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梵云谣看着车窗外急速远去的行道树,一言不发,整个人冷静的可怕。
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弥漫在整个车厢。
很快,一行人赶到了医院。
电梯里,梵云谣看着金属门上自己的影子发呆。
脑中不断回响着魏管家刚刚的话。
……
弗莱餐厅的老板钱正宏,联合其他多家餐饮行业的公司,全方位打压梵家酒楼。
本来以梵家多年积累的底蕴,虽然会有所损失,但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奈何内部出了叛徒。
梵老爷子的大徒弟赵钦,偷偷瞒着老爷子,暗中在几份重要的文件上动了手脚,导致梵氏资金链断裂。
后又带着梵家酒楼多家分店的主厨跳槽。
老爷子因此气急攻心,住进了医院。
同时,梵家酒楼仅剩的能担大任的主厨
——老爷子的小徒弟金启元,也被来路不明的人偷袭,伤了胳膊。
这对摇摇欲坠的梵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爷爷年纪大了,早些年失去儿子儿媳,如今又被徒弟背叛,辛苦经营的偌大家业很可能毁于一旦。
接连的打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受不受得住,身体又怎么样了。
从别墅区赶来,一路上,她的心就没放下过。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
记挂着老爷子的梵云谣,风风火火地走出电梯,迎面撞进一人怀中。
淡淡的薄荷味充斥鼻尖。
还挺好闻的。
梵云谣捂着被撞疼的额头,从对方怀里退出来。
个子还挺高的。
梵云谣脑袋顶儿才到对方肩膀。
她仰着头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双桃花眼。
明明该是多情惑人的,此刻却蕴满淡淡的疏离。
瘦。
这是对面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最直观的感受。
真的太瘦了,脸上没多少肉,皮包着骨,眼窝深邃。
皮肤白皙如雪,却并不阴柔,相反,他面部轮廓分明,有一丝硬朗之感。
男人有着一张令女性为之着迷的脸,身穿一件浅蓝线条的白色条纹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同样骨骼分明的手腕。
视线对上,一触即离。
梵云谣回过神,说,“抱歉,”
男人直视着她的双眼,片刻后道:“无事,”
以往,遇见这样难得的美色,梵云谣怎么着也会撩骚一番。
可今日时机不对,她心里记挂着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没有多做停留。
等待在一旁的时琛,看着梵云谣几人离开的背影,说,
“阿砚,那就是你之前让我调查的静安别墅的主人,梵家千金,梵云谣。”
时砚收回视线,走进电梯。
“我知道,”
另一头,
梵云谣几人刚穿过走廊拐角处,
远远地,就听见vip病房里传来一阵阵笑声,气氛别提多欢乐了。
“?”
梵云谣缓缓推开房门。
病房内,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坐在床边。
护士小姐身材火辣,长相甜美,是时下最受欢迎的类型。
再看看靠坐在病床上年过半百的老爷子,满脸笑意地握着这位护士小姐的手。
布满皱纹的脸上一片红润,哪有半点病危之人的模样。
梵云谣眉毛微挑,对身旁的魏管家说:“这就是你说的情况危急?”
魏管家掩嘴尴尬地轻咳了几声,然后出声提醒道:“老爷,小小姐来了。”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几人,顿时,颇为心虚地松开女护士的手。
家属一到,护士小姐非常识趣地站起来:“那我改天再来看您。”
说完,笑着朝梵云谣几人点点头,然后离开了病房。
老爷子拍着病床说:“谣谣来了啊,快过来坐,爷爷可想死你了。”
“我看是我打断了您老人家的好事吧?”
梵云谣走到床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扫了眼他一头的黑发,
“我还正纳闷儿,您为什么突然就去染发了,感情是因为这样啊。”
金穗见气氛有些不对劲,非常有眼力劲儿地说,“小姐,既然老爷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去看我爸了。”
魏管家紧随其后:“我带你去。”
于是,病房内就只剩梵家爷孙俩。
梵云谣坐到床边,拿着小刀给老爷子削苹果。
“唰唰,”
一手刀工秀得老爷子心花怒放。
“不愧是我梵德庸的孙女,这手艺,尽得我真传啊。”
梵云谣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放在果盘里。
“那您这泡妞儿的技术,我是不是也得学学?”
“个小没良心的,还开起你爷爷玩笑了。”
梵云谣撇撇嘴,颇有闲情逸致地把连成一串儿的苹果皮,盘成一朵红玫瑰,点缀在果盘里,递给老爷子。
“这样,爷爷还觉得我没良心吗?”
老爷子吃了块苹果,心满意足地眯着眼,
“要是能天天吃上乖孙女的手艺,那我这快入土的糟老头子,可就死而无憾咯。”
“爷爷可是会长命百岁的命格,”
梵云谣摸拿出平板,点开一份文件递给老爷子,
“看看您有什么想吃,标注一下。”
“哦?”老爷子接过平板,浏览着上面一连串清淡养生的菜名。
从传统的家常菜系到宫廷膳食,笼统算下来有上百种品类。
这密密麻麻的一整页菜谱,显然是用了心的。
梵老爷子顿时泪眼婆娑,
“谣谣什么时候准备的?”
梵云谣扯了张卫生纸递过去:“也没花什么时间,毕竟我不爱操劳这点,您是知道的。”
老爷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偷笑。
乖孙女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性子,也可爱极了!
“您身体真的没问题吗?魏管家说您都起气得晕倒了。”
“没事儿,”老爷子摆摆手,“老魏那人就爱小题大做,我的身体如何,自己能不知道?”
老爷子手指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选好菜谱,
“就这几个吧。”
梵云谣给他倒了杯温水,
“总之,这段时间您就安心在医院养病。酒楼的事有我和金叔,一日三餐我会让魏爷爷给您送来的。”
说着,梵云谣话锋一转,
“再说了,就算酒楼倒了,咱们老梵家不是还有祖宗几代积攒的钱财吗?生活方面的问题,爷爷就别担心了。”
原本一脸欣慰的老爷子笑容一僵。
梵云谣直觉不对劲,惴惴不安地问:“爷爷,您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老爷子心虚地移开眼。
“爷爷!”
“咳,谣谣,你冷静点听我说啊,”
老爷子放下平板,正色道,
“梵家多年攒下的钱,全都被我拿去维持酒楼经营了。如今的状况,你可能也从老魏那里听说了。”
“……”隐隐有种咸鱼般的退休生活无望的预感。
从医院出来,梵云谣仿佛被抽走三魂七魄,如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地坐进车里。
金穗见她这副天塌下来一般的表情,心里一紧。
魏管家不是说老爷没什么大碍吗?
“小姐,你没事吧?”
“唉,”
梵云谣长叹一声,瘫在后座,望着镶着宝石的车顶。
手指触及柔软的坐垫,又没忍住叹了口气。
“穗啊,我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金穗:“啊?”
梵云谣摸摸她发根蓬松的脑袋:“金叔的手没事吧?”
“右手挨了几棍,医生说一个月内都不能提重物。”
下厨颠锅炒菜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那这段时间你回家去照顾金叔吧,不用跟着我了。”
金穗皱眉拒绝:“那怎么能行,我还要保护小姐呢!你难道忘了小时候的事了吗?”
梵云谣靠着车窗,忧郁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原本晴空万里,不知何时竟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天空,仿佛随时都能决堤。
简直就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如今的我,除非是傻子,否则没人会想不开来绑架我。”
绑架她这样一个即将身无分文的咸鱼。
“再说了,”
梵云谣拳头一攥,露出嘴角的小尖牙,
“今非昔比,如果真被坏人给抓了,你觉得,我和对方,谁更危险?”
“……”
金穗被她这么一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条件反射地差点跳车逃离。
好像确实更应该担忧的是坏人的安危。
梵云谣捏了捏金穗肉嘟嘟的脸,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乖啊,就当是我给你放的假,”
金穗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这时,坐在副驾的魏管家,将一叠文件递给梵云谣。
“小小姐,这是老爷要我给你的资料。”
梵云谣接过资料,快速翻看着。
魏管家一脸沉重:“情况比想象的要糟,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数日后,传承百年的御膳世家梵氏酒楼,因被同行挤兑,经营不善,濒临破产。
东麟市各地的分店,陆续关闭。
无数老食客摇头惋惜。
梵云谣呆呆地站在贴着封条的别墅前,神情呆滞。
她的皇家地毯,她的kingsize私人订制限量版大床,还有她的海景大别墅……
一切的一切,都在跟她挥手作别。
说好的锦衣玉食,咸鱼一生呢?!
怎么就要破产了?!
她抬头望天,无声质问——
帝君,这和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
身后,魏管家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不急不缓地报告人着事调动和财产清算情况。
梵云谣抬手打断他:“魏管家,你就说如今还剩些什么吧。”
魏管家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一栋建筑说,
“所有的财产都用来抵债清偿了,如今仅剩这一家店铺。”
梵云谣看着照片上这栋一看就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老楼,心里一阵拔凉拔凉的。
撒哟啦啦,我幸福的退休生活。