冷哼了一哼。
倾城转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再装模作样地拖误时间,我就……”
公孙衍立时将她打断,郑重其事地道:“急什么?不能破结界,换条路走不就成了。”说着就上了几步领路,又在前面顾自喃说道:“你就?你就什么?本王爷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