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钱猛带着大军以及早早与其汇合的李钦部,押送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钱粮辎重,行军到涂城与赵治汇合。
他已经重新安顿好了那数千青壮,在张县君的配合下将他们和云军虏获的丁口百姓,复为良民。
又把从八大家族中弄来的田亩分配下去,让他们开垦种粮,很是收了一波这些百姓的感恩和忠心。赵府君的名声由此在曲县是蹭蹭地往上涨,得到了百姓的忠心拥护。
至于那些投敌的世家也未曾怎么处罚,只是又让他们缴纳了不少钱粮,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不过被他们瓜分吞并的八家产业宅院、金银财物之类,倒是没去计较,算是皆大欢喜吧。
回到涂城的第一刻,钱猛和李钦便急匆匆地找到陈迹,很是慰问了一番。随后大军又休整了一夜,便于次日清晨开拔回师。
行军路上,身为伤者的陈迹坐在马车里,对着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大眼瞪小眼。
“恁老怎么在这儿?”
“某为何不能在此?某年纪大了,骑不得快马,坐在马车里有甚奇怪的。”
这中年人赫然便是曲城令张雍,不对,现在已经是前曲城令了。
“我的意思是,你老不应该在曲城吗?为何混入了大军。”
“托你的福,某在歼灭敌军的过程中,忍辱负重,配合大军收复曲城,立了些功劳。这不,回固城升官去了。
至于曲城,已从临县火速派了个县丞右迁曲城令,昨日已经将公务都交接完了。而某,以后便能在太守府任职了。等回去了,某请你喝酒,也算是酬谢你了。”
“甚么官?太守府属官中想是无有空缺了吧。”
“赵中郎将说是太守府舍人,具体的倒也不太清楚。说来这舍人官品虽小,但实乃府君之腹心臂助,掌管一郡机要,协理府君理政,一般人还轻易做不得这般紧要位置。
只要某做好了,前途自是一片光明。”
张雍轻捻着山羊胡,眯着眼笑道。他向来不耻于直言功名利禄。事实上他寒门出身,在仕途上一路摸爬滚打,自是看重这些。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算是个有能力有三观的好官。
“这倒是要恭喜你了。舍人一职可没那么好得到,你也算是走运了。如此一来,恁老也算是入了府君的眼。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记小子。”
“哈哈!好说好说,虽然你这厮说话做事有时阴损了些,但为人还算可以。我们以后,平辈相交即可。”
“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恁老当成宝的舍人,有个不识货的扔掉了,反倒跑来军中做了参军。想来你的舍人,就是他丢下的那个缺。”
“还有这般奇人?好好的舍人不要,去作劳什子的参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子好像是参军令吧。他是多么想上赶着来给你做事啊。
某倒是要好好感谢他一番,要不然某便没得舍人做了。”
张雍瞪着眼睛道。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个人才,真是个大冤种。
“还能有谁,除了杨同那厮,别人也干不出来啊。”
“是那小子,如此倒是不奇怪了。这厮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公子,贪花好色,见得几个世家女乐得找不着北,连着两日在房里不出来。”
经过几日的相处,张雍早就知道了杨同的真实面目,压根就没有面上装出来的那么正经。
倒是陈迹让他刮目相看,美色在前却无动于衷,将美人尽数送给杨同。如此之大毅力,实在是我辈楷模,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大军回师时无需急行军,加上又押着许多辎重,这速度自然慢了下来。直行进了六日之久,才堪堪回到固城。
赵治命大军回军营安顿,又让杨同和一众参军将此战钱粮损耗,物资缴获,将士死伤及其抚须,还有有功将士的战功乃至之后的升迁赏赐,统统给处理好。
这本来应该是陈迹来主持的,但谁叫他是个伤员呢。这般重的伤,赵治索性放了他一个长长的休假,在家好生休养,等伤好了再回军中。
陈迹乐得如此,坐在马车上,由程来赶着驶回了家中。
到了阔别已久的宅邸,陈迹被程来搀扶下来,看着大门感慨万千。这次就差一点,可真就回不来了。差一点就见不到家里的三个美娇娘了。
守门的门子很快发现了陈迹,连忙上前道:“郎君回来了!小的这便去禀告管家和三个娘子。”
陈迹在程来的搀扶下刚走进大院,王伯得了消息便迎了上来,本来面上满是笑意,可见到陈迹一脸苍白,胸前还缠着绷带,转喜为惊道:“郎君这是怎得了?莫不是受了重伤。”
“不碍事,只是一些小伤而已,都处理过了。只消将养几日便可痊愈。恁老近几日让伙房做些清淡的便好。我这几日吃不得重油。”
“老朽省得,郎君快屋里坐下。”
王伯引着陈迹和程来来到大堂坐下,倒了杯清茶递给他。
“这段时日家中可还安稳?若我记得不错,前两日想是到了商铺结余的时候了吧。还有我之前吩咐恁老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郎君记得无差。老朽已经尽数统计好了,就等着郎君回来报于你知晓。
我们家中三处产业,上月结余后共收上来五十金零四千五百七十八钱。
再按着郎君的吩咐,在城外花四十五金买了一千亩良田并一处庄子,吸纳安顿了流民一千一百三十一人。又购置了农具耕牛,修缮房屋,支出四金零一千三百七十八钱。
家中日常采买,并护卫仆役的月钱,共支出九金零三千钱整。老朽待会便去拿账簿与郎君一观。”
王伯还是很负责的,对一应收入支出烂熟于心。
“还有恁多流民?”
他之前就吸纳了不少流民在城外的庄子,走前又特意吩咐王伯买些良田,再吸纳些流民。却不想这才多久功夫,就又弄了一千多人。
“郎君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北边来的流民依旧源源不断。府君仁慈,未曾阻拦,还开仓放粮救济,是以好些都得以跑到了固城来。
老朽依着郎君的吩咐,这才吸纳了千余丁口,这还算少的,其他豪门显贵,仗着田多地多,弄的人还要多哩。
如今城外的丁口已有了四百七十九户,共计两千二百三十五人。年满十六的青壮则足有一千零五十八人。”
陈迹点点头,对王伯笑道:“这段时日幸苦王伯了。待会府中各人再发些赏钱,算是我此次回来冲冲喜。”
他对这个兢兢业业的老人,向来是很满意的。
“都是老朽分内之事。老朽便厚颜替一众下人多谢郎君赏赐了。”
“伯致,你且去校场看看他们练得怎么样了。明日我要好好检查一番。不合格者,给某好好调教调教。”
“某家省得。”
程来咧着大嘴笑道。他已经许久没看见那些小崽子了,是该要调教调教。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
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陈迹会心一笑,便知是无邪他们来了。
无邪三女原本笑意盈盈,欢喜地来大堂找陈迹,不想刚进门便发现了自家郎君的狼狈模样。
“啊呀,郎君这是怎得回事?快让奴婢看看。”
无邪三女快步上前,查看起陈迹的伤势来。
她们看着那么一大块白布包着,又见陈迹脸色苍白,登时红了眼眶,呜咽道:“郎君怎得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回家来,就还伤了呢。”
“小伤小伤,被虫子咬了一口而已,只消将养几日便好了。”
陈迹看着久违的三女快要落下泪来,赶忙拍着自己的胸脯,振振有词道。
“还小伤呢,恁大的布包着,能小到哪里去。要快些躺到床上去休息才是。”
晨露撅着嘴不满道。
随后三女不顾陈迹的阻拦,硬生生架着他回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